糾纏在病床上的薄棠和鹿之綾轉頭,就見一個高大而頎長的身影斜斜地靠在門口,一身的痞氣,墨衣的大衣上千瘡百孔,血色深如暗鏽,裹著寒氣和血腥氣一齊衝進來。
鹿之綾看著那道身影,整個人被震住,僅剩的力氣也在剎那間被抽光,抓著手術刀的手落了下來。
淚痕滑下眼角,淌進髮絲間。
他還活著。
他居然還活著。
薄妄慢悠悠地從口袋裡掏了一包煙,薄唇含住一根後就直接扔掉煙盒,拿出打火機按下去,火光映上他稜角分明、輪廓凌厲的臉。
煙尾被點燃。
他深深吸了一口煙,才抬起眼看過來,看著床上的兩個人,一雙眼像紙上的濃墨,濃得化不開。
他取下煙,舌尖抵過腮幫,勾唇笑了笑,慵懶而邪氣,「好興致啊,薄棠。」
「……」
鹿之綾還來不及有更多的反應時,薄妄就朝他們慢條斯理地走了過來,視線掠過薄棠抵在鹿之綾雙腿間的膝蓋上,嘴角的弧度更深。
兩秒後。
香菸砸向薄棠。
薄妄一把抓過薄棠的脖子就將他從床上扯了下來,單手摁著他的腦袋朝牆上狠狠撞過去,一下又一下。
論暴力,薄棠哪裡是薄妄的對手,瞬間滿頭都是血,分裂了那張白淨的臉。
「你他媽以為老子會忍你兩次是嗎?」
薄妄的唇邊笑容蕩然無存,只剩下骨子裡的暴戾,他將人按在牆上,抬起膝蓋就朝著薄棠的肚腹用力頂過去,用力狠得讓薄棠當場一口血吐出來。
薄棠痛得低下頭,眼裡的恨意、嫉妒都燒成火,他推開薄妄,抄起一旁的椅子砸過去。
薄妄抬手擋下,椅腿重重打向他的肩膀,他連看都沒看一眼,一腳又將薄棠踹到牆上。
薄棠剛要還擊,他兩步上前,抓起對方的手就是一折。
伴著骨頭的脆響,薄妄低眸陰狠地看著面前的弟弟,囂張地一點一點將他的手扭曲,再往牆上死死按下去。
「呃——」
薄棠痛得幾乎跪下來。
兩隻手接連被廢,薄棠徹底沒了掙扎的力量。
薄妄抓起鹿之綾留在薄棠肩上的手術刀就拔了下來,憑著順手一刀捅向薄棠的另一邊肩膀。
薄妄的眼底猩紅,陰鷙倍生,死死瞪著眼前的人,抓著手術刀剌下去,就像在屠宰場剖開羊的皮肉一般。
他嗓子似被咽熏得低啞,字字發狠,「我薄妄的老婆,也是你能肖想的?」
他的指骨用力到極致,骨骼的形狀完全顯露出來。
手術刀劃下來,皮肉綻開。
「……」
薄棠痛得一張臉慘白,臉上、脖子上的青筋爆得猙獰,眼睛裡幾乎要凝出血來。
饒是姜浮生看到了小樓的血腥場面,看到這一幕還是嚇得驚恐連連,她朝病床撲過去,把虛弱的鹿之綾從床上扶起來。
鹿之綾無力地站起來,抬眼看過去,就見薄妄的刀已經剖到薄棠的胸口。
但他沒有任何停的意思,就好像是在宰牲口一樣,緩慢地往下剖,要對方受盡折磨痛苦……
薄棠痛到眼前發黑,垂著的手不住地顫慄,「我是薄崢嶸的兒子……」
「那就看看薄崢嶸能拿我怎麼樣!」
薄妄冷笑一聲,一隻手抓著手術刀繼續往下劃,刀尖深深地刺入皮肉,抵進骨頭裡。
「……」
薄棠垂著頭,冷汗大顆大顆地往下落。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他緩慢地轉過頭,去看那一個單薄的身影。
鹿之綾站在那裡,一雙眼冷漠地看著他,沒有一點動容,更沒有半點心疼。
她是希望他死在薄妄手上的。
薄棠忽然低低地笑起來,笑得眼睛徹底染滿血色,用最後的一絲氣力問,「姐姐就這麼希望我死嗎?」
「是。」
鹿之綾冰冷地看著他,沒有一絲一毫的同情。
她希望他死,她希望他給谷娜,給今晚小樓死的所有人賠命。
聞言,薄妄手上的力道更狠。
薄棠徹底垂下了頭,放棄所有的抵抗,聞著自己滿身的血腥味,眼前漸漸發黑,但痛意又讓他清醒過來。
薄妄連要他死,都要他不得好死。
一陣雜亂的步子聲忽然傳來。
鹿之綾轉過視線,就見薄崢嶸滿臉急色地帶著人衝進來。
薄崢嶸一衝進來,就見薄棠被薄妄生剖了半邊身子,血流如注,頓時神情大震,不顧一切地衝過去,抓起薄妄的右邊胳膊就往後一甩。
薄妄臉上掠過一抹痛色,那麼高的個子被甩得往後踉蹌好幾步,有些狼狽。
薄棠整個人從牆邊栽下來,薄崢嶸連忙抱住他,臉色發青地大喊道,「快送搶救室!快!」
薄妄還想上前,被旁邊的保鏢一推,又往後退了幾步,氣喘得厲害。
他沒再追,只冷著臉看過去,咬著牙道,「薄崢嶸,你看你能護得住他幾天。」
「……」
薄崢嶸僵硬地轉過頭來看他,沒有什麼責怪,只有複雜。
「他活不了,我說的。」
薄妄一字一字道,猩紅的眼中殺氣未散,邪氣張狂。
「……」
薄崢嶸沉沉地看他一眼,而後一言不發地離開。
薄妄喘著粗氣站在原地,手在自己的右臂按了按,忽然鼻尖氤氳過一抹淡淡的香氣。
他回頭,鹿之綾就站在他面前,一雙浸了水霧的眼定定地看著他,打量、探究,好像在看他是不是個活人一般。
薄妄盯著她,吸了一口氣。
鹿之綾抬起手摸上他的臉,指尖划過他的下頜線,摸到溫度,終於放下心來,眼卻更紅了。
見她一副隨時會哭出來的樣子,薄妄勾了勾薄唇,戲謔道,「活的,不是詐屍。」
「……」
鹿之綾鼻尖一酸,眼淚就掉了下來。
她以為,他真的死了。
薄妄抬起左手,抹上她的臉,一低眸,就看到她裙下白皙纖細的小腿上流著幾道血跡,臉色一變。
他彎下腰單手摟住她,一把將她抱了起來。
這個姿勢讓鹿之綾完全是坐在他肌肉賁張的手臂上,身形一晃,她忙抱住他的脖子。
薄妄抱著她就往外走,姜浮生愣了下就跟上去。
「鞋子!」
薄妄低吼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