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答應接下來的重點會放在微觀技術上,全力支持李路的開顱手術。
鹿之綾的目光越過人群,投在薄妄的身上,他面容冷峻,喜怒難辨,那一雙漆黑的眸子裡似乎藏了很多很多。
……
鹿之綾很想知道薄妄是為什麼改變的主意,又是怎麼說服的三哥,但他沒有明說。
反正手術的事就這麼定了下來。
微觀技術對鹿景曄來說,比研究什麼大腦改造簡單太多,他沒日沒夜地泡在實驗所里,技術很快就初見雛形,一路突破。
一個月後,已經有了可以投入臨床手術的技術。
鹿景曄不放心,又做了半個月的反覆研究,確定技術成熟後才通知鹿之綾。
這意味著,手術隨時可以開始進行。
定下手術日子的這天,天空飄起淅淅瀝瀝的小雨,薄妄失眠了。
鹿之綾在點點滴滴的雨聲中醒來,就看到獨自坐在窗前的薄妄,他坐在那裡,手上一遍遍翻著關於開顱手術的種種資料。
這段時間,這些資料已經被他翻爛了。
她想,恐怕上面的每個字他都背得出來,可他還是在翻,仿佛多看一遍她的手術機率就能高一點,再高一點……
傻瓜。
鹿之綾無聲地從床上坐起來,抱著雙腿靜靜地注視著他,視線描摹他英俊的面容,遊走在他恨不得一個字一個字指讀過去的指尖。
似是感知她的視線,薄妄轉過頭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擰起眉,「怎麼醒了?後天就要做手術,你現在要好好睡覺。」
說著,他便起身走到床邊坐下,伸手提起被子就將她團團裹住。
鹿之綾被裹得跟個粽子似的坐在那裡,一雙眸子溫柔地看向他,「你好像睡不著。」
「沒有的事,就是再看看。」
薄妄張開雙手連人帶被一起抱住,低頭在她的太陽穴處親了親,「等你休養好,我們就去把蜜月補完。」
鹿之綾隔著被子靠在他的懷裡,淺淺一笑,「薄妄,你是不是有點害怕?」
話落,她被摟得更緊一點。
薄妄低下頭埋進她的頸窩,不知道在想什麼,他的呼吸變得很沉。
好一會兒,鹿之綾聽到他道,「我這個人從小到大運氣都是忽上忽下,生在了有錢人的家裡,又在屠宰場的狗籠子裡長大,以為進賭場就能賺大錢,結果差點被打死……」
「……」
鹿之綾聽著心疼,想去看他的臉,他卻一直低著。
「有時候我真的不知道我下一次的運氣是什麼。」
說到這裡,薄妄才抬起眼去看她,漆黑的眼眸透著說不出來的低落,「之之,我不是有點害怕,我是很害怕。」
如果可以,他絕對不會把她的命運交到別人手上。
鹿之綾凝視著他的眼,想了想,笑著道,「等這一次手術結束後,四哥四嫂的婚禮大概就要接著辦了。」
「嗯。」
「等參加完他們的婚禮,我們就去A國玩吧?我很想感受一下那邊的風土人情,見識一下傳說中的風島。」
她又道,「聽說島上風景特別美,特別浪漫,很適合夫妻和情侶去玩。」
「嗯。」
薄妄抱著她一口答應。
「我們帶爺爺奶奶也過去玩吧,他們年紀大了,以後能出遠門的時間越來越少了。」
鹿之綾靠著他的胸膛,輕聲地說著,「還有小野,我們把他也強行帶走怎麼樣?他現在學習太拼命了,眼睛很容易近視。」
「好。」
薄妄也答應,心底的煩躁不安在她的溫柔絮叨中逐漸緩解開來。
「等我們再出門的時候,任性一點,關機,讓全世界都找不到我們,好好玩,怎麼樣?」
鹿之綾笑著說道,「那我們是不是得提前買點衣服呀?A國那邊的氣候也不知道和這邊差多少……」
「買,我們現在就看。」
薄妄拿出手機,抱著她點開屏幕看起時裝來。
兩人就這麼靠在一起討論著買什麼衣服,買什麼鞋,搭什麼配飾,聊著聊著相依睡去。
……
鹿之綾成為鹿家新建私人醫院的首位客戶。
手術這天,薄家到了許多人,醫院外車子停滿停車場,眾人全部等在醫院大廳里,臨時拼湊出來幾十排的椅子。
丁玉君把留在梧桐院裡的那些平安符全部帶到江南,把醫院的窗玻璃上全部貼滿,學薄妄曾經的模樣恨不得召集漫天神佛為自己的長孫媳祈福。
江南江北各大小家族慰問的禮物如潮水般湧向醫院,阮蜜不得不派人專門收拾個地方出來放東西。
鹿之綾穿好手術要準備的衣服走出來,偌大的VIP套房裡坐著她的四個哥哥。
看到她身上薄薄的藍色衣服,鹿景曄只覺得刺眼,肅著臉轉過身去。
「小七,過來。」
鹿景瀾坐在輪椅上,溫柔地朝她招了招手。
鹿之綾走過去,在他面前蹲下來,鹿景瀾把手放到她的頭上輕輕地揉了下,「準備好了嗎?」
「嗯。」
鹿之綾微笑著點頭。
「你要不再想想?」鹿景凡皺著眉靠過來,擔憂地看著她,「這是開顱手術,風險很大,全麻。」
「是啊,小七。」
鹿景煥也走過來,低頭看向她,「你現在又沒什麼異狀,就讓芯線和大腦共生,也沒什麼不好。」
鹿之綾仰頭看著他們一張張憂心的臉,清眸微動。
她彎起嘴角淡淡地笑了笑,「自從李路開始提議,哥哥們都發表過意見,薄妄則做了最後的決定,好像只有我,從來沒有說過自己的想法。」
「……」
四個男人相互看了一眼,回想起來,確實是這樣。
她沒有特別地表明過要做手術,還是不做這個手術。
鹿之綾蹲在那裡,一張臉年輕而柔軟,「其實我比李路都更想做這個手術。」
聞言,鹿景曄低眸看向她,目光沉沉,「你很不舒服?」
「不是。」
鹿之綾搖了搖頭。
「那是為什麼?你不怕嗎?」
鹿景瀾蹙眉問道,自從薄妄和鹿景曄決定做這個手術開始,他們幾個幾乎沒有一個晚上都睡得著的。
有時候他們都覺著,比起開顱手術帶來的風險,他們寧願要現在暫時平平安安的鹿之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