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多年前的化工廠爆炸,她拼了命地求救,指望奇蹟把她的家人帶回來。
醫護人員抬著擔架急匆匆跑過來。
薄妄躺在她的懷裡,一動不動,長睫覆著閉上的眼眶。
雨水沖洗整個江南,沖不盡底下的暗流涌動。
……
薄妄進了搶救室。
和上次她中刀小打小鬧的縫線不同,薄妄進去後四個小時都沒能出來。
早在薄家收到消息的第一時間,薄家就出動不少人前往江南。
薄崢嶸,薄清林、丁玉君夫婦,姜浮生,還有薄家二叔公、四叔公一家全都來了。
醫院戒嚴。
鹿之綾靠牆蹲在地上,雙手環住滿身是血的自己,一雙眼惶然不安。
她希望搶救室的門打開,又不希望它打開。
她害怕裡邊傳出任何她不想聽到的消息。
「之綾——」
一個聲音傳來。
她轉頭,丁玉君就在姜浮生的攙扶下急急地走過來,正擔憂地上下打量著她。
「奶奶——」
鹿之綾見到丁玉君,身體發冷地從地上站起來,眼眶瞬間通紅。
「別哭別哭。」
丁玉君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臉,「你看醫生了沒有?怎麼衣服還是潮的?」
「我沒事,血不是我的。」她轉頭看向搶救室的門,「薄妄進去四個小時了。」
還沒出來。
聞言,丁玉君的身形顫了顫,差點倒下去,她拉著鹿之綾的手勉強站穩,強行鎮定地道,「薄妄會沒事,他會沒事的。」
「秦醫生,去找相關人員,了解下薄妄的情況,看要不要進去協助手術。」
薄崢嶸穿著大衣站在一旁,臉色鐵青地看向跟他們一起來的秦醫生說道。
「好。」
秦醫生匆匆走了。
鹿之綾對上薄崢嶸的視線,薄崢嶸的臉色更差了,但什麼都沒說,而是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來。
「之綾……」
姜浮生站在丁玉君身旁看著鹿之綾。
兩人有兩年沒見了,再見卻是這樣的情形。
鹿之綾朝她道,「李明淮的手術已經完成了,在加護病房,你去吧。」
聽到這話,姜浮生臉一白,然後轉身就走。
鹿之綾扶著丁玉君和薄清林在一旁坐下來,薄清林神色有些呆滯,似乎不懂發生了什麼。
薄家的四叔公跟著薄妄做事久了,對這個晚輩有信任也有關愛,現在見薄妄進了搶救室,不由得道,「這到底怎麼回事?薄妄和江南這幾大豪門不是一向不對付,好端端地怎麼會跑去賀壽?」
「我不知道。」
鹿之綾搖了搖頭。
她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薄妄怎麼會突然去廖家,他什麼都沒告訴她。
「不知道不知道,薄妄是在江南出的事,你作為鹿家人不要負責?」
二叔公青著臉低吼出來,「你要是推快一點江南計劃,讓我們薄家的手伸得再長一點,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這些人就是仗著他們薄家在江南沒那麼大的勢力才這麼囂張!
「好了,之綾在江南計劃上做得還不夠?有什麼可以指責的地方?」
丁玉君冷著臉道,把一隻手搭在鹿之綾的手臂上,安撫地拍了拍,「別理你二叔公,他就是急了。」
這兩年,薄妄的表現大家有目共睹,薄家上下都認他是未來的薄家主事人,對他的安危看得很重。
鹿之綾哪裡有心情和二叔公打嘴仗,她站在一旁悶聲不吭。
「你去換身衣服吧。」
丁玉君擔心地道。
「我沒事。」
鹿之綾什麼地方都不想去。
丁玉君看出她的執拗,也不好說什麼,只能坐在那裡等。
過了片刻,就見秦醫生和幾個醫生從外面走過來,推著血袋車走進搶救室,顯然是要進去協助手術了。
要是手術順利,不會還讓秦醫生進去。
頓時,走廊里的氛圍更加緊張起來。
「媽的!江南這到底是什麼風水,滅門這種事還能連串著出!別讓我知道是誰搞的鬼,讓我知道,我屠了他全家!」
四叔公的一個兒子憤怒地踹了下牆面。
這幕後的人簡直是在踩著他們薄家的臉面蹦躂!
「行了,那你就別呆在這裡,帶人去警局,給警方施加壓力,讓他們用最短的時間查出真相!」
四叔公沉著臉道。
「好,我這去。」
四叔公的兒子帶著人轉頭就走。
醫院樓下,薄家的保鏢隊伍如木林立,浩浩蕩蕩地撐著傘將這家私人醫院圍了一整圈,連只蟲子都飛不進來。
雨水沖刷著醫院前面的馬路,路燈照下來,路面光滑如鏡。
路上鮮少有車輛經過。
一眼望去,目光所及的地方寂靜得像座死城。
時間一點點過去,丁玉君越等心越慌,呼吸變得急起來,伸手緊緊抓住鹿之綾的手。
她平時不是吃齋念佛的人,這一刻也只能念上兩句「南無阿彌陀佛。」
薄崢嶸漸漸坐不住了,起身在走廊里來回踱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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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之綾渾身冰冷,腦袋裡有些空白,什麼都沒有,整個人像冬日的一抹風蒼白地等待著。
過了很久,搶救室的門打開來。
秦醫生率先走出來,丁玉君立刻站起來,而鹿之綾卻沒有站的力氣,她只是抬起眼,定定地看著秦醫生。
「老太太,薄先生,大少爺的手術很順利,不過要先進ICU觀察,要是到明天這個時候沒有特殊情況,那就可以轉加護病房了。」
秦醫生怕刺激到老人家,一再斟酌著用詞。
可丁玉君一下子就聽出來,「你是說,薄妄還沒過危險期?」
「大少爺傷了脾臟,好在搶救得還算及時,您千萬別著急。」
秦醫生安撫道。
怎麼能不著急啊……
丁玉君的臉一片慘白,薄清林見狀上前攙扶她,「玉君你怎麼啦玉君?誰在裡邊啊?出什麼事啦?」
「母親,我派人送您和父親先去休息。」
薄崢嶸當機立斷地道。
丁玉君頭暈乎乎的,知道幫不上忙也只能點頭,沒顧上和鹿之綾多說兩句。
薄妄被推進ICU病房。
鹿之綾連病區都沒進,就被薄家的保鏢攔了下來。
雨水猛烈地砸在窗戶上,保鏢冷冷地看著她,不放她進去。
「鹿之綾,我每次見到你,都很不開心。」
一個厚沉不悅的聲音傳來。
鹿之綾轉頭,薄崢嶸從一旁走過來,滿身的冷漠,眉頭透著疲憊,發間竟生出了兩根白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