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回門,含譏諷

  容辭聽到了外間窸窸窣窣走動的聲音,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隔過身旁的顧宗霖撩開床帳,看到外面的天剛蒙蒙亮,便知現下已經過了卯正了。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她看了眼身旁的人,剛輕手輕腳的下了床,就聽見顧宗霖在問:「到時辰了嗎?」

  容辭一邊喚鎖朱和斂青進來,一邊道:「差不多了,我去更衣,二爺也起吧。」

  三人進了隔間,鎖朱快速拿出束腰帶給她束腰,斂青則捧了幾套衣物供她挑選。

  容辭翻了翻,竟都是些鮮艷之色,問道:「我那套月白色的裙子呢?」

  「我的好姑娘,您忘了今天是回門的大日子了嗎,必不能穿的太素。」斂青道:「我瞧著這套紅的就不錯。」

  容辭這才反應過來,今天已經是新婚的第三天了,日子過的倒快。

  這幾日顧宗霖按照他們約定好的,新婚前三天在正房用膳,晚上也宿在這裡。

  說實話,不知道顧宗霖彆扭不彆扭,容辭卻是快受不了了,每天和他在一起吃飯,吃到不合胃口的菜還不能表現出來,生怕引起懷疑。睡覺時兩人都拼命往邊上躺,中間硬生生留出一臂長的空隙。早上發現另一個睜開眼,自己怕尷尬就只能裝睡,這些種種種種都讓容辭後悔為了面子和他做的這個約定,可是話都說出口了,也沒有咽下去的道理。

  話說回來,連她都忘了還有回門這回事了,顧宗霖不會也不記得了吧:「斂青,去問問二爺,今天他要不要和我一起回門。」

  上一次他是沒去的,好像是說要和同僚談公事,不得空……容辭一個人回娘家,自是丟了臉面。

  斂青笑道:「回門這種事,姑爺怎麼能不去?昨兒我還聽他吩咐朝喜,命準備各色禮物,預備回門時用呢。」

  這可奇了,他那位談公事的同僚今天沒來嗎?

  她不知道的是,那位同僚壓根就不存在,上一世是顧宗霖不耐煩應付回門,也沒把這有名無實的妻子放在心上,隨口找了理由推了罷了。這一次經容辭堵了他一次,他就怕再被她質問「他的妻子配怎麼對待」,這讓他感覺自己是個過河拆橋的小人,只會嚴於律人,寬於待己,因此竟顯得比容辭本人還要積極。

  兩人用過早膳,便前往正院請安。

  龔毅侯夫婦也知道今天是回門的日子,並沒有耽擱,只王氏略囑咐了兩句,另添了幾件禮物就打發他們出去了。

  二人剛出了垂花門,便見留書趕出來,手中捧了件長披風,她一邊將披風披在他身上,一邊關切道:「現下的天兒這麼冷,二爺單穿這麼兩件可不行,還是加上這披風吧,到屋裡暖和了再脫也使得。」

  又見容辭正盯著她看,不由羞赧的解釋道:「……奴婢是怕二爺著涼,他是慣常不愛添衣的……二奶奶別見怪。」

  容辭看她臉紅覺得有趣,便道:「我有什麼好怪罪的?關心主子是你們的本分」。

  說著,指了指跟著的鎖朱:「我這丫頭可沒有你一半兒貼心,不如我跟你們二爺把你討過來,你跟著我罷。」

  她這話本是打趣,再好的丫頭在她心裡也不及鎖朱斂青二人,更何況用顧宗霖的丫頭她有點心理陰影。現在說這話,不過是想著這留書上輩子雖有那麼點非分之想,但能時刻約束自己,安守本分,也算難能可貴,因此便跟她鬧著玩兒罷了。

  不成想留書的臉卻是霎時變得慘白,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邊磕頭邊哀求道:「奴、奴婢笨手笨腳,不配伺候二奶奶!求二奶奶讓奴婢留下……」

  ……場面一時無比尷尬。

  容辭頂平了臉,抽了抽嘴角:「還不快起來!」

  留書還在那裡磕頭,鎖朱直接上前把她拽了起來,冷笑道:「行了,看不出二奶奶是在開玩笑麼?姐姐在這裡哭哭啼啼的像什麼樣子,旁人見了還以為我們奶奶欺負了你呢!」

  留書這才鬆了口氣,慌忙站起身來,手忙腳亂的擦了擦眼淚,捂著臉道:「讓奶奶看笑話了……是奴婢想岔了,請奶奶恕罪。」

  顧宗霖看了一眼妻子的表情,揮手打發她下去了。

  因為剛才那一出,兩人直到上了馬車都保持著沉默。

  容辭坐在車上,聽到車外從寂靜無聲到喧喧嚷嚷,知道這已經出了恭寧街,駛到大路上了。她算了一下,她已經有七八年沒有出過顧府的大門了,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子,也基本記不得了。

  她專注地聽著外面的聲音,後來又忍不住將車窗簾掀開了一點,向外窺視,看到了外面車水馬龍的情景。

  她不由喃喃自語道:「外面原來這麼熱鬧啊……」

  顧宗霖此時就坐在她的對面,聽了疑惑道:「你未出閣時沒出過門嗎?」

  其實時下的的風氣雖不能說特別開放,但也不算保守,未婚的少女出來逛逛街也不少見,雖有些古板的人家認為女子就該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禁止姑娘家見父兄之外的男人,但總算這些人只是少數,並不占主流。

  顧宗霖想的卻是靖遠伯府看著也不像那般古板的人家,怎麼容辭見到外界的場景卻生出這樣的感嘆。

  容辭想到拖著抱病的身子被關在院中的那些年,自然對他沒好氣,卻也知此時的他什麼也不知道,拿之後發生的事來質問他、與他爭吵,不過平白生事罷了,實在沒有意義,就敷衍道:「女子嫁了人,在娘家的事就好似很久之前了,我只是胡亂感嘆一句罷了。」

  怕不見得……

  顧宗霖看著她淡漠的眉眼,莫名的從心底里就不相信這話,但他天生不愛尋根究底,沉默了片刻後,終究沒再追問。

  恭毅侯府與靖遠伯府同屬京中勛貴之家,都是建在靠京城中心的位置,但是一個在皇城東邊,一個在皇城西邊,加之天子腳下,馬車不得疾馳,於是走了將近半個時辰才到。

  馬車經過正門,在側門停了下來,顧宗霖先下了馬車,鎖朱在外掀開門帘,扶著容辭也下了車。

  今天在門口接人的是許府二老爺許訟的妻子陳氏,也就是容辭的二伯母,兩人身後還跟著個二十四五歲的青年,正是二房的獨子,容辭的大堂兄許沛。

  許沛先走上前來,容辭向他行了福禮:「大哥哥安好。」又掛念道:「我好幾天不見岑哥兒和岩哥兒了,他們好嗎?」

  他點了點頭,笑道:「老大還好,岩兒這猴兒倒是更皮了,難為你記掛他們。」

  說著將兩人帶至母親面前。

  陳氏從剛才就一直在觀察二人,容辭她自是常見的,如今短短一面,只是覺得她滿身稚氣像是消減了,旁的還看不出什麼來。但顧宗霖卻是引人注目,他頭戴嵌白玉紫金冠,身穿靛青色交領長袍,外頭披著二色金松花色披風,雖神情嚴肅,不苟言笑,卻相貌堂堂,五官英俊,加之冷峻的氣質,在人群中也能給人鶴立雞群的感覺,真是好一個氣質不凡的少年郎。

  陳氏當即就想,難怪此人能引得姐妹反目,要是能拿捏住這個人,四丫頭就算得罪了娘家,也不算虧了……但她再細看兩人舉止,倒是又生了旁的疑惑。

  「二爺,這是我的二伯母,這是沛大哥哥。」容辭介紹到。

  兩人行禮畢,二伯母方上前握住容辭的手,帶著笑容道:「可算到了,老太太和你母親都等著呢,快去見見他們罷。」

  容辭自然遵從,一行四人便帶著一眾僕婦前往老夫人所居正院。

  一路上陳氏邊不露聲色地打量著容辭,邊詢問一些家常話,問她過得怎麼樣,夫君對她可貼心,又問她那邊下人們可得用,住的習不習慣。

  容辭自然無有不應,一味稱好——畢竟就算不好怕也沒人能替她撐腰。

  不一會兒,正院到了,進門後只見老夫人郭氏坐在正中,身旁坐著大夫人吳氏,三太太溫氏以及四太太楊氏,站著服侍的就是幾位嫂子,下手坐著的則是容辭的幾個堂姐妹,許容菀卻不在。

  兩人上前先給郭氏磕過頭,再分別給幾個長輩見禮。

  溫氏從他們進來就緊緊地盯著容辭看,這時看兩人向她見禮,口稱「母親」,眼裡便忍不住含滿了淚水,把兩人扶起來,嘴裡不住的應「好」。

  容辭上輩子十九歲喪母,眼睜睜的看一場風寒奪去了親娘的性命,至今已經有整整十年了,十年之後再看到臉色雖然憔悴,卻還活得好好的母親,自是百感交集,不由落下淚來,抱著溫氏喊了一句「娘!」,便哭了起來。

  這一哭,把溫氏滿腔掛念都引了出來,母女倆頓時抱著哭作了一團。

  顧宗霖在旁邊卻是看的呆住了,他從沒見過容辭有如此感性的一面,在他心目中,容辭一直是理智的甚至有些漠然的形象,即使含怒也帶著一份克制,從沒想過她也會像孩子一樣痛哭。他不好袖手旁觀,又不知該如何規勸,只得呆立在一旁,看其他嫂嫂姐妹去安慰她們母女二人。

  眾人正勸慰著,卻聽門口那邊傳來一道暗含譏諷的聲音:「四妹妹是有心人,如今求仁得仁,自是該高興啊,如今又來哭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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