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之綾靠在書桌邊看他，一眼看透他的心思，「怎麼，覺得我是故意說好話給你聽？」
「不知道。」
薄妄仍低著頭不去看她，但嘴角的弧度卻隱隱有上揚的跡象。
「薄總怎麼一到這種時候就開始不自信了？」鹿之綾笑盈盈地道。
聽到這話，薄妄的眼涼了下來，沉聲道，「畢竟我沒有上過學，什麼都靠你教，琴棋書畫沒什麼懂的，沒有一個知識豐富的靈魂……」
「你畫畫很好啊。」
鹿之綾收斂了笑意，一雙眼認真地凝視他的臉，繼續說道，「你圍棋也下得很好，老輸給我是因為我有芯線這根外掛，你的字左右手都很漂亮，還是兩套字體，至於琴，你只是沒接觸過，你接觸過的話不會比別人差。」
「……」
薄妄抬眸對上她的目光，胸口跳得有些猛。
從那以後，我看自己的字都有他的影子。
他想到她剛剛說的這句話，溫溫柔柔的一句，動人心魄。
他想，她說的是真話。
她的眼睛裡除了他再無別人。
薄妄終於放下心頭的那點自卑，低笑一聲，伸手將她拉過來摟到懷裡，緊緊擁著她。
「是不是想知道，我為什麼會讓李路進爺爺的書房，還要送他爺爺的字？」
鹿之綾抬頭看他，主動解答他的疑惑。
「為什麼？」
薄妄緊緊盯著她。
自卑消了，醋意還沒完全消掉。
他不喜歡她身邊出現一個被她格外優待的異性，不是，同性，不是，人，不是，生命。
「因為他原名不叫李路，是叫簡騰，他外公李立人是我爺爺的同窗好友。」
鹿之綾說著看向對面牆上的一幅字，上面的印章正是李立人，「李老爺子痴迷書法之道，也傳給了簡騰，我是想如果爺爺還在，他會想送一幅字給昔日好友的外孫。」
「好端端的怎麼還有個原名？」
薄妄摟著她問道。
聽到這話，鹿之綾輕嘆一聲，道，「因為，他爸爸曾經是我三哥實驗所里的成員之一，死在那場屠殺里。」
「……」
薄妄低眸看她，眼神微微厲了些。
「而簡騰。」鹿之綾抬起頭凝視他的雙眸，將真相告知，「就是我當年在手術室里替換下的那個男孩。」
如果不是李老爺子和爺爺有交情，簡騰當年也去不了處處保密的實驗所去看自己的爸爸，更不會遭到那場無妄之災。
李路表現得對三哥的團隊很感興趣，她一開始總往壞處想。
直到這次過來，李路和她說自己想救一個人，看她的眼神又有些奇怪，她便開始往另一個方向去想。
她答應去實驗所也是想看看李路要做什麼，沒想到李路會提出那個開顱計劃，到那一刻，她才向李路問出自己的猜測。
沒想到，他真就是當年那個男孩。
「這麼巧？」
薄妄擰眉。
「是啊，知道真相一切就說得通了。」
鹿之綾道，「李路為什麼會有點被迫害妄想症，就是因為他在當年遇上那場災難，而即使是這樣，他在工業園區還是義無反顧地救我，還老說能救我是他的福報。」
在李路的心裡，他一直很感恩她，也感恩鹿家人對他的守護。
因為鹿家人，他當年才能脫身，才能改名換姓存活下來，而不是被周勁折磨死。
「……」
怪不得，這個姓李的救下她以後，誰都不信，只信鹿家人。
薄妄也弄明白了。
「你知道嗎，這一切真的好像冥冥中註定的一樣。」
鹿之綾彎起一雙好看的眼，「好像是我爺爺在天之靈告訴我，小七，你看，好人真的會有好報。」
因為當年她救了那個男孩，因為當年她家人都選擇護著這個男孩，讓他擁有自己的生活，所以多年以後，即使她身後跟著殺手，他也會毫不猶豫地救下她，讓她能回到自己愛的人身邊。
薄妄低眸看著她，臉色有些不爽了，「我不喜歡你和別人有命中注定。」
「我說的是冥冥中註定……」
「也不行。」
薄妄反對到底，一雙手臂摟緊了她，低頭在她發上親了下，聲音變得有些悶，「既然他和你家這麼有淵源，就讓你幾個哥哥和他多往來好了。」
她不用。
她完全不用。
「……」
鹿之綾明白他的意思，可是恐怕還不行。
她看著他問，「你知道他為什麼會學醫嗎？」
薄妄的眸色一厲，驟然明白過來，「又是為你？」
這姓李的還真是……
「嗯。」
鹿之綾點了點頭，「我今天去過他們實驗所，他認為我三哥是太著急我腦袋裡的芯線才研究不出來技術，這就變成了一個死循環，所以他想給我做開顱手術。」
「開顱手術？」
薄妄冷笑一聲，「他才幾歲，他有幾年的執刀經驗？他之前會在工業園區盯的都是些醫療儀器，他在臨床呆過麼？」
放眼整個國內，他都不敢找人給她做開顱手術，李路倒是膽子大。
「其實你可以去了解下他的履歷，我覺得可以一試。」
鹿之綾輕聲道。
李路這些年為了報恩真的做出過非常多的努力。
這根芯線一直在她腦袋裡始終不是個事，所有人都會擔心，三哥更是因為這個自責、愧疚、緊張，一直不得脫身。
鹿家的最後一個噩夢大概就是她的這根芯線了。
她想去掉，讓所有人都開心。
「再了解也不能冒然手術，我不同意。」
薄妄的手從她的身上滑落下來，雙手撐著桌沿，冷冷地道，「我很感激他上次救了你，但不代表他就有這個資格可以給你做開顱手術。」
「……」
見他這麼堅決，鹿之綾便不再說什麼了，只笑笑。
薄妄側目看向她，「你是不是想做這個手術？」
「任何手術都需要家屬同意。」鹿之綾依賴地靠向他，「所以，沒你同意我不會做這個手術。」
開顱手術的風險太大，要是真有個萬一……
算了，不想。
薄妄盯著她，目色越發深沉。
她要得到他的同意。
……
兩人把書房打掃了下才出門。
李明淮還守在月洞門前，手裡拎著皮鞋，見兩人相安無事地從裡邊走出來不禁眯了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