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家。」
輕飄飄的幾個字，卻讓裴清硯心底湧上一股莫名的酸滯感。
他看著沈樂綰，她說這句話的時候，並沒有自怨自艾或者怨懟，好像只是平靜地在陳述一個事實。
一個她早已接受的事實。
可正是這種平靜淡然，像是失望透頂之後的無視，讓裴清硯沒有來地生出一絲心疼。
裴清硯想起陳霖查到的那些資料，眉頭微皺，「你不是他們的親生女兒嗎？」
林筱音才是抱錯的那個，她才是沈萬宏和李秋容的女兒。
沈樂綰扯了扯唇角，聲音很淡，「我是十四歲的時候被認回林家的，林筱音已經在林家養了十幾年，感情深厚，血緣關係並沒有那麼重要了。」
沈樂綰想起她剛回林家的那天，她穿著洗得發白的T恤和牛仔褲，被林父領進家門。
家裡的傭人大概從沒見過她那樣寒酸的人，都在一旁竊竊私語，好奇或是嘲諷，她都看得很明白。
站在洋氣漂亮的房子裡，沈樂綰顯得格格不入。
林筱音知道自己不是親生的之後，哭鬧個不停，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肯出來。
她在林家養了十幾年，就算知道不是親生的，林父林母對她的愛也沒有變。
在見過沈萬宏，知道沈家是那樣的情況後，林父林母決定兩個都留下，當做姐妹養。
可沈樂綰來的第一天，她就給了自己一個下馬威。
林筱音頂著哭到紅腫的眼，赤著腳就匆忙往外面跑，林母一把抱住了她，林筱音哭得撕心裂肺，「我不是你們的女兒，留下來也會讓人嘲笑，我不如回沈家去！」
「回去干苦活被打都無所謂的，這是我的命。」
「我只要一看到她，就會想起我不是你們的親生女兒，爸爸媽媽，我真的捨不得你們嗚嗚嗚……」
林母把她緊緊地抱在懷裡，溫柔安慰，「你才是媽媽從小帶到大的寶貝，媽媽怎麼捨得讓你受苦，你就是我們的女兒，我看誰敢說什麼！」
林筱音看了沈樂綰一眼，「那……那姐姐怎麼辦？」
林母瞧了沈樂綰一眼，從她進門開始她就直直的站在那裡，一身寒酸樣，也不說話，想到沈樂綰是從沈家那樣的家庭里養出來的，她心裡不免有些嫌棄。
「以後你們一起上學就是了。」
林筱音卻突然掙紮起來，「不要，學校里大家知道我不是林家親生女兒後大家一定會用異樣的眼神看我，與其被孤立排擠，我不如就回沈家去！」
林母一直溫聲安慰著林筱音，林父也守在一旁，沒人在意一旁的沈樂綰。
沈樂綰在回林家之前，也曾幻想過，她是不是能從親身父母那裡得到她以前不曾擁有過的溫情，見到的爸爸媽媽應該說什麼，會不會拘束。
可是，這一刻，當她站在巨大的水晶吊燈下，看著抱在一起的一家三口溫情脈脈的場景的時候，她好像就已經預感到了自己今後的生活。
也丟掉了那一點奢望。
在林筱音的哭鬧、離家出走、絕食、發燒等等手段下，林母做了一個決定，對外宣稱沈樂綰是領養的。
這樣，林筱音對外依舊是林家大小姐，而沈樂綰，也認回了林家。
沈樂綰平靜地接受了這個決定，她不哭不鬧，漠然地像個外人。
她不像林筱音那樣活潑可愛，她做不到和林母親近，不會說討人喜歡的話，自然，林母也不喜歡她。
林父對她算是正常，但客氣有餘，親近不足。他常年在忙工作，在家的時間少，兩人見面的時間更少。
沈樂綰就這樣在林家住了下來，林筱音事事都要壓她一頭，家裡的傭人也是見風使舵的，沈樂綰活得就像個透明人。
不爭不搶，不吵不鬧，安靜溫順。
高中的時候，沈樂綰選擇了住校，後來上了大學，她也住學校。只有假期和過年的時候才會回林家。
她在林家，更像是個外人。
她沒有感受過家的溫暖，自然也不會把那裡當成家。
思緒回籠，沈樂綰看了眼裴清硯，或許，這一刻開始，她能有屬於自己的家呢。
能和喜歡的人有一個自己的家，是她最大的奢望。
裴清硯眼底漆黑如墨，沒有多問，發動了車子。
路上，裴清硯看她一直把箱子抱在懷裡，眼眸微眯，「這裡有很重要的東西？」
「啊？」
沈樂綰呆了呆，「什麼？」
裴清硯停下等紅綠燈，修長的手指微屈，在方向盤上輕扣，「不然你為什麼一直抱著？」
沈樂綰低頭，看著自己懷裡的箱子，手指不由自己地攥緊，「就是一些書。」
裴清硯沒有戳穿她，一些書值得她特地回一趟林家去拿？還一副很緊張的樣子，一路寶貝得抱在懷裡，看也看得出來對她很重要。
不能說的秘密？
紅燈變綠燈，車子啟動，這個話題也戛然而止。
回到裴家，推開門的那一刻，沈樂綰和裴清硯都愣住了。
屋裡好像全都被重新布置了一遍，地上鋪滿了花瓣，還有裝飾好的氣球，餐桌上放著剛做好的西餐，還醒了紅酒。
沈樂綰瞪大了雙眸，側身去看裴清硯，「……你準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