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季父看向身旁的傭人,傭人忙道,「您太太正和您的弟弟在裡邊斗樂器呢。」
斗樂器?
薄妄眸色一沉,抬起腳便往裡走去。
季父和一眾人等被晾在後面,跟都跟不上。
季父無奈地搖頭笑笑,對著身旁的人道,「這就是奔老婆來的,和他父親當年是一模一樣,想當年,薄妄母親還在的時候,出入各種場合,薄崢嶸那眼珠子黏在她身上離都離不開。」
說完,他又有些感慨地搖了搖頭,「可惜。」
戚雪一死,薄崢嶸和薄妄全都改了一套命運。
旁邊的人看過去,有人嗅出點不一樣的味道,道,「季先生似乎更看好薄大少爺啊。」
怪不得從前薄妄行事那麼離譜的時候,他還允許自己的兒子跟著人混。
這家族與家族之間的關係,小輩與小輩之間的交際,可都是名堂。
「人家家裡的事,我們外人插什麼嘴,我就是喜歡薄妄這個不羈的性子。」季父笑著說道,滴水不漏,「走走走,進去坐。」
斗樂器的地方不難找,薄妄一進去就看到一群人往樓梯的方向走去。
他順著人群向前走去,抬手隨意地撥動著腕上的佛珠,風衣衣角隨他的步子而拂動。
似青松般矚目,又似雪山般令人不寒而慄。
周圍的人見到薄妄紛紛停下來,幾個年輕的女孩看過去,或驚艷或羞澀,有的甚至捂了下自己狂跳的心口。
薄妄。
原來近距離看這個男人,那凌厲的眉眼、挺拔頎長的身形遠比新聞上看到的更加讓人心動。
這五官、這氣場都絕了。
放眼整個娛樂圈,也找不出這樣一張臉來。
從前聽到這個名字只覺得懼怕,不想沾染分毫。
但自從這人改邪歸正後,口碑直接逆轉,他是K國第一財團薄家的長子,又進入薄氏核心掌管船運,說不準將來K國就是他說了算。
誰家沒聽父母感慨過兩句——
「早知道薄妄能有這前途,我當初就該賭一把上門攀個姻緣,現在居然被鹿家那個女兒得了個大便宜。」
「鹿家已經家破人亡,對薄妄毫無助力,薄妄要是有更大的野心,那這段婚姻就長久不了,我們家女兒不能急著找人,再等等看。」
想著家中父母的話,幾個女孩看向薄妄的眼神都有些變化。
不著急,慢慢等。
鹿之綾一個孤女怎麼可能坐得穩薄家大少奶奶的位置。
薄妄從人群中穿過,見到他的人都是一驚,連忙退到旁邊給他讓行。
有人想上去攀關係,薄妄連個眼神都沒給,拒人於千里之外。
薄妄站到人群前面,抬眸看去,就見鹿之綾和薄棠對面而坐,隔了有兩三米的樣子,中間停著刺繡的屏風。
眾人屏氣凝神地注視著。
薄棠坐在白色的三角鋼琴前,微垂雙眼,面容偏白清俊,五官分明,優雅而貴氣,他從容地彈奏著黑白琴鍵。
琴聲流暢而出。
慢慢帶出戰場的悲涼。
薄妄一雙漆黑的眼直直看向鹿之綾,她坐在古箏前,過長的紗袖被她捲起用夾子固定住,露出一雙纖細白嫩的手臂,手指熟練地撥過根根箏弦,起落輾轉都透著一股動人的優美。
一縷長發從她耳邊劃滑出,她低垂著臉沒有管,只繼續撥動著弦跟上薄棠的節奏。
「古箏怎麼跟鋼琴比啊。」
「她還跟著薄棠的調子走,幹嘛,給薄棠和聲?」
「真搞不懂她怎麼想的。」
周圍響起竊竊私語聲。
薄妄聽著,緩緩轉頭,雙眸幽冷地看過去,眼底掠過一抹瘮人的戾氣。
兩個說閒話的人頓時面色慘白。
「妄哥!」
季競見到薄妄就連滾帶爬地從樓梯上衝下來,瞪一眼兩人,「不會說話就閉嘴,安靜聽著,我嫂子古箏一流好吧!」
薄妄幽幽地收回視線睨他,「你又知道了?」
鹿之綾古箏彈得好不好關他什麼事?
季競知道自己又嘴賤了,連忙諂媚地笑,「我猜的,我妄哥的老婆那肯定是天仙下凡,肯定什麼都會!」
「……」
天仙下凡,誇得真離譜。
薄妄冷哼一聲,沒說什麼,繼續看向鹿之綾,看了看。
嗯,不離譜。
薄棠的琴聲漸漸進入高潮部分,激烈昂揚。
鹿之綾專注地聽著,手上的動作忽然也跟著變化起來,箏弦被撥過,樂聲急急切切。
戰場的廝殺、蕭瑟在這一刻盡情展現在琴聲與箏聲中。
相鬥角逐的味頓時起來了。
薄媛聽得呆住,怎麼突然厲害起來了?
薄棠也是一驚,有些意外地抬眼看過去,只見鹿之綾的臉上平靜如水,他忽然意識到,她是故意到這邊才開始壓他。
她在讓他。
她是不想讓他輸得太難看。
意識到這一點,薄棠的眼底掠過一抹難堪,手指甚至彈錯一個音。
鹿之綾繼續撥弄手下的弦,弦絲急急顫動,仿佛激揚出戰場的血色與灰燼。
等眾人意識過來時,耳邊似乎只剩下鹿之綾手中的古箏之聲。
燒得面目全非的殘垣。
雨水中變得暗紅的血跡。
空氣中濃烈得化不開的硝煙味道。
樂聲忽然終止。
鹿之綾雙手放平在古箏上,全場寂靜。
沒有響徹全場的掌聲,但勝負不言而喻。
「啪啪啪——」
激烈的掌聲忽然傳來。
季競帶著一幫狐朋狗友拼命鼓掌,「嫂子彈得太好聽了!牛啊!」
眾人這才鼓起掌來。
薄棠從鋼琴前站起來,看向鹿之綾溫潤一笑,「我一直以為大嫂更擅長彈鋼琴,沒想到古箏也彈得這麼好。」
他見過她彈鋼琴,以為她喜歡鋼琴,所以他也學了。
「謝謝你讓我。」
鹿之綾微笑著朝他點了點頭,在眾目睽睽下給足他面子。
說完,她看向中央的屏風,心口跳得有些快。
這一陣她什麼鹿家舊物都沒買到,終於能入手一個屏風。
正想著,她忽然感覺如芒在背。
鹿之綾迅速轉頭,就見薄妄站在不遠處,一雙漆黑的眼正直勾勾地盯著她,周圍的人淪為他虛焦的背景。
他只凝視著她,什麼聲音都不存在他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