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之綾鎮定地一字一字說道
「小姐,我陪你去。」
「大少奶奶,我跟你去。」
李明淮和封振同時開口。
「受傷了就好好治傷,別再管我,我的命也不過就是條命而已,沒那麼重要。」鹿之綾看著他們兩個平淡地說著,把兩人都說愣了。
見他們沒再亂動,她抬起腳便往樓下走去。
姜浮生看一眼李明淮,李明淮示意她跟下去,姜浮生點點頭,快步往下走。
鹿之綾走在滿是鮮血的樓梯上,看著醫護人員們搬開一個又一個的人,找出還有氣的,做緊急的救護處理。
到這一刻,她才知道薄妄到底給她留了多少人。
恐怕,他去藍山區是一個手下都沒帶,怪不得會出事。
鹿之綾走出小樓,寒冷的風伴著血腥味撲面而來,姜浮生緊張地拉起大衣上的帽子替她戴上,邊走邊替她把大衣的扣子扣上。
鹿之綾蒼白的臉上沒有一點表情,褐色的雙眸沉默地凝視前方。
車子在外面停著。
她坐上車。
警笛聲忽然遠遠地傳來,打破天邊的一絲天光。
姜浮生跟著上車,道,「終於來了,看來堵住的路段已經通了。」
要不是被堵,李明淮他們也不用拼了命地拖出這幫人,付出這麼慘烈的代價。
車子緩緩往前駛去,丁玉君的車子迎面開過來。
丁玉君一臉焦急地坐在車子裡,車窗看著,不停地催促。
兩車相逢。
丁玉君轉頭,就看到車裡的鹿之綾,頓時拍著窗口焦急地喊出來,「之綾?之綾你要去哪?你不是才生完嗎?你要休息……」
鹿之綾坐在車裡,轉眸看向丁玉君,朝她恭敬地低了低頭,然後對司機道,「繼續開。」
兩車相錯而過。
「大少奶奶,我們去哪裡啊?」
司機不解,連個目的地都不知道。
鹿之綾拿出手機,轉眸看向身旁的姜浮生,「知道薄棠的手機號碼麼?」
姜浮生愣了下,隨後點頭。
鹿之綾撥出號碼,把手機放到耳邊。
姜浮生看向她白得讓人心疼的臉,伸手替她將濕發往後撥。
電話很快被接通,薄棠溫和的聲音在鹿之綾的耳邊響起,「姐姐?」
他知道這是她的手機號碼。
鹿之綾抿了抿唇,聲音虛弱微啞,「你在哪裡?」
……
圓月在一抹天光中悄然退下,薄光給整座城市染上一抹幽暗的顏色。
一切,都靜悄悄的。
海州醫院。
清早的醫院走廊非常寂靜,燈光落在薄棠純白的毛衣上,溫柔安靜,他坐在長椅上,他的一側衣袖卷了上去,紗布裹在傷口上。
他低著頭,燈光掃不清他臉上的神情。
良久,他將指間夾的煙放進唇間,狠狠吸了一口,低垂的眼裡滿是陰鷙。
忽然,有腳步聲傳來。
薄棠目光一滯,飛快地吐出一口煙,將煙扔到地上,伸腳踩上去,毀屍滅跡,然後站起來轉頭望去,臉上已經滿是溫和,唇角微微勾出一抹笑意。
鹿之綾朝他一步一步走去,身後只跟著姜浮生。
薄棠落進她明顯平坦下去的肚子上,眉頭微蹙,「你剛生完?那你出來做什麼?」
才剛生完,身體怎麼就變得這麼單薄?
這群人,行動失敗了。
「不是你希望我來麼?」
鹿之綾停下腳步,一雙眼淡漠地看向他。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薄棠不解地看著她,溫良無害的眼裡似全是疑惑。
「浮生,你在外面等我。」
鹿之綾說著便推開旁邊的一扇門,裡邊是一間無人的病房,乾淨整潔,充斥著不太好聞的消毒水味道。
「……」
姜浮生擔憂地看向她,不好問什麼,只能站在外面。
她甚至不懂,鹿之綾為什麼要找薄棠。
薄棠看著她的身影,抬起腳跟著走進去,伸手關上門,落鎖,一雙眼溫和而深情地看過去,「姐姐,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鹿之綾背對著他而站,就站在病床前。
她將口袋中的槍取出來,放到病床上。
薄棠的目色一深,鹿之綾脫下鞋,光腳踩在地上,一雙腳白皙柔嫩,然後伸手開始解大衣的扣子,一顆一顆解開,然後將大衣脫下扔到床上,然後轉過身面向他。
她身下只剩一件純白的長裙,單薄的白裙包裹著她脆弱不堪的身體,裙擺上的幾道紅色血跡猶如寒風裡盛開的玫瑰,脆弱卻熱烈,有種令人想要摧毀的美感。
薄棠看得喉結滾了滾,就聽她道,「喜歡我是嗎?」
聞言,薄棠的胸腔顫了顫,他朝她走過去,深邃地注視著她,坦然承認,「喜歡。」
「……」
薄棠說著表白的話,低啞的嗓音蒙上一層顫意,「姐姐,我就沒有不喜歡你的那一刻。」
他真得很喜歡她,特別特別喜歡。
「好,把薄妄活著帶到我面前,我就是你的。」
鹿之綾挑明來意,泛啞的聲音乾脆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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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薄棠的眼神滯了下,定定地看著她,下一秒,他就看到一縷血色順著她的小腿淌下來。
她剛生完,身體甚至還沒恢復,就為了薄妄過來和他交易。
意識到這一點,薄棠渾身的血液就有些發冷,神經繃得緊緊的。
好久,他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溫和地笑著反問,「姐姐,大哥出事我也很擔心,我已經派人去藍山區找了,你這話……我實在聽不明白。」
鹿之綾站得筆直,但小腿微微顫慄著,她知道自己撐不了太長時間。
她抓起床上的槍,槍口直接頂住薄棠的胸膛,「薄棠,我不想和你廢話,要麼,我殺了你,要麼,你得到我,爽快一些。」
沒想到她會把槍口對準自己,薄棠臉上掠過一抹黯然痛苦。
他垂著雙手,什麼動作都沒有,只是悲傷地看著她,「姐姐要殺了我?」
不是說好要保護他的嗎?
「也許我殺不掉你,但我隨時可以自殺,你阻止不了。」
鹿之綾很清楚自己現在的處境,她沖他嘲弄地笑了笑,「告訴我,薄妄還活著嗎?」
「你覺得大哥出事是我做的?」
薄棠問道,目光清清澈澈地寫著被冤枉。
「你做的何止這一樁。」
她的聲音有多蒼白虛弱,眼神就有多悲涼諷刺,「你知道今天晚上死了多少人嗎?就為得到一個我?我鹿之綾居然還有這種榮幸,你早說啊,你讓所有人活過來,我跟你睡,做個愛而已,要用那麼多人的命填嗎?」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驟然尖銳,淚水從眼眶中劃落,滑下沒有血色的臉。
薄棠看得心口一疼,他抬起手輕輕捉住她的手腕,「姐姐,你太激動了,我從來沒這麼想過。」
「……」
鹿之綾死死握住手裡的槍,手背上還留著被她強行扯開輸液管子的針孔,一絲血淌過青色血管。
「今晚是發生什麼事了嗎?我的保鏢把人打了,我在這裡陪著傷者沒回神山,不信你去問。」
「薄棠你能不能別裝了?」
鹿之綾受不了地看著他,水霧盈滿眼眶,「五年了,從那場爆炸以後,太多太多的人嫌我累贅、嫌我礙事,搞出這麼大陣仗還要我活著的人,只有你。」
在這個夜晚之前,她還不明白。
可當那麼多條人命死在她面前,她終於懂了。
薄棠搖頭,「你不能因為我想你活著,就覺得什麼都是我做的,我在你眼裡就這麼可怕嗎?」
「你不止可怕,你現在還讓我感到噁心!」
鹿之綾連喊聲音都是破碎的,沒什麼力氣。
她痛恨而厭惡地看著他,「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我被沉江不是你做的對吧,那是谷娜?谷娜是你殺的?」
薄棠低眸看著她的臉,慢慢紅了眼睛,「姐姐,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明明說我是你見過最善良溫和的人,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在你眼裡變得面目全非了……」
「五年前。」
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