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薄妄的神情完全凝住,幾秒後,他咬了咬牙,「鹿、之、綾。」
這就是她想的哄?
「……」
鹿之綾站在門口,有些無奈地看向自己的寶貝兒子。
這個時候,他怎麼口齒又這麼清楚了。合理嗎?
她往裡走去,抱起小野就走,小野一臉懵懂地被抱進臥室。
鹿之綾把他放到床上,用被子蓋好,摸摸他的小腦袋,「小野乖,在這喝奶,哄爸爸這種小事就不用你辛苦了。」
「……」
小野同學不解地看著她。
「不要出來哈,喝完奶就看繪本。」
鹿之綾把兩本繪本放到被子上,親親他的小臉,然後轉身出門。
薄妄還坐在書房裡組裝金屬機械蟲,他修長的手指捏著極小的零件拼裝進去,骨節清晰分明,很是優雅順暢。
鹿之綾走近他。
薄妄沒抬頭看她,繼續拼裝,按下小零件的力道很大,鹿之綾擔心這隻蠍子沒裝好就散了。
她在一旁坐下來,也不說話,抬起手托著臉靜靜地看他拼。
她越這麼直勾勾地盯著,他的心越靜不下來,半條蠍子尾巴被他不慎拆下來,零件散在茶几表面。
「啪——」
薄妄索性將手裡殘留的零件一把砸進盒子裡,煩躁地垂眼,眼底晦暗。
鹿之綾看他這樣,心臟像是被什麼牽扯到一樣,隱隱作痛。
幾秒後,她垂眸開口,「對不起。」
「……」
薄妄渾身一僵,黑眸直直睨向她,「你跟我說什麼對不起?」
他又不是要她道歉。
「其實回來的路上,我就一直在想這件事是我錯了。」
鹿之綾目光柔和地看著他,「我明知道廖家鳴看我的眼神和過去不一樣,我不避嫌,還因為感同身受開解他,這是我沒處理好。」
「……」
聽她這麼認認真真地道歉,薄妄臉上的神情都凝住了,定定地看著她。
「我剛剛假設了下,如果反過來,你去開解一個喜歡你的女生,我會怎麼樣,結果我只是想想就挺不舒服的。」
她把手放到他的膝蓋上,一雙眼清澈地看向他,「我以後不會了,別煩躁,好嗎?」
溫柔細語如一捧最乾淨無塵的水,輕易澆滅所有的烈火。
薄妄身上的躁意漸漸沉下來,他低下頭看著桌上的機械毒蠍子,「我不是在怪你。」
說著,他忽然抬起眼,漆黑的眸直直睨向她,「你有沒有想過,我根本沒有變得那麼好。」
「……」
鹿之綾一怔。
「你說我現在的樣子就是你喜歡的,可這些是我裝的。」
薄妄凝視著她,眼底透露出難言的瘋狂,「你說廖家鳴受我控制是好事,可我當時想的是,你不該開解他,不該讓他長出那顆新腦子,這樣我就可以順理成章看著他去死了。」
「……」
鹿之綾呆住。
「我一想到你開解廖家鳴的樣子我就很煩,你越開導他明白事理,我就越想他去死。」
薄妄道,「我看著你在宴會上發光發亮,我看著那麼多人看你的眼神都是想占為己有,我連砸了宴會的衝動都有。」
「……」
「我很自私、陰暗。」他抿了抿薄唇,「我的月光,她不能照別人。」
「……」
「除了我,她照到哪裡,我就想毀了哪裡。」
「……」
鹿之綾聽得長睫顫了顫,有些錯愕地看著他。
她不知道他壓抑一晚上想這麼多……
薄妄被她的眼神刺到,一把握住她纖細的手腕,牢牢緊握,薄唇微張,呼出的氣都有些顫,「你害怕了是不是?」
和之前一樣,她又開始恐懼,恐懼之後就想離開他。
「薄妄……」
她喚他的名字,想說些什麼。
「你不能再反悔,鹿之綾,不管我是什麼模樣,你不能再反悔。」
薄妄幾近恐慌,「你放心,我就是想想,我什麼都不會做,真的,我能忍。」
「……」
「你不喜歡的事情我一件都不會做,你不喜歡的樣子我也不會給你看,你不用我道歉,也不用那麼喜歡我……操,也不對。」
他坐在那裡咬了咬牙,自厭到極點,額角的青筋突顯,仿佛要爆裂開來一樣。
鹿之綾看他這樣,心疼極了,她想想認真地道,「薄妄,我覺得我們應該好好談一談。」
他對她,好像已經有心病了。
「……」
薄妄定定地看著她。
鹿之綾正想著從什麼地方開口,薄妄忽然側目,她一怔,跟著轉頭,就見本應該在臥室里的薄之野小同學不知道什麼時候跑來了書房,盤腿坐在門口的地板上,抓著奶瓶在喝。
奶瓶快見底了,他吸得格外用力。
「……」
「……」
小野同學看他們兩個坐著不動,晃晃手中喝空的奶瓶,「睡覺啦耙耙麻麻——」
鹿之綾想把他哄回去自己看繪本,薄妄卻已經站起來,逕自走到門口,把小野拎起來往臥室的方向走去。
他並不想和她聊。
鹿之綾輕蹙著眉,跟著回房。
……
夜裡,鹿之綾靠在床頭靜靜地陪伴薄妄。
薄之野靠在薄妄的肩頭漸漸入睡,房間裡只開著小燈,光線並不明亮。
鹿之綾側著身體看薄妄的眉眼,好一會兒輕聲道,「他睡著了。」
「嗯。」
薄妄低沉地應一聲,起身從床上下來,把小傢伙放到小床里,蓋上被子。
他一回去,鹿之綾立刻靠過來,跪在床上替他按摩有些發酸的肩膀,腕間淡淡的香氣縈繞在他的鼻前,勾得人心煩意亂。
下一秒,薄妄推開她的手,躺下來,沉聲道,「困了,睡吧。」
「……」
鹿之綾想說的話再一次啞在喉嚨里。
接下來的時間也都是這樣,每次鹿之綾想深入聊一聊的時候,不是有小野在,就是有丁玉君她們在。
即使沒有別人,薄妄也會找著藉口離開。
或許,他是怕她嘴裡說出什麼不好的話來。
可這樣一直僵持著不是事情。
鹿之綾都能感覺薄妄整個人變得話更少了,一天到晚空了就擺弄他的機械蟲,不抱怨,不冷臉,但也沒了平日的黏乎。
她想,這事情必須得解決。
這天,鹿之綾把小野交給丁玉君她們,然後把薄妄叫進禪室陪自己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