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鹿信雄的目光黯了黯,像是被什麼刺到,好一會兒道,「裴家沒有嫌疑,我敢保證。」
「你用什麼保……」
李明淮還想質疑,薄妄冷淡地睨他一眼,李明淮閉上了嘴。
薄妄從長凳上站起來,轉了轉手上的佛珠手串,嗓音低沉,「這六家我來查,你們鹿家人……」
「鹿家自己的事,鹿家自己會解決,不用庇護。」
鹿信雄知道他想說什麼,直接拒絕,「你現在面臨的麻煩也不少,我不知道周勁這些年為什麼不對付薄家,但很明顯,他現在想對付了,還喪心病狂地用血案來挑起薄家和江南之間的仇恨。」
他現在不止要護薄家,還要護江南。
任務很重。
「……」
薄妄擰眉,鹿家人都是犟種出生吧,受他的庇護不好?
「我現在正好調查廖家的血案,要是查到些什麼我會和你聯繫的,先走了。」
鹿信雄說道,轉身就要走。
「一定要等到真相大白,你們才會認之之?」
薄妄站在湖邊,忽地叫住他。
鹿信雄的步子一頓,他低頭看向湖面。
湖面平靜如鏡,一點波折都沒有,只有月光清涼地灑在上面,點點皎潔。
好久,鹿信雄咬了咬牙道,「對!」
說完,鹿信雄回頭,發紅的眼惡狠狠地瞪一眼薄妄,「薄妄,你根本不知道我們為了復仇做過多少事,小七對我們鹿家人來說就是最後的一塊淨土,她必須乾乾淨淨地活著。」
薄妄的眼冷了冷,「她活得不開心。」
「我知道!」
鹿信雄低吼出來,聲音梗得脖子上青筋突顯,「可我們也不知道我們的結局會怎樣,所以,我們只想在她的世界裡死一次。」
而不是讓她看到他們活著又死去……
「……」
薄妄抿著唇,沒再說話。
鹿信雄轉身,踩著沉重的步伐離去。
薄妄往前走了兩步,肚子上傳來痛意,他步履踉蹌了下,李明淮連忙扶住他,「妄哥,沒事吧?」
薄妄搖頭。
「要不要我派人盯著鹿信雄?」
想知道鹿家還有多少人活著,查一查就行了。
「我又不是要對付鹿家,查他們做什麼。」
薄妄淡漠地道,鹿家人瞞都瞞這麼多年了,固執成這樣,就讓他們繼續瞞著吧。
找出周勁才是正事。
「妄哥,你信他的話?」
李明淮總覺得邏輯有點不通順,「既然周勁可能是鹿家和薄家共同的敵人,鹿家這些年為什麼不尋求薄家的幫助?」
那麼少人怎麼查出效果。
「因為鹿家賭不起任何一種反轉,他們不把薄家查到沒嫌疑不可能來找我幫忙。」
「……」
李明淮一怔,鹿家連薄家都調查了?看來經過血案後鹿家人誰都不再信任。
薄妄朝路邊的車子走去,目光發沉,「廖家出事的那天,那些殺手發現我在後沒有第一時間開槍,後來我引他們上樓,他們也是選擇用匕首代替槍。」
這證明,那伙殺手得了指令,不要他的命。
幕後之人顯然也是沖他的,否則,留他的命做什麼?
如果是周勁,他母親的前男友,則十分的不合理中又透著兩分詭異的合理。
「又是通過殺江南豪門嫁禍薄家,又是見你不殺……這到底圖謀什麼?」
李明淮不理解。
「不清楚,只有把周勁找出來,我母親死亡的真相,鹿家血案的真相才能大白。」
所有的一切都匯到一起了。
李明淮上前打開車門,扶著薄妄坐進去,對司機道,「回醫院。」
薄妄按下車窗,抬眸望向黑寂的天邊,月光溫柔皎潔。
他的眸色深了深,「找化妝師來。」
「……」
李明淮無語地看向他,「妄哥,你的身體……」
這又幹什麼幹什麼!
「讓你聯繫你就聯繫。」
薄妄的語氣不容置喙。
正事一天處理不完,當然是抓緊時間……談戀愛。
他的唇角勾起一抹弧度。
……
夜幕籠罩鹿家,平時冷冷清清的宅子因為薄清林、丁玉君的出現一下子添了很多人氣。
「玉君,玉君,玉君——」
凋零的葡萄長廊前,丁玉君披著月色坐在鞦韆椅上,薄清林站在她身後推她,像個孩子似的不停喚她的名字,「我推得好不好,好不好?」
丁玉君笑起來,像逗孩子一樣把甜玉米棒遞到薄清林面前,薄清林立刻咬一口,順便又在她的白髮上親了一口。
鹿之綾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笑眯眯地托著臉吃兩位老人家的狗糧。
「你真是越老越不害臊,小輩在這呢。」
丁玉君笑著打了一下薄清林。
薄清林立刻趁機搶過甜玉米,轉過來和她坐在一起,「我喜歡這裡,玉君,我把這裡全買下來給你,我把江南都買下來!」
「你年輕的時候不是嫌江南老,沒生氣,給你錢你都不來嗎?」
丁玉君狐疑地看著他,隨即恍然大悟,「哦,原來有些人年輕時是一直進不來江南就說江南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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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是嗎?」
薄清林不記得了。
「……」
鹿之綾笑。
「還是咱們長孫有本事,他爺爺、父親辦不到的事,他辦到了。」
丁玉君十分得意地道。
「什麼長孫,我們不是長孫女嗎?」薄清林看一眼鹿之綾,有些懵。
「是是是,沒有長孫,只有入贅的長孫婿行了吧。」丁玉君附和著他。
「不不不,我大孫女跟玉君長得一樣漂亮,不嫁人,不嫁人……男人都是狗。」
薄清林滿眼嫌棄。
正說著,有腳步聲傳來。
鹿之綾笑著轉頭,就見戴著白面具的米叔從遠處踩著青石磚走來,灰撲撲的高大身影,佝僂著個背,帽沿壓得很低,搓著一雙全是疤痕的手……
「……」
鹿之綾坐在那裡,笑容一下子凝固在臉上。
老爺子說得對。
男人都是狗!
這怎麼又扮上了,他才在醫院呆了幾天!
丁玉君說著也看到米叔,愣了下道,「之綾,活死人來找你什麼事?不會是薄妄的病情有反覆吧?」
「可能是腦子的病情有反覆吧。」
鹿之綾涼涼地開口,在丁玉君錯愕的眼神中站起來,「奶奶,爺爺,你們先坐,我去看看。」
說完,鹿之綾就朝著米叔走去。
薄妄扮了這一年多的時間,幾百個日子很打動她,但她沒選擇就這麼拆穿他。
因為她覺得,他願意做,但不一定願意被拆穿,會有種微妙的尊嚴掃地感……
可她沒想到,他居然頂著傷又扮上了!
這又是哪根筋搭錯!
鹿之綾走到他面前,薄妄戴著張面具朝她低了低頭,很是恭敬。
她真想一把摘下他臉上的面具,然後看他是個什麼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