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謙遜的做派,看著還真像是個至純至孝的好姑娘,倒顯得自己咄咄逼人起來。
這時,王氏悄然走到沈飛煙身邊,小聲勸道:「煙兒,夏小姐近來不知用了什麼法子竟哄得將軍服服帖帖,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頓了頓,她嘆惋一聲:「將軍府這些年雖說因為那些流言蜚語受了不少委屈,累得夫人和你在官太太圈子裡都不受待見……可如今同陸小姐跟侯夫人願意主動跟你交好,以後你在貴人圈裡也能說上話,總能為將軍府辨明清白的。」
這一提醒,立刻讓沈飛煙想到這些年將軍府因為夏雲若當年的污衊抨擊所遭受的白眼和委屈。
更別說她嫁人之後還跟小侯爺勾搭不清,鬧出無數流言蜚語,害得親妹妹險些傷心流產……
這女人造的孽,絕不能就這麼算了!!
「誰要聽你這假惺惺的廢話?」
沈飛煙當即將夏雲若粗暴地往外扯,「你如今在外頭聲名狼藉,沒得不乾不淨地玷污將軍府的門楣……」
「沈飛煙!!」
沈勵臉色一沉,神色不怒自威,「誰教你說這些亂七八糟的渾話!雲若已嫁為人婦,頗得夫家信賴,由得你個小丫頭在這裡說三道四嚼舌根?你的教養呢?」
眾人聞之色變,沒想到將軍會為表小姐動這麼大的氣,甚至連親女兒都當眾罵的這麼狠。
看樣子,表小姐哄人真有一套。
多年宿怨,竟不知她是如何化解的?
「爹——」
沈飛煙萬分不服氣,還想爭辯,卻被于氏不動聲色的拽了回來,小聲勸道:「好了,今日你爹高興,你祖父也盼著她登門……你就別惹他們生氣了。」
她不動聲色的睨一眼看似謙遜恭謹的夏雲若,淡淡安撫女兒:「實在不想看見她,你便回房去休息吧。」
「憑什麼!這裡是我家,緣何要我避著她一個外人?我偏要在這裡,看她要耍什麼花招。」沈飛煙衝著夏雲若冷哼一聲,態度不善擺在了臉上。
可是因著沈勵在場,她也不敢再造次,只是一貫氣鼓鼓的,半分好臉色也不給夏雲若。
聞言,沈勵面色陰沉如水,正要教訓這個不懂事的女兒……而王氏不動聲色地扯了扯唇,眼底閃過一抹譏諷之色,等著沈勵大發雷霆。
卻不想——
「舅舅,不知外祖父可睡醒了?」夏雲若適當出聲轉移了沈勵的注意力,「聽聞外祖父身子不適,我特意向民間名醫求了調理身子的良方,可否請舅舅帶我去前去請安?」
聞言,沈勵點點頭,面色和緩了些:「走吧,父親知道你今日登門,嘴上不說,心裡定然是盼著的,早早就讓人將搖光閣收拾出來了。」
聽這話,夏雲若眼圈一紅,喉嚨一片哽咽難言。
搖光閣是母親尚在閨閣時的住處,後來母親去世也未曾另作他用,專留給她偶爾過來小住。
縱然彼時年幼,占不了多大的住處,可外祖父從未想過將搖光閣讓給旁人居住。
未曾想自己做錯事這麼多年,搖光閣依舊是空著的。
兩人正要離開,王氏突然笑盈盈地迎過來:「將軍,壽宴半個時辰後開宴,妾身先行去準備……今日是夫人的好日子,將軍照顧晚輩,也莫要忘了好時辰。」
聞言,于氏母女的神色愈發複雜,看夏雲若的眼神多多少少染了些不悅和排斥。
沈勵倒是沒覺得哪裡不對勁,拍拍王氏的肩膀欣慰道:「這些日子準備壽宴真是辛苦你了。將軍府有你打理,我跟夫人才能省心。」
王氏盈盈一拜,恭謹有禮:「承蒙將軍和夫人信賴,這都是妾身應該做的。」
看到眾人眼中不乏對王氏的欣賞之色,夏雲若不動聲色的皺了皺眉,目光落在王氏身上不免多了幾分審視。
舅母身體不好,早年戰場受傷之後留了舊疾,誕下一女後便不能生育,府里如今是王氏幫著管事。
舅母早年伴隨沈勵征戰沙場傷了身子,誕下一女後便不能生育,年齡上來之後身子骨還落了病根,時常臥榻養病,瞧著身形單薄、面色素寡,不太有精氣神的樣子。
故而,如今府里多半是王氏管家。
這位貌美賢良的妾室出身不高,但勝在爭氣,嫁入將軍府沒兩年便接連誕下一子一女。
即便母憑子貴,她也不曾逾越半分,始終對舅母恭敬有加,恪守本分……正因如此,將軍府上下都對她百般信賴,從不曾懷疑此女有何異樣。
可是夏雲若記得清楚——前世將軍府受奪嫡風波牽連,舅舅被撤職調查,樹倒猢猻散。
偏偏這時候爆出所謂將軍府通敵的證據,險些滿門覆滅,彼時王氏去低調捲走了將軍府大半家財,風光二嫁,一雙兒女也跟著雞犬升天。
後來,她得了消息便派人調查王氏,想從她身上找到證據幫將軍府脫罪,不想大功未成,就意外被毒死了。
方才王氏多番陰陽挑唆,她不是沒看見,只是心中不解。
無論前世今生,她都跟王氏素無交集,緣何今日初見她就要百般針對自己呢?
*
老將軍近年來身子骨不好,便在將軍府後頭單辟了一處僻靜清幽的院落靜養,門前籬笆還圍了一圈小菜園,種著時興的瓜果蔬菜,頗有『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田園意趣。
夏雲若跟著舅舅緩步入園,一眼就瞧見菜園裡拎著鋤頭翻土的白鬍子老頭兒,即便年過花甲,頭髮花白,依舊身形堅挺,目光矍鑠,舉手投足分外有精氣神。
即便身在田園,老將軍渾身上下依舊散發著內斂沉穩的武將英氣。
「父親,雲若來給您請安了。」
沈勵見父親明明瞧見丫頭進來卻裝作看不見的老小孩作風,實在不忍夏雲若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站在太陽底下暴曬,忍不住上前提醒道,「日頭熱得很,您身子骨剛好些,可別曬中暑了……不如先行進屋歇著吧?」
老將軍充耳不聞,冷哼一聲:「老頭子又不是身驕肉貴的千金大小姐,沙場鐵血都熬過來了,還會怕日曬雨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