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成親

  魏國公府外,鑼鼓喧天,鞭炮齊鳴。迎親隊伍長長的甩到街尾,新郎騎著高頭大馬,英俊挺拔,一身氣勢,顯得沉穩幹練。即使是一身紅衣,也未能柔和半分他的周身氣勢。這讓人猜不出,他是天生不苟言笑,還是對這樁婚事不滿意。

  魏國公世子徐如松今日與國子監祭酒許由小女許嘉言成親。這樁婚事據報國寺慧覺老和尚所言乃是天作之合,但魏國公世子如何作想,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魏國公府門庭顯赫,魏國公徐竑曾追隨陛下南征北戰,立下汗馬功勞,創立新朝,得封國公。徐竑育有三子二女,世子和長女徐錦心乃國公夫人沈氏嫡出,餘下皆為庶出子女。

  而許嘉言這邊,父親為國子監祭酒,是前朝大儒,在士林中頗具威望。前朝皇帝昏庸,他辭官不仕,直至陛下創立新朝,才重新請他入仕擔任官職。陛下這番用意既是選賢舉能看重讀書人的意思,也有為自己博個美名的用意。

  花轎晃晃悠悠,一路來到了國公府正門前。許嘉言正乏的不行,忽然喜娘一聲高喊:「請新郎踢轎門」。住了一會兒,轎門被踢了三下,接著轎簾被掀開,伸進一雙修長有力的大手。許嘉言將手放入那雙大手中,被牽了出來,隨即手裡被遞入一根紅綢,與徐如松一起牽著那根紅綢入了國公府。

  接下來,新郎牽著新娘跨過馬鞍,跨過火盆,一起拜了高堂。到這,許嘉言被先一步送入新房,徐如松要先應酬片刻賓客才能入新房行禮。

  許嘉言獨自坐在新床上,身邊只有兩個大丫鬟白苧和春蠶,其餘小丫環等國公府給配備。白苧上前問道:「姑娘可要吃些棗泥山藥糕墊墊肚子,是一早準備好的,姑爺怕得等一會子才能過來。」許嘉言身上乏的不行,畢竟這新娘禮服著實壓人,頭上的首飾也重的不行。

  但她卻沒有吃東西的打算,轉而問道:「桂嬤嬤呢?」

  桂嬤嬤是許嘉言的乳母,自小將許嘉言帶大,如今又跟著許嘉言陪嫁到了國公府。「桂嬤嬤跟著府中下人去安置姑娘的嫁妝去了。」回答的是春蠶。這兩個丫頭都是隨許嘉言自幼一同長大的,感情自比旁人來的親厚。

  屋中這時進來了兩個大丫鬟,一個身著桃紅色坎肩裙,一個穿著粉紅色玫瑰香緊身裙,給許嘉言請安道:「奴婢們給世子夫人請安。」

  許嘉言抬頭看去,雖蒙著蓋頭看的不甚清楚,卻也心下瞭然這便是徐如松身邊伺候的大丫鬟了。這兩個丫鬟姿色皆是不俗,穿粉紅色衣裳的那個更為出挑。著桃紅色坎肩裙的那個喚倩碧,另一個喚晴雪。

  春蠶領著她們下去分派活計,白苧在許嘉言身邊伺候。

  一會兒工夫,喜娘領著一群人浩浩蕩蕩的過來了,新郎走在前頭,氣宇軒昂,卓爾不凡。後面跟著一群女眷和孩子,是徐國公府的家眷,要來鬧洞房的。過了遊廊,進了正屋,進入內室,拔步床上端坐著一位麗人,雖隔著蓋頭看不清楚,可這身姿卻極為窈窕,穠纖合度。

  喜娘笑著喊起:「請新郎掀蓋頭!」許嘉言作頷首狀,只能從蓋簾下窺見一雙腳向自己走來。

  蓋頭被挑開,室內一下子靜默了下來。新娘子容貌過人,十七歲的年紀,眉目如畫,五官精緻,臻首娥眉,端的是一副好相貌。

  屋內此起彼伏的賀喜聲響起,恭賀世子得此佳人,說世子夫婦乃是天作之合,郎才女貌。

  許嘉言朝新郎看去,一身紅衣,身姿挺拔,眉目剛毅,自有一股冷淡氣勢,看上去似乎令人難以親近,不過臉嘛,確實是好看的,高鼻樑,眼睛深邃,擔的起英俊二字。許嘉言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視線,靜靜等待喜娘的安排。

  徐如松將喜秤放下,略了新娘子一眼,表情未見多大變化。

  喜娘命下人端來合卺酒,令夫婦二人共飲,然後將酒杯擲於床下,兩隻酒杯一仰一俯。喜娘道:「夫妻恩愛,百年好合!」然後又為二人結髮,結束後領著下人退下。

  這時屋子裡只剩國公府親眷和許嘉言夫婦二人。一個身著深紅色褙子的婦人走近二人,笑道:「世子好福氣,弟妹真是好相貌。」許嘉言不明對方身份,不好貿然開口,只好微笑欠身,等對方自己介紹。

  徐如松道:「這是大堂嫂。」許嘉言忙起身見禮,那婦人連忙扶住她,笑道:「今是大喜的日子,合該讓你們多相處才是,快別讓那起子淘氣的鬧了你們。」其餘的也不多說,招呼著餘下的人走了。

  屋內只剩下徐如松和許嘉言兩人,白苧和春蠶在外間聽候差遣。

  徐如松看著自己這位新進門的嬌妻,的確容貌過人,不過美人他見多了,沒什麼可驚嘆的。不過看起來恬淡安靜,很沉的住氣,自有一股子從容不迫的氣質,倒不愧是許由之女。

  徐如松道:「你可先用些膳食,不必等我,我還要去應酬賓客。」許嘉言答道:「好。」徐如松一點頭,轉身走出了新房。

  春蠶轉身走進內室,拍著胸口對許嘉言道:「世子這一身氣勢,看著倒不大好相處的樣子。」白苧瞪了她一眼,春蠶吐了吐舌頭,不再言語。

  許嘉言鬆了一口氣,整個人都放鬆下來,恨不得從此趴在床上不起來。從天亮折騰到天黑,可算結束了。

  白苧道:「姑娘可要用些吃食,廚房送來了膳食。」許嘉言點點頭,她也是真的餓了,一整天被人擺弄來擺弄去,還得注意儀態,能不餓嗎?

  晚飯有八寶蒸鴨,珍珠蝦仁,炙烤乳鴿,芙蓉雞片,酸筍雞皮湯,蓮葉羹,碧粳粥,豆腐皮包子等,還有幾樣糕點。許嘉言撿愛吃的吃了,也不能吃的太飽,怕晚間不能消食。

  吃完飯,許嘉言在丫鬟的伺候下洗漱完畢,換上寢衣,等著徐如松回來。許嘉言在腦海里快速過著關於這位魏國公府世子的信息,今年二十二歲,在翰林院任侍講學士。魏國公軍功起家,他的世子卻走了科舉之路,徐如松是本朝最年輕的探花郎,進士及第時打馬遊街,不知迷倒了多少京都少女的芳心。更何況他爹還是魏國公徐竑,將來要有爵位繼承,更為這位年紀輕輕的探花郎加了不少籌碼。

  拋開其他因素不談,許嘉言對自己這位夫婿還是滿意的。但就是這個其他因素,讓許嘉言不得不小心行事。徐如松年少成名,身邊自然不乏紅顏知己,大周朝民風開放,對女子的限制較前朝已經開放不少。據傳聞,徐如松之前與戶部尚書宋延儒之女宋綰兩情相悅,二人只差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不知為何,這臨門一腳卻出了差錯,生生的金玉良緣被拆了開,新娘子變成了許嘉言。

  原來國公夫人沈氏規矩甚嚴,看不上宋綰還未定親便與徐如松交從過密,成日家的拋頭露面,有失大家小姐的身份,死活不同意這門親事,徐如松只好另娶他人。

  不過沈夫人這也是厚此薄彼,徐如松若不是對人家有意,給人家希望,宋綰一個閨閣女子,怎麼能有機會與徐如松有所交集。大周朝民風雖較前朝有所開放,但對女子終究是諸多限制。更何況宋綰是戶部尚書嫡女,也是名門閨秀,何須死纏爛打,不過是看中徐如松這個人罷了。

  沈氏看不上宋綰,但徐如松明明對宋綰有意,甚至是喜歡宋綰,卻仍聽從沈母安排,娶了許嘉言,這就有待考量了。按理說似徐如松這等家中嫡子,又已有功名在身,在父母跟前應該是有一定話語權的,他是因為愚孝呢?還是其他什麼原因。

  具體什麼原因許嘉言不清楚,她才剛來不久,因飛機失事半年前從此時這個許嘉言身體裡醒來,那時候原主因為風寒高燒不退,醒來後就變成了此時的許嘉言,腦海里接收了屬於原本許嘉言的記憶。

  原本的許嘉言對徐如松也是有意的,倒不是因為許嘉言有多喜歡他,而是徐如松的確聲名在外,又長的一表人才,自然得女子青睞。至於現在的許嘉言嘛,那就無可無不可了,畢竟還沒搞清楚狀況,而且這徐如松跟宋綰還曖昧不清,眼下也不知是個什麼狀況,著實算不上什麼良緣。

  許嘉言思慮半晌,也想不出什麼頭緒。只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

  白苧為許嘉言擦著頭髮,待頭髮乾的差不多了,便在腦後松松綰了綰。更顯得許嘉言一張小臉瑩白,肌膚盈潤,目含秋水,唇不點而朱,眉不畫而翠。

  白苧和春蠶守著許嘉言,桂嬤嬤一家作為許嘉言的陪房,也跟著進了魏國公府,桂嬤嬤的丈夫是周貴,兒子如今也十七八了,卻是個讀書的料,因了許由的緣故,在東山書院讀書。桂嬤嬤一家子,對許嘉言自然是忠心耿耿,死心塌地。

  一會功夫兒,門被打開,徐如松走了進來,到許嘉言跟前,看了她一眼,吩咐兩個丫鬟先下去。然後跟許嘉言說:「你今也累了一天了,不必等我,先休息吧。」

  許嘉言也沒跟他客氣,主要是累了一天了,既然眼下局勢未明,那不妨走一步看一步。

  至於圓房與否,也不是許嘉言一個人說了算的,能不圓最好,畢竟目前的許嘉言對徐如松遠遠談不上喜歡。若非要圓房,忍忍也不是不能過去,畢竟古代女子三從四德可不是鬧著玩的,現實面前,該低頭還是得低頭。

  不過許嘉言得慶幸自己有個好娘家,父親是當朝大儒,母親言氏亦出身大族,詩書傳家,哥哥許世琛又連中三元,如今在地方任職,歷練資格。雖然比不得國公府來的尊貴,但也是前途光明,她雖高嫁入魏國公府,卻也不必一味委屈自己忍氣吞聲。

  徐如松洗漱完畢,換上寢衣出來之後,見許嘉言已經面朝里側睡著了。

  雖說娶的人不是自己內心想娶的,但對著一個無辜之人,他到底也不是那等隨意遷怒旁人的人。雖不能舉案齊眉,也不至於苛待了她。可終究是意難平,做不到滿心歡喜。

  既如此,那便也只能相敬如賓了。徐如松上床躺下,對圓房這事,短時間內實在沒有心思,兩夫妻一夜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