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於夏天，忠於夏天。

  /20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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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濱海城市的夏天是黏膩的，就像戀人在密閉空間裡抵死熱吻，空氣稀薄，連呼吸也變得灼熱。

  姜梨沒談過戀愛，所以這些感受是她的表妹兼閨蜜林央央告訴她的。

  Uni KTV的自動玻璃門在開合之間，襲來陣陣熱浪，等了有十分鐘，還沒見到林央央，姜梨忍不住蹙眉，一貫冷淡的表情變得難耐。

  再熱她也得受著，因為溪南離B市足夠遠，要毀掉她的人夠不著這裡。

  ——YY：阿梨，我堵在路上了，沒那麼快，你先進去自個玩會兒

  姜梨看到信息後，從冰櫃拿了一瓶冰涼的礦泉水貼在臉上消暑，快速到前台開了個中房。

  前台向她甜笑，給她指了個方向：「712號房，已經有服務員在那邊等您了。」

  姜梨點點頭，穿過KTV的迷幻燈光長廊，直奔712包房。

  果然，裡頭有服務員，只是服務員睡著了？？

  這家叫UNI的KTV很會來事兒，男制服是黑襯衫配黑西褲，剛一路走進來見著幾個顏值高身材好的，但遠沒有眼前這個搶眼。

  男人領帶被扯松，露出鋒利的喉結和些許鎖骨，籠罩在微弱燈光下的皮膚極白，五官立體深邃，就像冬天裡的雪山，霧蒙蒙。

  額前的黑髮凌亂，多了幾分破碎的凌虐美感。

  原本還挺長挺大的沙發，被他躺得有些憋屈。儘管衣服沒有穿出膨脹的肌肉感，但也能感知到黑色面料底下的真材實料。

  用林央央的話說，仙品。

  姜梨不喜歡肌肉猛男，喜歡恰到好處的力量感。

  眼前的男人很對她胃口。

  姜梨眨巴眨巴眼睛，自言自語：「特殊服務？」

  隨著她的靠近，男人並沒有醒來。

  這時林央央的信息接二連三地發來。

  ——YY：啊啊啊！前方發生重大事故……我可能來不了了，你是等我呢還是先回學校？

  姜梨在男人身邊坐下，抿著唇給林央央回消息。

  ——梨：「我的包房裡來了個男人。」

  ——YY：「什麼樣的男人？」

  ——梨：「很好看，皮膚很白，睫毛很長……嘴巴看起來很好親。」

  ——YY：「親親看。」

  姜梨很少一次對她講這麼多話，直覺告訴林央央，她對他感興趣！

  姜梨瞪大了眼睛，竟然覺得這個主意不錯。

  似乎感覺到姜梨灼熱的注視，男人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幽深的眼睛在暗黑的燈光下，眼神有些迷離。

  這是大學城附近新開的KTV，來的都是學生，包房裡還沒有難聞的菸酒味。

  所以她在男人起身時，清晰地嗅到好聞的木質香調混合青檸味。

  就像夏天裡的一道清爽的開胃菜。

  「多少錢？」

  男人晃了晃頭，神智依然不太清醒的樣子。

  「什麼？」

  他聲音有些渾厚低啞，很好聽。

  腦海中想起林央央跟她分享過的那些漫畫的曖昧情節。

  她想到，如果在耳邊喘，應該會更好聽。

  光是這麼想像了一下，姜梨臉頰已經有些發熱。

  「只是接吻，多少錢？」

  男人面露疑惑，伸手撫向眼前的人。

  其實他是喝多了，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幻聽和幻覺了，想摸一下眼前的人確認真實性。

  結果看在姜梨眼裡，這是同意的信號。

  她伸出手和男人骨節分明的手十指相扣。

  想起剛才的點評，她在心裡補充一點，手很大，很溫暖。

  她另一手扯過他的領帶，微涼的唇貼上男人溫熱的唇。

  大概停留了兩秒，一吻結束。

  「原來……是這樣的感覺。」姜梨勾了勾唇角，捂住心臟的位置。

  她興奮的時候會心律不齊，這種反應很久沒出現了。

  還不錯。

  可惜是個木頭美男，沒有反應。

  她從包里取出五百塊放在玻璃桌上，頭也不回地離開包房。

  迷幻的音樂在耳邊環繞，鼓點蓋不住許長夏急促的心跳。

  他只是因為被爸媽宣告上大學了要自力更生，分文不給地把他趕出家門，才會在大一開學幾天後找了份KTV服務員的兼職。

  大白天地好巧不巧遇見了高中同學聚會，是的，他沒去，於是被鬧著喝了好幾杯洋酒，頭腦發昏地隨便進了包房睡著了。

  然後，他被一個漂亮得不像真人的女孩子強吻了。

  許長夏看著玻璃桌上的錢，心情複雜，怒氣值冉冉上升。

  手機屏幕跳出幾條信息暫時轉移了他的注意力。

  這種發信息的頻率，用腳指頭想都知道是李延序發的。

  ——序：哥剛被學姐告白了，不要太羨慕，這是哥應得的！

  ——夏：我剛被強吻了

  ——序：我草？！！！！說好的一起守護初吻呢？？你這個叛徒！！！！

  ——序：是誰搶走了你死守了19年的初吻！！！！如實交代！

  ——夏：女的，銀白色頭髮，長得……就還行

  ——序：是你喜歡的類型嗎？？？

  ——夏：不是

  ——序：我明天過來，我要看看是哪個女的這麼有本事！！！！

  「……」

  他也很想知道是誰，找到她一定饒不了她。

  *

  走出UNI，一股熱浪襲來，姜梨還是適應不了，快速地上了一台剛好停下的計程車。

  ——YY：阿梨，舅舅昨天發了好大火，家裡被砸得不像樣。我聽著像是鞏帆那小三在拱火，結果她也挨打了，真是痛快！

  ——YY：溪南離B市兩千公里，坐飛機要3小時才到，姜程的手再長也伸不到這裡來。

  ——YY：阿梨，你跑得越遠越好，別回來了。

  姜梨臉上看不出情緒，只是按黑了屏幕，淡淡地看著窗外陌生的風景。

  溪南大學是國內頂尖學府，但在她爸姜程眼裡狗屁不是。

  因為她考上了國內最好的大學，只是跟B市的理科省狀元差了一分，被姜程打了一頓，還關了禁閉。

  以姜梨的成績，她在保送名單里。

  以她的家世，應該出國讀書。

  但是省狀元是姜程的心魔，當年他也只差了幾分，這份心魔被轉移到了子女身上。

  他當年沒做到的，他的子女一定要做到。

  所以她要求姜梨必須參加高考。

  「我砸了幾百萬在你身上，請了這麼多名師給你輔導，你連省狀元都沒拿到！」

  姜程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以你平時的成績，根本不可能會輸！」

  第三棍落下，姜梨像紙風箏一樣撲落在地上。

  她悶聲硬扛，緊閉著眼睛。

  如果不是白得像紙的小臉上直冒冷汗，旁人真以為她不覺得痛。

  姜程是要面子的，每次打她都打在外人看不見的地方。

  最後一棍著實是重，連鞏帆都嚇了一跳。

  「好了，姜梨沒考好，咱們還有姜宇，他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十三歲的姜宇聽見自己的名字，原本就煞白的臉更是陰沉，低著頭應聲：「是的爸爸，我一定會考到省狀元的。」。

  姜老太太拿著遙控器隨意地切換節目：「跟她媽那賤人一個樣，都是硬骨頭，打死也不為過！」

  「就是就是，彆氣壞了身子。」鞏帆好聲好氣地哄著。

  姜老太太對姜梨罵罵咧咧的聲音充斥著整座華麗的別墅。

  姜程氣得老臉漲紅，喘著大氣走向巨大的落地玻璃窗。

  往事總是在他看見姜梨那張跟她媽酷似的臉時湧上心頭，十幾年過去，那些屈辱依然歷歷在目。

  他推了推金絲眼鏡，整理衣袖上昂貴精緻的袖扣。

  「關禁閉一天，不准給飯她吃，開學前不准出門！」

  傭人熟練地帶著姜梨離開客廳。

  雜物間裡一片漆黑，下鎖的聲音異常清脆。

  對姜梨而言，關在雜物間和關在房間區別不大，都是囚牢。

  出不出門對她來說也沒有區別，她沒有朋友。高中同學畢業聚餐她也不可能去參加，畢竟，她一個都不認識。

  她一如既往地沒有反抗，不吵不鬧地餓了24小時後被人扛回房間，家庭醫生熟練地給她輸葡萄糖和檢查傷勢。

  在家躺了半個月，見姜梨能站起身，姜程馬上在希爾頓酒店擺了一百桌筵席慶祝女兒考上B大。

  只是在填志願的截止時間前，偷偷改到了溪南大學，還在網上買了張假的B大錄取通知書。

  在開學前兩天，她找了個準備開學要去買點東西的理由出了門。

  買了最近的一趟航班，趁所有人不注意，離開了B市。

  她什麼都沒帶，只有一張身份證，孑然一身，沐浴在陽光底下，對著門口的攝像頭揮了揮手，露出真心快樂的笑容。

  姜程還是老了，都開學三天了才知道。

  想起那場升學宴，每一聲祝賀都像在打姜程的臉，這下子姜程該在朋友面前多沒面子啊。

  頓時姜梨心情就好了不少。

  ——梨：央央，我終於活下來了。

  ——YY：活著真的很好，你不要再做傻事了！

  姜梨閉眼抬頭感受灼熱的陽光，連這悶熱的空氣都沒那麼令人難受了。

  因為這是她渴望已久的自由的氣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