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Rose x Kiss

  季明珠聽了江寂這句話,低頭看了看腳下的那個小機器人,復又抬頭,望向了他的那張臉。

  話語雖誠懇,但江寂冰顏如霜,瞧不出一絲的溫暖。

  她往後退了兩步,倚靠在飯桌的側邊上,明晰的指尖點了點那個智慧機器人,「這就是你所說的討好?」

  往前追溯幾年,往後再展望未來,方圓八百里估計都找不出這般的——討好。

  再看江寂的態度,就差沒有讓她主動敞開胸襟大聲吼出一句我接受您的示好了!

  季明珠沒想到江寂還能惦記著昨晚的事,此番一想,江寂肯定是因為心虛。

  無事獻殷勤,特別還是獻她的殷勤。

  「你可以接受,也可以不接受,昨天爽約,是我的不對。」江寂話落,骨節分明的手搭在自己的喉結處。

  他的手指節修長清瘦,虎口微突處筋骨利落,宛若鍍了層象牙白般的瓷。

  在季明珠的注視下,江寂像是沒有知覺一般,不僅沒有停下動作,反倒是褪去了大衣,利落地解起了自己的領帶。

  季明珠看著他襯衫領口微敞,說話都沒那麼有底氣了,「江寂......光天化日之下......你要做什麼?」

  「脫衣服。」他語氣微緩,但卻沒有半點被質疑的自覺,仍舊是我行我素。

  話音剛落,江寂又解開了一顆扣子。

  那襯衫往內的風景盡顯。

  寬勁雙肩下,是半掩著的如玉鎖骨。

  季明珠看他一步一步走上前來,整個人下意識往後仰靠,但不曾想,她方才就倚靠在桌側,此時此刻無路可退,膝蓋骨的後凹槽都頂在了大理石桌上的桌腿處。

  而後她被迫抬眸,迎上江寂的視線。

  一時情急,她脫口而出,順著他剛剛的話題反問回去,「那你脫衣服幹什麼?」

  江寂還沒回答,杵在一旁一直沒搭話的tomi出了聲——

  【近距離距離接觸,主人和女主人親密值飆升至80點,請再接再厲哦~】

  與方才的撒嬌不同,這時候小機器人的聲音,頗有點公式化報告的意味。

  什麼近距離接觸。什麼親密值飆升。

  這玩意兒是成精了嗎?!

  江寂走到季明珠近處,雙手撐在她兩側,稍稍彎腰,漆黑雙眸鎖住她。

  「你說我還能幹什麼。」

  與之前的接觸都不同,季明珠能夠感受到的,是他身上的氣息,像是雪後初霽,乾淨清冽。

  溫熱一瞬,擦過鼻尖。

  江寂出聲以後,繼而轉過身去,淡著嗓走向自己的臥室,「我去洗澡,tomi交給你了。」

  他凌晨將至的時候才從江氏回來,而後一直沒有回房。江寂又是個極致的潔癖患者,事事都要求絕對的極簡。

  這個時間點去洗漱,再正常不過了。

  季明珠回神過來以後,視野中,江寂留給她的,徒有一道頎長的背影,而後那身影很快就沒入了走廊,消失不見。

  她低頭看向腿邊的小機器人,tomi原地旋轉,發出歡快的聲音——

  【女主人,很榮幸為您效勞,請問現在需要播放一首你很快樂嗎?】

  季明珠:.........

  到底從哪兒看出來的她很快樂。

  ……

  季明珠吃完早飯就回了房,絲毫沒管江寂接下來的死活。

  而那個tomi自從聽了江寂的吩咐以後,半分半毫都不離身,一直尾隨著跟住她。

  這個小跟屁蟲像是能聽得懂人話一般,對於自己的主人,倒是百分百服從。

  唯一的辦法便是趁著小機器人不注意,將自己關在門內,杜絕進入。這樣隔離開來,tomi撓了會兒門,就沒了動靜和聲響。

  季明珠偷偷將門撇開過一條窄細的縫,透過縫隙望過去,小機器人貌似是因為用電過度,雙眼無神,應該是自動沒電了。

  季明珠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越想越覺得詭異,只覺得腦海內充斥著的,都是方才那個tomi的話語以及江寂表現出來的——某些不可描述。

  是新居沒錯,但夜還沒黑,月亮也還未升起,他是想在公寓內玩一把你來我往?

  想的還挺美。

  季明珠閉上眼,準備安休一會兒。結果腦內神經緊緊地拴住她,絲毫沒讓人放鬆。

  她雙眸剛闔上,之前的畫面便爭先恐後地充斥著四面八方,而後定格在了江寂的喉結處。

  異常清晰。

  像是開通了八倍鏡那般,清晰到可以鎖定那由上至下,直到鎖骨旁脈絡的距離。

  季明珠半晌都沒睡著,拿起身下墊著的枕頭,賭氣那般地扔到地上。

  枕頭在地上滾了幾番,才堪堪停住。

  她定定地盯著枕頭,驟然有了主意。季明珠也沒停頓太久,乾脆拿出了自己的手機。

  隨後,快速地打開自己的微博。

  從編輯到發送,簡直是一氣呵成。

  【rl:最近遇到一個人。[拳頭.jpg][小黃雞.jpg][微笑.jpg]】

  這樣的一條微博發出,在網上衝浪的粉絲們又傾巢而出——

  --【哇我看到了什麼,呸呸醬居然發微博了!老婆!想你想我想你!】

  --【我pearl怎麼就只發了三個表情?怎麼啦發生什麼啦,快告訴麻麻~怒揉珍珠殼兒~~】

  --【樓上的,一看你就不了解,像pearl醬這樣嚴於律己的歸國學霸,當然是去練拳擊來防身啦!】

  --【是的,打一萬個賭約是拳擊,看這多麼傳神的微笑,一定是被拳擊教練氣到了,大家也都懂,那些年,找各種理由不願意前往的你我他!】

  季明珠之前在生活上遇到了什么小問題,或者是有什么小情緒的時候,都會發一條鐵桿粉絲可見的微博。

  一方面可以和大家交流,一方面可以從評論里找到點快樂。

  事實上這一次,她又獲得了些許的快樂。

  譬如她目光下移,登時便鎖定住兩個字——

  【拳擊】

  用拳頭暴揍江某寂,簡稱拳擊。

  不過說到拳擊......

  這實在是和某個少爺再貼合不過了。

  她翻出微信,將江寂的聊天框拉了出來,而後逕自將他的備註改成了——

  【拳擊】

  但這樣季明珠還覺得不夠,想了會兒,總算覺得更完美了點。

  她多加了個字——

  【拳擊江】

  季明珠復又躺下,腦海中那些紛雜的情愫總算消失的一乾二淨。

  她鬆口氣,舒舒服服地窩著,總算能夠睡了過去。

  ……

  睡夢間,她依稀聽到了擾人的門鈴聲。

  意識率先反應過來,但是動作卻未能施展開來。

  這個點了,她實在是想不到會有誰過來柏悅這邊。

  再者也還不是中午,江寂應該也在。

  有他,總會有個開門的人。

  想到這兒,季明珠放任自己休息。

  其實她平日裡並不是個貪睡的性子,但是昨夜赴宴,她穿的清涼,又在冷風中站了挺久的時間,當晚回來泡澡放鬆都沒用,腿肚那兒到了現在都是緊繃不已,像是灌了鉛一般,沉甸甸的抬不動。

  她今日反應遲緩,腦海里暈乎乎的,估計也有點受了風寒的原因。

  不過季明珠並沒有當回事兒,她因為讀書的關係,常年居住在澳洲,那邊四季溫度稍寒,海洋性氣候的特徵明顯,她的住址又毗鄰海邊,一年四季,有三個季節都是蕭涼的海風習習吹過。

  因此,她自認為抗寒能力不錯,也就沒當回事兒。

  季明珠崴在枕頭間了會兒,那門外的聲音仍舊長短未停,到了最後,變成了急促的間隔,也愈來愈尖銳。

  她本來還指望著江寂,這個時候倒是不知道他被哪陣風給吹走了。

  季明珠下了床,逕自走到玄關處,而後直接開了門。

  倒也不用擔心門外的是陌生人,柏悅樓下的一樓大廳有人臉識別,一切未和宿主相識的人,資料是不會被錄入系統,更別提矇混過關。

  在住戶隱秘性這一方面,柏悅公館做的非常好。

  季明珠還在想著能夠是誰在這個點上門拜訪,視線率先抵達的地方,緩緩邁入一雙精緻的高跟鞋。

  她目光慢慢往上,格外熟悉的臉便落入眼中。

  江母雙手抱著肩,下巴輕輕抬起,麂皮大衣裹著有致的身材,烈焰紅唇。

  她淡淡睨著人,面上的神情和江寂如出一撤。

  目前看來,大抵是因為在門外等太久的緣故,略微有點不耐煩。。

  只不過——

  大概是沒想到開門的人是季明珠,她面上的神情僵了僵,登時便頓了頓。而她方才已經擺好的架勢動作以及那不可一世的氣焰,都在瞬間,被悉數澆滅了下去。

  「明珠,怎麼是你來開門啊?」聽江母這語氣,還透著點不能夠輕易察覺的可惜和遺憾。

  方才的擺架子,怎麼看都是安排給了江寂。

  江母拎著包,也是自來熟,推著季明珠進了房,「先進去,外面冷。」

  「伯母,我這幾天都在啊,剛剛你以為是誰?」季明珠望著她,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不得不說,剛剛那一瞬,她也被江母給震懾住了。

  面對較為熟悉長輩的那般氣焰,就是換做是江寂在季少言面前,估計也......差不多?

  季明珠心裡沒底,理所應當地給江寂扣了頂帽子。

  「還能是誰,我還以為是江寂開的門。」江母進了屋子,「g——他人呢?」

  「不知道,我也沒看到他人,不過之前早上的時候,他去洗澡了。」季明珠招呼人坐下,還沒拉人到沙發,就聽到江母意有所指地「哦~~」了兩聲。

  季明珠:?

  江母目光如炬,盯著她,「早上......他還去洗澡了啊?」

  季明珠腦子卡殼良久,驀地不知怎的,瞬間就明白了江母的意思,她臉上如同火燒,像是被火柴棒划過那般,「蹭」的一下便躥起了熱。

  「沒,他工作忙吧,那時候才回來。」季明珠想好措辭,隨即面不改色地回應。

  聽到此,江母眼中八卦的火焰滅了下去,「這樣啊。」

  「伯母,你今天怎麼過來了?」

  「想過來看看你們倆怎麼樣了。」江母撈過季明珠的手,美艷的臉上全然沒了最初的冷漠,格外的溫柔,「中午一起吃頓飯吧,我下廚。」

  季明珠點點頭,「可以啊。」

  她一邊應和,一邊在想江寂到底去了哪兒,半點人影都瞧不見。

  不過按照江寂的習慣,要麼是窩在書房,要麼是在游泳,總歸都是在樓上。

  「我這次來也不是催什麼的,你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啊,不用太管我。」江母拍了拍季明珠的手,示意她不要去泡茶之類的。

  季明珠也不是個矯情的性子,聽江母這麼說,就停下了手裡的動作。

  江母說來這邊下廚,就是真的下廚。

  中途,她命人送來了許多吃食,將這邊的雙開冰箱塞得滿滿當當。而後也沒讓季明珠幫忙,就這麼泡在了廚房裡。

  「明珠,你們這兒有沒有多餘的盤子?」

  「啊?」自從江母來了以後,一直被迫待在客廳里,面前被擺滿了各種水果拼盤的季明珠總算覺得自己有事可做了。

  「伯母,你要盤子啊?就在江寂房間旁邊的那間儲物室里。」

  那間儲物室當初裝修的時候,就是用來充當放置雜物的地方。之後,也被季明珠倒騰了不少東西進去。

  季明珠話落,覺得江母肯定找不到,當即補充道,「我去幫你拿吧。」

  她起身邁了幾步,就看到江母從她身前飄過,「不用你來。」

  片刻,領先於她江母的聲音傳來,「你看,這不是找到了嗎。」

  季明珠就站在江母后面幾步的距離,當即邁了上去,還是想幫忙,「這邊東西可能有點多,還是我來好了。」

  「那也行,一起會快點。」

  江母說完,便開始挑挑揀揀。

  這間儲物室面積也不小,放置了好幾個偌大的架子,什麼東西都有,燈光點燃的時候,亮如白晝。

  「這邊怎麼有這麼多東西?」江母疑惑起來。

  「是挺多的,大部分是我的。伯母,你翻的那邊是江寂的架子,應該沒有盤子。」兩人雖然住在一起,但是在地盤上的分割,倒是涇渭分明。

  「嗯好。」

  江母應了聲以後,又轉移了目標。

  驀地——不知道江母翻到了什麼,她小小的驚呼了一聲。

  「天哪......江寂這人真是......」

  翻個東西怎麼還就扯上江寂了?季明珠不明所以地望了過去,而後,她幾乎是呆愣在原地。

  江母手中拿著的,正是當初連棠送過來的「大禮包」——那件被掛在門把以後被季明珠回收在儲物室里的黑絲。

  那時候她看都不想看一眼,更別提還被江寂囑咐「收好自己的東西」。於是乎,那件黑絲就被孤零零地拋棄在了這裡。

  話語喀在喉嚨眼兒,不上不下。

  季明珠還沒想好措辭,眼看著江母嘖嘖出聲,「我可算是看出來了,別人是窩裡橫,他呢,是窩裡騷!」

  下一秒,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儲物室門口的江寂,倚靠在門邊,緩緩出聲,「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