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珩、時楠趕到時。
三隊的人已經將屍體一具具的擺在了厚厚的白色塑料膜上。
雖然是冬天,天氣寒冷,氣味不易散發,可整棟爛尾樓里還是瀰漫著腐臭的味道。
不少警員因為承受不住這味道,直接跑去空地上嘔吐。
時楠帶了雙層口罩,雖然並沒有阻隔多少臭味,但咬咬牙還覺得能承受。
畢竟這再難聞,也比不過大夏天烈日當頭的高溫下,一桶**水泡帶來的威力。
屍體總共九具,被兇手全埋在了一樓的土裡。
九具屍體遇害的時間不同,其中有兩具死亡時間超過兩年,屍體都已經化成了白化骨。
眾人一直忙碌到了晚上八點多,才目送著殯儀館的車開走。
時楠坐上車時,雙手已經累得抬不起來了。
許莫寧也宛如一條死狗似的,癱在后座,一言不發。
這趟開車回去,路上難得的安靜。
韓珩先將許莫寧送回了家,一時間車內只剩下時楠、韓珩兩人。
她倚靠在副駕駛上看著外面飛速閃過的夜景,長長嘆了口氣。
看膩了,扭過頭,看向另一邊。
剛開始,眼神還落在外面的景色上,慢慢的,慢慢的,就轉到了韓珩的側臉上。
車子在高速行駛,車窗外橘黃的路燈映在他的臉上,襯的他側臉十分雋秀,但線條分明的下頜又給他增添幾分英氣。
她的眼睛像是一支筆,順著他的五官描繪,最後落在他性感的喉結上。
男人的喉結翻動了一下,時楠也不自覺的跟著咽一下口水。
幾番下來,正在開車的男人終於承受不住,倏然輕咳,將旁邊看入迷的小人瞬間拉回現實。
時楠的視線聚焦,一抬眼就撞上了他掃過來的餘光。
眼裡閃過一絲慌亂,忙不迭的挪開了目光,輕咳兩聲清嗓。
咳嗽聲停,車廂里再次恢復了闃然。
時楠反應過來自己剛才幹了什麼,耳朵都紅了。
這樣的氣氛又過了一分鐘。
時楠終於忍不住出聲打破這份詭異的寂靜。
「韓哥。」
「嗯。」
時楠:「……那個。」
嘴出聲了,腦子卻還沒跟上。
以至於後面不知道挑起什麼話題。
「那個……你有口香糖嗎?」
「我有點犯噁心。」
她捂著胸口,凝著眉,看著還真有幾分噁心的意思。
但,其實話一出口,時楠就後悔了。
覺得自己真是腦子抽了,才會挑這麼一個話題。
真不知道在說什麼鬼話。
剛才面對那一排屍體,她都咬牙堅持了。
將許莫寧送回家那三四十分鐘,她也挺過來了。
怎麼眼瞧著快到家了,她說噁心了。
到底是她反射弧太長,還是當韓珩是傻子?
平時自己的性子不是挺穩的嘛?
這會被他丟過來的一個眼神就看慌了。
連腦子都跟著不靈光了。
時楠嘟著嘴,扭頭看向窗外,心裡正懊惱、自我譴責時。
一隻大手伸了過來,修長的食指與中指間正夾著一片包著錫紙的口香糖。
時楠怔了下神,轉而接過來,笑道:「謝謝。」
男人沒接話。
口香糖入口。
一股薄荷味侵入鼻腔。
放佛將她那一點慌張、尷尬也驅散了。
很快,車子停在了她小區門口。
時楠與他道了聲晚安下車。
翌日清早。
時楠沒有被鬧鐘吵醒,倒是被群消息給震醒了。
1109失蹤案大群里,張宇在群里發出一個震驚消息。
昨晚,兇手竟然潛入一輛車的後備箱裡,試圖跟蹤刑警回家,險些對刑警家人造成傷害。
幸好,這名刑警心思敏銳,從地下車庫準備上車時發現有人跟蹤。
但因兩人之間距離較遠,被兇手逃脫。
目前這名刑警一家已經暫時搬離該小區。
但為了避免這類事件再次發生,警局的休息室里給大家安排了床鋪,如無緊急情況,先不要回家居住,以免因公務牽扯到家人……
洗漱之後,時楠買了早餐去上班。
一走近科室,就聽到裡面傳來幾個爆粗口的叫罵聲。
一個個都說那兇手簡直不是人,竟然連這種事情都乾的出來。
還好小李家人沒事兒,這要是……
話音止住,後面的話沒敢再說出口。
時楠一走進去,許莫寧就拉住她說:「時法醫,你看到群里的消息了嗎?」
時楠點頭:「看到了。」
「你現在自己住,可要小心一點了!」
「這兇手現在就跟一條瘋狗似的,逮誰咬誰。」
「你自己可要小心點兒。」
一旁的幾個老法醫也跟著附和:「是呀,小時,實在不行你也住警局裡把,讓科長專門給你安排一間屋子,這樣大家也放心。」
時楠笑著搖搖頭:「不用了,我就住斜對面,喊一聲在警局都能聽見,跟住這兒沒什麼區別。」
幾個人又不放心的勸了兩句,見時楠只笑不言,便知道她心裡已經有了打算,也就不再多說了。
這半年相處下來,大家也都知道了,時楠這小丫頭,看著模樣可愛,見誰都眉眼帶笑,但其實心裡的主意大著呢。
因為昨天新發現了九具屍體,時楠三人一天都沒閒著。
不光要給屍體做屍檢報告,還要做DNA檢測,通知家屬前來認領屍體。
而張宇他們對兇手的抓捕工作也緊鑼密鼓的進行著。
中午時,技術科的人就根據那位警員的描述對兇手肖像進行了繪畫。
隨後與尚立生的照片進行比對,發現吻合度達到百分之九十。
這算是正式確認了兇手就是尚立生。
眼下張宇要做的事情就是對人進行圍堵抓捕。
至於韓珩、時楠、許莫寧三人。
這一天時間都在殯儀館的解剖室里埋頭工作。
直到殯儀館的工作人員前來提醒該下班了,三人才收拾東西出來。
此時,外面的天都黑了。
一天下來,他們檢驗了八具屍體。
最先遇害的兩個死者是在兩年前,兩個女生。
而後三個死者其中一個女生、兩個男生。
年齡均在15歲左右。
女生智力低下,兩個男生都身有殘疾。
死亡時間在一年前。
與前面的兩個遇害者相隔了在一年之多。
三人之間相隔時間半年左右。
再往後,就是一個老人,死亡時間14至16個月之間。
與前面遇害的男生相差一個多月。
與後面的遇害女生,相差不到十天。
以此類推,直至最後一個被水溺死的男生。
前後加起來竟有14個遇害者。
這數字聽起來,簡直讓人覺得驚悚。
不過,也有一點讓他們想不通。
後面的這些遇害者,多多少少身體或者智力有點缺憾。
但兩年前遇害的那兩個女生,做了DNA比對,讓家屬來認領。
通過死者家屬描述,兩個遇害者身體、智力都很健全,並沒有什麼缺憾。
那兇手為什麼會對她們對手呢?
是那個時候兇手對殺人還不具備選擇性,還是說後來兇手受到了什麼刺激,才開始對身殘智低者下手呢?
這個疑惑目前無從可知,只能等張宇他們抓到了尚立生,才能知曉了。
三人從殯儀館回到警局,天色已經黑了。
以往早就空蕩的警局,今天顯的十分熱鬧。
就連食堂今天也破例做了晚飯,這會兒已經有不少刑警從家裡拿過來了鋪蓋,正朝食堂走去。
警局的停車場裡都飄散著一股子菜香味。
饞的許莫寧下車後,連科室都沒回,就直接跑去了食堂。
而時楠回到科室,忙完了後續工作,正準備收拾東西回家。
就聽到對面傳來窸窸窣窣翻文件的聲音。
她不由好奇的歪著腦袋,看向對面,詢問道:「韓法醫,是不是還有什麼事情沒做完?」
韓珩語氣平淡:「沒有。」
「那你怎麼不下班?」時楠緊跟一句:「到飯點了。」
「不餓。」
時楠不信。
他們在殯儀館忙了一天,韓珩因為潔癖,不吃外面的東西,中午就沒吃飯,這忙碌到了晚上,怎麼可能不餓。
她突然想到了韓珩解剖完屍體,都有先洗澡的習慣,又問:「那你不回酒店洗澡嗎?」
聞言,男人終於抬起了頭,黝黑深邃的眸子看向她。
時楠被他看得發毛,語氣都弱了幾分:「我說錯了嗎?」
韓珩搖頭:「酒店沒房間。」
「……」時楠又問:「那你怎麼辦?」
韓珩沉默,未接話,抬眼看著對他的話沒有絲毫懷疑的傻丫頭。
她似乎真被這個問題刁難住了,秀眉蹙起,垂眸沉思。
時楠並未注意到他眼底浮起的笑意,心裡只想著韓珩現在明顯是不洗澡,不肯吃飯。
讓嚴重潔癖的他跟一群人擠休息室,確實太為難他了。
驀地,她想起了自己住的房子還有兩間房空著。
當初說好的她只租一間。
結果到現在那房子也只住了她一個人。
入住前,韓珩說會偶爾去住。
但除了那天給她修電以及凌晨在客廳沙發上休息了兩三個小時外,好像就再沒去過了。
時楠知道他是怕自己覺得不舒服。
但他們做同事好歹半年時間了。
韓珩的人品,她還是信得過的。
再想想韓珩因為潔癖,不喜歡在外面吃飯的習慣。
住在哪兒,他肯定會自己做飯,這樣的話自己豈不是又能跟著蹭飯了。
一想到之前他做的那些美食,時楠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滿是期待的望著他:「要不……你也住斜對面吧。」
時楠還怕他有所誤會,開口解釋:「我是怕……」
「好。」
韓珩將文件合上,壓了壓上揚的嘴角,抬眼看她,問道:「晚飯想吃什麼?」
時楠眼睛倏然一亮,開口就爆出了上次吃過的一道菜:「香酥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