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站到窗邊時,那光斑也不見了,顯然薄崢嶸的人已經關注到她,只等她給出求助。
那就今天吧。
鹿之綾在玻璃上輕輕哈氣,哈出一團白霧,然後伸出食指,在霧氣中寫下「30min」的字樣。
薄妄和她話不投機也難受,所以這些天都是晚上才回。
半個小時,夠了。
寫完這個數字,鹿之綾一步一步往後退,低頭看向自己被鎖住的手,鎖銬在纖細的腕上磨出一道淺淺的血印,鎖鏈壓得她的手很沉很沉。
她伸手抓著鎖銬往外拉了拉,鎖銬卡到掌骨下方就再也拉不出去。
「……」
鹿之綾活動著鎖銬思索。
很奇怪,她沒有學過專業的人體結構和醫學知識,可她這兩天看著自己的手,卻慢慢地能清晰知道每一根骨頭的構造,甚至判斷出每一根骨頭脫臼或者骨折後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
就好像,她還沒想好怎麼逃,腦子已經自動給她生成出一個方案。
既然有了,她也不能浪費。
這麼想著,鹿之綾把鎖銬撥回腕上,捏著自己拇指上的每一根細骨,從指端往下,順著骨頭的形狀一點點往下,然後用盡全力一折。
十指連心的劇疼猛地觸及她身體裡的每一根神經。
鹿之綾痛得腿一軟,重重跪摔在小高台上,撞翻茶几,人跟著倒下來。
她一張臉慘白,沒有一絲血色,冷汗在瞬間浸透身上的裙子。
她困難地呼吸著,抬起頭去看自己的手,被掰折的拇指軟綿綿地貼著手掌。
鹿之綾咬緊牙關,在小高台上翻了個身,趴在毯子上去推自己那根拇指,忍著劇痛將它推得貼緊掌心。
「呃——」
大顆大顆的冷汗從她額頭上砸下來,她的眼底紅出血色。
推完拇指,她伸手去拉鎖銬,一點點往上拉,還是不夠,還差一點。
這鎖銬太緊了。
鹿之綾趴在那裡,白著臉摸向自己的尾指,猛地一折,終於成功將鎖銬從手上拿出。
「啪。」
鹿之綾將鎖銬扔到一旁,趴在毯子上躺了很久,渾身冷汗肆意流淌,她終於感受到一絲和窗外一樣的涼意。
她看著頭頂上方的灰漆,看了許久,才用手肘支著地面坐起來。
她看著自己綿軟的手,疼到害怕再去觸摸,但鹿之綾清楚,自己沒那麼多的時間,她伸出手摸上自己的拇指骨頭,順著骨骼的咬合方向一按,將骨頭復原。
復原後,疼痛銳減。
鹿之綾又摸向自己自己的尾指,強忍著痛矯正兩次都沒能復原,折尾指的時候她太疼了,用的力道不對,可能有些輕微骨折。
她實在沒力氣了。
知道尾指暫時裝不回去,鹿之綾也不再浪費時間,起身在房子轉起來,將能利用上的東西都找出來。
她將家裡的干茶葉收集起來,碾得碎一些,然後一碟一碟分好,擺到每一處窗玻璃緊密到看不出來的縫隙前。
點燃茶葉。
茶葉慢慢吞吞地燒起來。
鹿之綾從薄妄那堆禮物山里找出幾個安神的香薰蠟燭,又找出一些玻璃器皿,加上各種可折射的道具擺到有窗戶的地方。
江北的天氣愈發寒冷。
雪跟不要錢似地下,凍得路上都沒幾個人走。
房車上,一群黑衣裝束的男人嚴陣以待,檢查身上的裝備和槍。
前面傳來司機的聲音,「薄先生說大少奶奶的意思應該是半個小時內她就要準備離開,我們要做好接應。」
「……」
「還有,這裡各個路口守著的應該都是大少爺的手下,說不定就是活死人,活死人是大少爺一手養出來的,搏命最拿手,我們硬拼沒戲。」
司機繼續說道,「先生交代,我們只要製造騷亂,攔住活死人,讓大少奶奶離開就好。」
「明白。」
一群人應道。
為了儘量不暴露他們是薄崢嶸的人弄得父子之間不愉快,他們在裝備外又穿上奇裝異服,假裝成一群開化妝舞會的朋友。
大家忙碌中,忽然有人提問,「大少奶奶真不用我們上去搶人?」
「這裡是帝江庭,你以為呢,都不用進樓梯,人就被逮了。」
「那大少奶奶一個女人怎麼離開?」
他們輕易上不去,鹿之綾也輕易下不來啊。
話音剛落,前面就傳來司機的一聲「臥槽,真的假的」……
好些人紛紛擠著往前,想看怎麼回事,有人搶過司機手中的望遠鏡看去。
只見44樓的玻璃窗上映著一點紅光,那紅光慢慢變大,似大火蔓延,有細細的煙從玻璃窗的縫隙間冒出來,在冰天雪地里那一縷縷極細的煙格外明顯。
「大少奶奶把頂樓的房子點了?這來不及救的話不是等死嗎?」
外面,活死人們也發現不對勁,齊齊往大樓跑去。
「不對不對。」
司機率先反應過來,「大少奶奶鬧這一出,肯定是希望我們把活死人攔住,再趁機找物業上去救火,她就能脫身了……快快快!活死人已經去了!你們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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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眾人也顧不上再研究琢磨,打開幾瓶酒身上一淋,弄得滿身酒氣就衝出去。
見到頂樓的紅光,活死人們再也按捺不住,全部往大樓衝過去,剛要進門,一群酒氣熏天、奇裝異服的人就沖了過來,衝散他們的隊伍。
「走開——老子要過去……」
「都堵在門口乾什麼,出去出去。」
說著,他們便吵嚷著將活死人們往外推,活死人急著要進去救人,又被推出去,急得就要拔槍。
「讓開!」
「不讓,凶什麼凶,你們誰啊?我們要開化妝舞會,都走開……」
「再不讓開我動手了!」
兩支隊伍劍拔弩張地對峙著。
「妄哥?」
忽然有人喊了一聲。
這邊薄崢嶸的人也跟著望出去,這個角度正好能看到橙色的跑車從小區門口衝進來,那不就是大少爺的車?
要命了!
大少爺怎麼突然回來了?他今天不是和先生去參加什麼座談會了嗎?
「妄哥!頂樓著火了!」
車子未到,就有人聲嘶力竭地喊出來。
……
頂樓。
鹿之綾靜靜地站在大廳里,單薄纖瘦的一抹身影,她看著窗邊燒得冒煙的干茶葉,看著那一縷縷煙小心翼翼地從縫隙中擠出去。
物業應該很快會上來救火,那就是她離開的最好時機。
忽然,玻璃上有光斑飛舞亂晃,透著一股急切。
「……」
鹿之綾看著,臉色一變,出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