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裴清硯回頭的那一刻,身體比大腦更快做出反應,沈樂綰猛地蹲了下去。
前面的車擋住了裴清硯的視線,也擋住了她此刻狼狽的模樣。
「阿硯你在看什麼?」
「沒什麼。」
直到黑色的庫里南開出去很久,沈樂綰才緩緩站起身來,頭髮都濕透了,雨水順著發梢滴下來,已經分不清了。
她的心和這雨水一樣冰涼,麻木。
車內,嚴霖開著車,薛語凝和裴清硯坐在後排。
她笑意盈盈地側臉看他,「阿硯,今天真是謝謝你了。」
薛語凝本來和經紀人約在咖啡店談事情,下雨的時候經紀人說要送她,她拒絕了。
裴清硯的公司離這裡不遠,她正好找他。裴清硯聽見她被雨困住後,也立即趕來了。
裴清硯神色毫無波瀾,「你身體還沒完全恢復,以後出門注意一些。」
薛語凝俏皮一笑,「我知道啦,以後不會再讓你擔心了。」
她一次又一次試探裴清硯,可他就算對自己還是冷臉相待,但還是關心在意的。想到這一點,薛語凝心裡喜滋滋的。
到了薛家外,薛語凝嬌聲道,「謝謝你送我回來,進去喝杯茶吧。」
裴清硯抬手看了眼時間,「不用了,我還要回公司。」
薛語凝也不強求,「那好,下次請你吃飯。」
嚴霖給她開了車門,又把傘撐開遞給了她,這才回了駕駛座。
嚴霖沒有立即開車,而是看著後視鏡里的裴清硯,「裴總,那現在……」
裴清硯捏了捏眉心,今天談了一個難纏的項目,他本來就打算早點回去的,正好薛語凝又打來了電話求助,這麼點小事,他沒辦法拒絕,更何況她現在身體狀況不太好。
半晌都沒等到回答,嚴霖還想再問,裴清硯清冷的聲音在車廂里響起,「回君庭吧。」
「是。」
-
裴清硯回到君庭的時候,沈樂綰還沒有回來。
他心裡有種奇怪的感覺,但他一向不關心也不干涉她的生活,自然也不會追問。
等到天快黑了,沈樂綰才回來。
裴清硯在看清她的那一刻,眉頭緊皺,「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
沈樂綰沒想到他這麼早就回來了,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垂著眼,自己此刻的模樣必然很狼狽,渾身都濕透了,頭髮貼在頭皮上,想必又難看又滑稽。
見沈樂綰不答話,裴清硯心裡湧起一股無名怒火,聲音透著些不耐煩,「這麼大人了還不會照顧自己嗎!」
沈樂綰苦笑了聲,想起他對薛語凝溫柔體貼的那一幕,只覺得諷刺。
不過,她沒有立場也沒有資格鬧脾氣。
她動了動唇,聲音很輕,「抱歉,把地板弄髒了。」
她將自己貶到了塵埃里,這個時候是該關心地板嗎?
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裴清硯心裡很不是滋味。他眼底微暗,站起身來拉著她到了浴室,直接將人推了進去,動作算不上溫柔。
「洗乾淨。」
沈樂綰定定地站在花灑下,不免覺得好笑。她在想什麼?難道還指望裴清硯像對薛語凝那樣溫柔體貼嗎?
淋雨這種傻事,做一次就夠了。
她把水溫調高,沖了個熱水澡。
洗完澡出來後,裴清硯不在臥室,沈樂綰也沒心思管他。
她腦袋昏昏沉沉的,腳像踩在棉花上,有些飄忽。
沈樂綰知道自己可能有些感冒了,身體是自己的,她從醫療箱裡找了幾顆感冒藥吃了,就直接睡下了。
……
裴清硯是在回臥室拿睡衣的時候發現沈樂綰髮燒了的。
她臉色紅得不正常,額頭滲出細細密密的汗,鬢髮都打濕了。
「沈樂綰。」
裴清硯叫了她一聲,她沒有反應,蹙著眉,很不舒服的樣子。
裴清硯用手背探了探她的額頭,燙得嚇人。
他不自覺地蹙眉,叫醒了她,「你發燒了,起來我帶你去醫院。」
沈樂綰昏昏沉沉的,腦子也不太清醒,下意識地拒絕,「我不去。」
裴清硯直接伸手將人撈了起來,語氣算不上好,「你要想燒成傻子我也不攔你。」
沈樂綰下意識地反駁,「我才不傻。」
這樣的語氣裴清硯第一次聽見,帶著些鼻音,軟軟糯糯的,還有些凶。
沈樂綰在裴清硯面前,大多數時候是溫順乖巧的,剩下的時候都是冷靜寡淡的,讓人覺得無趣。
沈樂綰沒什麼力氣,身體的重量都倚在裴清硯身上,或許是他體溫比較低,她下意識地蹭了蹭,依舊蹙著眉。
知道現在跟她說不清,裴清硯一手摟著她的背,一手穿過她的腿彎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
醫院辦公室內,杜方林給沈樂綰開了藥,交待護士去給她輸液。
「三十九度八,再燒一會兒就快燒出其他毛病了。」
杜方林頓了頓,笑眯眯地盯著裴清硯,「那小姑娘是你女朋友?」
裴清硯薄唇微抿,沒承認也沒否認,「麻煩杜爺爺了,我先過去看看。」
「誒我還沒問完呢,你爺爺知道嗎?」
沒人回答,裴清硯已經抬腳去病房了。
杜方林精神突然一震,繞有興趣地看著裴清硯離開的方向。
病房裡,護士在給沈樂綰扎針。
她手背瘦,血管也細,扎了兩次才扎進去。
裴清硯站在一旁,臉色不算好,渾身散發著低氣壓。
小護士給沈樂綰調好輸水的速度後,才哆哆嗦嗦地叮囑,「家屬幫忙看著吧,這瓶快輸完了按護士鈴。」
裴清硯沒應,護士已經端著盤子出門了,還輕輕地關上了門。
裴清硯站在病床邊,低頭看著沈樂綰。她闔著眼,眉心因為不舒服微蹙著,烏黑的睫毛微微顫動著。
裴清硯沒有見過這樣脆弱的她,兩年了,他好像還沒見過她生病。
他伸出手,將她鬢角的碎發別到了耳後,手背輕輕拂過她的臉。
杜方林站在門口剛好看到這一幕,他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推開了門。
聽見動靜,裴清硯轉身的同時也收回了手,他眉頭微皺,「杜爺爺,有什麼事嗎?」
杜方林笑著擺擺手,「沒事,我就是來看看她怎麼樣了。」
像是沒看見裴清硯的表情,他徑直走到病床旁,用手背探了探沈樂綰額頭的溫度,同時偷偷打量起沈樂綰。
看著看著,杜方林心裡閃過一絲詫異,這小姑娘的眉眼,竟和一位故人有些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