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猶如定海神針，鹿之綾松下一口氣，「那麻煩秦醫生了，幫我三哥好好設計一個康復療程。」
「好的，沒問題。」
秦醫生微笑著說道。
鹿之綾推著薄妄離開，「我們去看看三哥吧？」
「才陪我一天，就想著看三哥了？」
薄妄老神在在地坐在輪椅上，「昨天就想去了吧？只是怕我心裡不舒服，才勉為其難等了一天。」
這陰陽怪氣的……
鹿之綾停下來，繞過輪椅走到他面前，俯下身與他平視，一雙清亮的眼直直地盯著他。
「怎麼？」
薄妄挑眉。
「沒怎麼，就想看看某人有多酸。」她道，雙手放在身後靜靜地看著他，「您繼續。」
「看我酸很開心？」
薄妄微仰下頜。
「開心談不上，但你酸溜溜的樣子很有趣。」
鹿之綾微笑著道，伸手摸了摸他冒出青茬的下巴，「好啦，我等你睡著以後再去看三哥，先回病房給你刮下鬍子。」
心裡酸的人看什麼都酸，但沒辦法，畢竟是個病號，她得寵著點。
「行。」
薄妄這才滿意。
……
回到病房，鹿之綾小心翼翼地替薄妄刮去胡茬，薄妄舒舒服服地躺在那裡享受她的伺候。
享受著享受著人就睡了，看著的確沒有昨天那麼痛苦難受。
鹿之綾輕手輕腳地替他擦乾淨臉，然後出門準備去看一下三哥，結果還沒上樓，手機就響起來。
是丁玉君打來的視頻電話。
小野要和她聊天。
鹿之綾只能到一旁的樓梯間同他聊起來。
薄妄的病房外，一個活死人安安靜靜地站著望風。
病房裡，秦醫生調整好病床的高度，薄妄半直起身體看向面前的一堆文件，都是關於鹿景曄的報告。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眸子漆黑，看不出一點困意。
「老太太已經讓小野將大少奶奶纏上了，她暫時不會去看鹿景曄先生。」
秦醫生拉過一張椅子在病床前坐下來，神色凝重地道，「鹿景曄先生的情況您也看到了，他的身體狀況並不是最嚴重，他現在最大的問題是精神狀態。」
薄妄抬起手，沉默地翻著面前的報告。
「他常年被關在基地，沒有隱私、自尊可言，又是花樣百出的折磨，導致他潛意識裡覺得自己還在那種被監視的狀態中，很容易驚惶害怕，只要是個陌生人出現，他都恨不得把自己縮到龜殼裡。」
秦醫生道。
「我在基地接觸他時，他的反應看起來沒這麼糟糕。」
薄妄冷聲道。
「那是他太想逃出去，他一直緊繃自己，現在事情了了，他的行為模式才是他真正的心理反射。」
秦醫生嘆一口氣道，「我觀察過他，他不停地洗手，卻不敢洗澡，他害怕一切大型儀器，連CT都是抓著照的，他很想補充營養，但一聞到魚肉的味道就反胃。」
「……」
「他的睡眠質量也非常差，哪怕沒有一點動靜，他到半個小時就會自動醒，應該是和周勁以前的折磨有關。」
聞言，薄妄合上面前的報告，「我聽說鹿家人不讓他碰電腦？」
這才是他最想問的，也是不好當著鹿之綾面問的。
「對，鹿景曄先生只要醒著就想要電腦，可是不一會就急得砸電腦，說自己弄不出來什麼的。」
秦醫生不知道具體情況，只覺得很奇怪，「然後我就看鹿家那位鹿景瀾先生說暫時不要給他電腦，等他養好再說。」
這麼說，鹿景曄要是一直持續這樣的狀態，他根本取不出鹿之綾腦袋裡存在的那根芯線。
「不是讓你把最好的心理專家都請過來麼，沒有辦法？」
薄妄的語氣涼颼颼的，顯然很不滿意他的辦事效率。
秦醫生不由自主地繃直脊樑，「大少爺，鹿景曄先生非常牴觸外人，不願交心，我們開過會，有個辦法可以試試。」
「說。」
「不能再讓他留在醫院這種人來人往的地方，得找個相對安靜的地方，身邊只有他信得過的人，慢慢放開心懷，慢慢治癒，這可能比心理醫生強行介入更有效。」
秦醫生說道。
要幫鹿之綾，還得先治癒鹿景曄。
「不如讓鹿家人陪著鹿景曄先生回江南鹿家吧。」秦醫生提議道，「在家這種溫暖的地方，人應該會更輕鬆。」
「鹿家不是治癒之地。」
薄妄冷淡地開口，他見過鹿之綾回到鹿家的樣子，真跟孤魂野鬼差不多，那裡失去太多人命，一個心思鬱結的人不可能開懷。
「那……」
秦醫生就想不到別的地方了。
薄妄摸著手腕上重新串起來的佛珠沉思，忽然道，「你出去，把李明淮給我叫進來。」
不一會兒，李明淮坐在輪椅上被活死人推進來，「妄哥……」
「千鹿群島開發得怎麼樣？」
薄妄問道。
冷不丁的問題讓李明淮愣了下才反應過來，「妄哥是說薄鹿兩家在江南共同開發的千鹿群島？還在開發啊。」
說起來這裡還有一段故事。
自在江南計劃後，薄鹿兩家有多方面的合作，開發群島就是其中之一，要打造一個兼具南北特色的景區，推崇江南江北一家的概念。
這本來就已經很難辦到了，薄氏繼承人薄妄少爺大手一揮，特地給景區改名為千鹿群島，要他們找一千頭鹿放上去。
也就是說，對景區的開發還得保證一千頭鹿優質生活的自然生態環境，不能被污染破壞。
當時提議一出，底下就發出不少「人幹事？」的疑惑。
「停止開發，我要帶鹿景曄上島住一段時間。」
薄妄做出決斷。
「什麼？」李明淮的CPU有些轉不過來，「您帶……鹿景曄……住？兩個人嗎？」
不太合適吧。
嫂子怎麼辦？
「……」
薄妄目光涼涼地看向他，「你是腦子骨折嗎？」
「……」
李明淮還是沒明白過來，但聰明地選擇不再問下去，「您要去千鹿群島住的話，江北這邊怎麼辦？」
他不確定薄妄知不知道薄崢嶸的死訊，薄崢嶸的葬禮，以後葬禮後的一系列事務，總不能讓老太太一直撐著財團吧，那麼大年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