鹿之綾坐在副駕駛座上,聞言,她不免想到化工廠的那一場爆炸,那滔天的烈火……
她淡淡地道,「可能是受了刺激,也可能是生理性的病因。」
「你沒好好查過嗎?」
丁玉君疑惑地道,「那這兩天怎麼不在醫院裡好好檢查下?」
鹿之綾抿唇,薄妄往後慵懶地靠著,黑眸盯著窗外一閃而過的樹影,聲線低沉,「等我賺錢了,自然會給她治療。」
「這哪裡還非得等你呀,老張,我們回去,現在就去檢查下是什麼原因。」
丁玉君說道。
鹿之綾忙道,「不用,奶奶,我想等薄妄賺錢了給我治。」
「啊?」
丁玉君愣了下,一時間都沒在意她沒叫哥。
見鹿之綾回頭沖她格外有深意地一笑,她不禁看向薄妄,鹿之綾是想通過這個督促薄妄振作起來?
這倒也不失為一個好主意。
她點點頭,「行,都聽你的,不過是什麼原因引起的問題,還是早點查,身體的事不好拖。」
「嗯。」
鹿之綾應聲。
她也不止是為激勵薄妄,既然她要成為薄家認可的人,就不能落下一個吃他們喝他們還用他們錢治眼睛的話柄。
……
鹿之綾第一次去神山,她看不見外面的世界,卻能感受車子在山路上行駛的那股風。
她按下車窗,把手指伸出去一點點,讓山裡的清風掠過她的指尖。
空氣格外清新舒服。
「你做什麼?」
薄妄坐在後面,目光落在她蔥白的手指上,看她的幾縷髮絲隨風起舞。
「感受一下你的家。」鹿之綾微笑著道,「你原本是要在這裡長大的。」
沒有狗籠,沒有屠宰場,沒有賭場,沒有蘇離和湯薇,他本該在這個地方成長……
薄妄側目看向窗外,面色冷峻,神山的脈胳起伏,薄氏莊園占地龐大,遠遠望去能望見一角。
原本不原本的無所謂。
要是呆在北港十五年就是為了讓他遇上鹿之綾,那他毫無怨言。
丁玉君坐在一旁聽著兩人的話,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濃。
鹿之綾這孩子說話她真是越聽越喜歡,口口聲聲都是幫著薄妄和家裡關係拉近,多通情達理的孩子。
車子駛進薄家的範圍,丁玉君又憂心起來,看著薄妄的側臉欲言又止。
薄妄此刻的心情明顯還不錯,她要是說了怕是他又會多想。
可不說的話,郁芸飛被揍的事還沒過去,薄崢嶸對子女要求嚴格,這事不可能輕拿輕放。
她強行出面替薄妄擺平,薄崢嶸以後對這兒子生了不管不顧的心思那更糟糕,畢竟現在薄家是薄崢嶸說了算……
車子在薄家門前停下來。
丁玉君長嘆一口氣,還是決定開口,「薄妄,奶奶有話……」
話才剛起個頭,薄妄就推門下車,逕自往裡走去,丁玉君的話頓時啞在半程。
薄妄高大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她的視線里。
「奶奶,薄妄去跪家法了,我陪您先回梧桐院吧?」
鹿之綾微笑著說道,卸開安全帶,推門慢慢下車。
「跪家法?」
丁玉君從車上下來,不解地問道。
「薄妄打了郁夫人,雖然他打得應該,但身為薄家長子,他應該給家裡一個交代。」
鹿之綾繞過車子,慢慢走到丁玉君身邊。
「打的應該?」
「嗯,薄妄親耳聽到郁夫人和她的女傭在說,曾經為了隔閡他們父子,重傷我們的一個好朋友,差點丟了命,薄妄一氣之下才會報復。」
「還有這種事?」
丁玉君的臉一下子冷下來,「那薄妄還跪什麼,不用跪,我去和崢嶸說。」
她倒要看看,崢嶸這回要怎麼做。
郁芸飛平時看著溫婉大氣的,沒想到私下心思這麼髒,為了離間父子動這種手。
「奶奶,您別去。」
鹿之綾連忙拉住她。
「為什麼?」
「薄妄和薄先生之間確實有一點隔閡,但說到底,薄妄並非對自己的父母沒有嚮往,而薄先生也並非真的完全不關心他。」
鹿之綾有條有理地說道,聲音柔軟,如一縷清風掠過,「所以我覺得,只要他們彼此願意溝通,矛盾很快會被調和的,不用奶奶您多辛苦。」
她在醫院就反覆琢磨了下薄崢嶸和薄妄的關係,想來想去,都覺得這父子兩個人湊不出一張嘴。
薄崢嶸望子成龍,但手段太過激,霸道強勢;薄妄打了郁夫人,卻連句原因都不給,任由薄崢嶸誤會。
有時候,只要長長嘴,對方也能逐漸明白自己的真正想法。
「……」
丁玉君站在車旁,定定地看著眼前的年輕女孩,驚得一點話都說不出來。
怎麼會有活得這麼通透又聰明的孩子,一出院,她就連父子關係都幫薄妄考慮到了。
良久,丁玉君一把抓住鹿之綾的手,牢牢握住,眼眶竟覺酸澀。
「奶奶?」
鹿之綾看不到她的表情,有些茫然。
「之綾,我們家薄妄能遇上你,真是他的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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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玉君有些激動地道,「走,跟奶奶回梧桐院。」
「……」
鹿之綾被她拉著往前走去。
「以後在薄家也好,在江北也好,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爺爺奶奶就是你的後盾!」
丁玉君更加用力地握緊她的手。
有這孩子在,她還怕什麼薄妄不學好、不想活。
鹿之綾低下頭,感受著丁玉君手掌的溫熱。
她的手……和奶奶好像。
以前,奶奶不管帶她去哪裡,也都這樣緊緊牽著她的手,生怕把她丟了。
……
按理來說,家中有人出院,少說也要擺下酒,去去穢氣。
但薄妄是自殺,薄崢嶸憋著火不允許丁玉君擺。
尤其是丁玉君還把薄妄的什么妹妹拉回家,這更加觸怒薄崢嶸,母子關係降到冰點,他這一星期沒去醫院看過薄妄,也沒去梧桐院陪過父母。
一股怒火在他胸膛里聚著。
知道薄妄回來,薄崢嶸也冰著張臉,一進門接過熱毛巾擦手就道,「讓他去跪家法,要是冥頑不靈,就直接給我拖到祠堂去跪!」
他要所有人看看,這個家裡到底是誰在做主!
聞言,聞達道,「先生,大少爺回來就在您書房前跪著了,都跪兩個小時了。」
「……」
薄崢嶸拿著毛巾的手一頓,愣在那裡。
……
醫院裡,郁芸飛直挺挺地躺在病床上,素著一張臉,渾身綁著醫用繃帶。
動彈不得之下,她還是用盡力氣把手機放到耳邊,有氣無力地問道,「聽說薄妄今天出院回家了,怎麼樣,崢嶸怎麼罰的?」
電話那頭是一個家裡的傭人,比較向著她,聽到這話,傭人啞了有半分鐘的時間,才小聲地問道,「大少爺跪了兩個小時,然後……」
「然後怎樣?」
沒再去自殺麼?呵呵。
怎麼就沒死成呢。
郁芸飛陰暗地想著。
「然後,先生和大少爺不知道在書房聊了些什麼,緊接著兩人就都去梧桐院陪老爺子、老太太用餐了。」
傭人講得更小聲了。
郁芸飛呆住,隨即氣得差點從床上彈起來,「什麼意思?這事就這麼過了?我傷成這樣,薄崢嶸還和這個兒子一起去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