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任這單Center的是……」
「堀未央奈!」
她聽到這個聲音,在剛剛熟悉起來的攝影棚里,周圍人的目光如同刀光劍影,像一位位深諳此道的高手發現隱藏到最後的同道原來是臥底boss一樣,恨不得用眼神將她剮碎了。
好傢夥,原來你才是藏的最深的那個,她們大概都是那麼想。
堀未央奈心如明鏡,面對這剛加入不到許久的團體,心底生出一股無力。
「你說我一個岐阜鄉下來的少女,怎麼就成了c呢?」
沒辦法,場內氣氛尷尬,即使主持人嘴裡說著圓場的話語都無法打破這冰一樣的氣氛,或許他們心裡也是想著:你哪位啊?
當然她在剛入團時也早就想過有那麼一天,所有人整齊地坐在相同摺疊椅上,挺直腰板聽著半頭白髮的運營頭子一個個喊出成員的名字。
自己則等至最後,左右空無一人,只有後輩坐在自己身後,用崇拜的目光望著自己,最後運營用不悲不喜的聲音喊出自己的名字:
「Center——堀未央奈。」
但事實來的遠比想像的快,有些猝不及防,甚至來不及迎接。
好比她剛架起筋斗雲,還沒來得及翱翔,就被比克大魔王一拳打在了地上。
少女心事繁雜,對欽定自己的運營恨極,但又無可奈何,世上的事本就難以順心,努力去做吧,她這樣安慰自己。
如果現場衝出來一位英俊帥氣的男人,對著所有人說:你們不准疏遠她,要緊緊團結在她周圍,大家要為了乃團的未來而奮鬥云云。
那麼她一定會感動地哭出來,即使那人手裡提著一串香蕉。
很可惜,沒有這樣一個人,不過她哭已經哭出來了。
這段日子可不好熬,少女自己的回憶里基本上都是顫顫悠悠以及如履薄冰的生活,唯有休息的時候靠著想像,在腦海里放飛,才能得到一絲慰藉。
沒有人和自己說話怎麼辦呢?那就自己想。
她想像著現在自己身側的大前輩西野七瀨是一隻肥鴿子,翅膀扇動起來羽毛亂飛,噗嗤噗嗤卻飛不起來,只能從寬大的桌子上每天俯衝。
這場面很好笑,甚至有點荒誕的味道,這麼想著兩天,她突然發現這並不適合,因為西野七瀨實在太瘦了,她並不能成為一隻肥鴿子。
如果要說的話,還是星野南更像一點。
這想法要是被星野南知道了,那麼自己肯定難逃一劫,她想到。
自己在角落裡弱小、無助、冷的時候也是星野南南送來了麵包,她說我買的麵包真的好吃,你要不要吃一口?
於是堀未央奈咬了一口,說了句果然好吃,其實心裡覺得也就一般般,不過說了之後星野南眼睛就眯成愛心,圓圓的,很可愛。
怎麼忍心說不好吃呢。
堀未央奈那時候想著太棒了,我的春天終於來了,以後就和星野南在閒下來的時候一起吃麵包,終於吃得快吐了。
隨後突然的某天,那個想像中的人出現了,不過是從英俊變成了美麗,從帥氣變成了溫柔,唯一不變的是都拿著香蕉。
於是她被打扮成猴子,香蕉吃了個飽。
那位從天而降推門而入的男子,變成了溫柔可人的白石麻衣。
後來她又接觸到了橋本奈奈未,覺得她是這個特別的人。
她把自己該想的都想好,舞台上的山水雲霧,明月風光,身上穿的錦繡長袍,只待到簾幕一開,眾人歡呼。
即使沒來一個觀眾,她應該也會不驚不變,唱完這一曲才再下台,道別之後鞠躬依舊,只是背影或許不再回來。
後來,她真的不回來了。
堀未央奈覺得自己是個烏鴉嘴。
大家氣氛都很失落,帶著傷心。
她卻覺得心情沒有太壞,依依不捨有,念念不忘也有,可沒那麼深。
沒有痛苦,就不要說離別,從來就沒有那種好聚好散,沒有溫溫吞吞,離別就像疾風驟雨,是白駒過隙,是她走後的一夜循環的歌曲。
大概這就是再見的意義。
所以堀未央奈覺得以後未必不能再見。
但是,之後鴿子也飛走了。
堀未央奈坐在車站長椅上望著天空,成群的鴿子停在她周圍,一下子往天上飛去,倏爾又降下來。
為什麼那一隻回不來呢?她想著,撓了撓腦門,嘗了一口從小攤買的鴿子食物,呸,難吃。
難怪不回來了呢,這麼說著,心底還是失落。
最後把車站的所有鴿子都趕跑,她才回家。
再後來,給她餵香蕉的人也要走了。
她本來準備了離別,她醞釀,只覺得軟綿綿的,刻板的,仿佛只是僅僅內心遵循著世間的道理,不是身體的本能反應。
用偶像圈的話來說,就是少了一個詞,這個詞就叫「真情實感」。
不過現實馬上就給她來了一掌,離別一下子驟然而至,一瞬就撲到了她身上,這感覺挺苦澀的,頗有點翻江倒海,痛不欲生的味道。
原來這就是母親送我走進岐阜的車站,再出來之後只有一個人的心情。
那天,她哭了許久,幸好是一個人深夜在家。
哭完之後,她覺得成長了不少,至少以後再有人離開,她能撐住,能夠不用毀掉她費心費力畫的韓妝,能等到回家,毀了也就毀了。
那天她還記得星野南也傷心的不行,在吃午飯的時候也流淚,堀未央奈不由得想起一句有哲理的話:
哭著吃過飯的人,是絕對瘦不下來的。
後來她就被星野南一腳踢飛了。
堀未央奈繼續過著她的日子,只是身旁的人臉孔慢慢變化。
「這單的Center是……」
「堀未央奈!」
她忽然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望向四周的時候發現所有人都在看著她。
臉上真誠笑意,紛紛鼓掌。
她走上台,想要說點什麼。
卻發現自己並不能說出話來,也沒有眼淚,只是僵在那裡。
「砰」的一聲,一位英俊的女子沖了進來說你們要團結在她周圍。
她是白石麻衣。
她話還沒說完呢,堀未央奈就醒來了。
眼前是熟悉的錄影棚,台上站著整齊隊列的成員,只剩下第一排最中間空著。
只聽到滿頭白髮的運營捧著本子喊道:「這單的Center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