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浮生沒再抗拒,緊緊抓著他的手臂,「我們什麼都不管了,我陪你去好好過剩下的日子好不好?」
聞言,薄妄喝水被嗆了下,冷眼掃過去,「沒死就接著給我干。」
用人之際還敢跑。
「……」
姜浮生看過來,眼神就跟看周扒皮一樣。
李明淮也意識到姜浮生不是嫌他丑,是掛心他,頓時就咳了起來,脆弱地往椅子上坐下,「浮生,沒事,我還沒求得你父母原諒,我不會死的……」
姜浮生心痛得要死了,眼淚啪啪往下掉,一雙手臂已經抱了過去,把李明淮緊緊抱在懷裡。
李明淮動也不動。
「……」
鹿之綾看著這一幕默默搖頭。
跟著薄妄太久,李明淮也學壞了啊。
一番小插曲之後,四個人又投入忙碌中,恨不得將每個可疑人選都拆開揉碎了分析。
一天又在超負荷的工作中過去。
夜色越來越深,籠罩著神山裡的一座小樓,寂靜的樓里只響著紙頁翻動的聲響,以及薄妄逐漸加重的感冒,時不時咳上兩聲。
鹿之綾靠在椅背上,抱著懷裡的一堆資料闔眼,身上蓋著薄妄的外套。
姜浮生就坐在樓梯最下面的一級台階上,靠著欄杆抱著懷裡的咖啡豆睡覺。
李明淮坐在那裡晃了晃頭,晃掉磕睡,「活死人和專業人士在一起辦公,這是他們發來的分析報告,妄哥要看下嗎?」
薄妄清咳兩聲,接過資料看。
樓梯上方,一雙布滿血絲、勾勒紋路的眼正靜默地看著底下的一切,看著這四個年輕人不眠不休地熬著大夜,一晚接著一晚……
原來從始至終,都是老太太看得最清楚。
守護薄家的責任早在不知不覺中被薄妄這孩子無怨無悔地扛上了身。
鹿之綾歪頭靠在椅背上,身上的外套滑下去,她一下子清醒過來,抬眼看去,薄妄正在和李明淮討論著。
「我覺得這樣不是個事,篩來選去我們也不能再把範圍一下子縮小。」
鹿之綾開口道,「除技術捕捉以外,要是有熟知周勁的人再幫我們過一遍就好了。」
薄妄睨向她,面色深沉。
周勁在二十多年前就突然消失匿跡,沒個親人,哪裡有什麼熟知的人。
「給我看看。」
一個沙啞略顯滄桑的男聲忽然傳來。
鹿之綾捧著薄妄的外磁有些詫異地回頭,就見薄崢嶸披著一件大衣從樓梯上一步步下來,額上裹著一圈紗布,眼底沒了平日裡的意氣風發、高高在上,面容顯著病態虛弱。
薄妄冷冷地看過去,勾起一抹譏笑的弧度,「捨得從床上起來了?」
不逃避了?
不裝了?
薄崢嶸從姜浮生身邊走下來,走到他們面前,一雙眼看向薄妄,眼神格外複雜。
他和戚雪的孩子,已經這麼大了。
「……」
習慣薄崢嶸趾高氣昂的模樣,突然變成這個德行,薄妄不太適應,冷嗤一聲後也沒再說什麼。
薄崢嶸看他兩眼,然後在鹿之綾身旁坐下來,啞著嗓子緩緩開口,「要說熟知周勁的人,恐怕我還要排在你們母親前面。」
你們。
「……」
鹿之綾的表情微動,薄崢嶸這算是徹底承認她了?
「我一直弄不明白戚雪看上他什麼,周勁這個人表面溫文爾雅,實則偏執自私,他一心想干出一番科學界的成就,根本沒有多少心放在戚雪身上。」
薄崢嶸回憶著過去,忽然諷刺一笑,「戚雪給他買了幾件昂貴的衣服,他還大發脾氣,指責戚雪為什麼不直接給他錢讓他做那個什麼大腦改造的實驗。」
鹿之綾蹙眉,「他這麼痴迷那個實驗?」
「不止痴迷,他是瘋魔,我當年拿錢砸他,他恨我入骨還是把錢撿了,因為他要繼續他的實驗,他對實驗的執迷遠遠超過對戚雪的感情。」
薄崢嶸說著看她一眼,「所以,現在想想,鹿家毀在他手裡再合理不過。」
「為什麼?」
鹿之綾不解。
「周勁認為他的能力無人能及,只不過是缺了機會缺了錢,可他那個實驗一直都沒搞出來。」
薄崢嶸說道,「而你三哥年紀輕輕,成就就遠超於他,他那種人怎麼甘心,怎麼會不想你們鹿家死。」
「……」
鹿之綾臉色漸漸泛白,她的家就是毀在這樣一個心理變態的人身上。
「你是說,周勁一開始就沒打算放過鹿家?那他拿了鹿家的技術有什麼用,不是明晃晃告訴別人他是兇手?」
薄妄擰眉。
他還以為周勁一開始是去搶技術,後來鹿家折返逼於無奈才製造出血案,所以只能把改造的技術藏起來。
但聽薄崢嶸這麼說,似乎是反了。
「他是技術也要,鹿家的命也要,至少,他肯定不會放任鹿家那個天才活著,那對他來說是天大的侮辱。」
薄崢嶸道。
自以為是的天才忌諱真正的天才。
「那不過是個治療精神疾病的醫學突破技術,周勁非要拿在手裡幹什麼?」
李明淮不由得問道,鹿家倒後,周勁還不是不敢拿出來招搖?
「周勁沒有那麼善心,精神病治不治得好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如果我沒猜錯,他要的是技術延展。」
薄崢嶸說道,「我記得戚雪和我提過一兩句,她覺得周勁做實驗的心態不對。」
「心態不對?」
鹿之綾怔住。
「因為周勁在興頭上時和她說過一句,要是多巴胺可以被肆意修改,那一個人就可以從喜歡吃芒果獲得快樂到吃芒果特別厭惡,變成吃泥巴才能獲得快樂。」
薄崢嶸道,「戚雪當時覺得,周勁並不是為了人類對大腦的突破在努力,他似乎更在意用這一項技術去控制人。」
這話一出,整個小樓瞬間寂靜。
鹿之綾抱緊懷裡的衣服,她記得,三哥的這項技術就是用利用多巴胺改變精神疾病患者的痛苦狀態。
要是延展,把這項技術用在正常人身上……
那的確是可以完全顛覆一個人平時的面貌,喜惡、感情甚至是三觀都會被控制著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