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艾喜靜,不喜喧鬧。
看了會星空,閉上眼,靜靜聽著林中窸窸窣窣的聲音,風聲,枝葉晃動聲,稍遠處還有小獸們穿行林間踩踏草葉的聲響。
這片荒蕪又繁茂的地兒太靜了,靜得屠艾連自己的心跳和呼吸聲都能聽見。
雖夜有寒風,不過身前蓋著阿娘準備的薄被,身後倚著赤土溫熱的身軀,屠艾整個人適意極了。
不遠處,一條蟄伏在草叢中觀察了許久的蝮蛇,看著一人一馬不再有動靜,迅速穿過草叢,彈射著朝屠艾襲去。
蛇遊行的沙沙聲在屠艾耳中格外明顯,她猛地拔劍跳躍起身,蛇未至近前時,一劍砍向它的脊柱骨,吧嗒一聲,兩節蛇身落地。
但蛇身雖斷,蛇頭依舊挺立,兇狠的露出毒牙,扭動著半截身子還想攻擊人。
屠艾眼疾手快,在它躍躍欲試前又是一擊朝它頭骨砍去,吧嗒一聲,兩節落地。
待著蝮蛇徹底沒了聲息,屠艾用枯枝將它挑進火堆焚燒,又仔細擦拭乾淨鐵劍。
(毒蛇死後頭部毒液殘留,最好深埋或焚燒處理。)
許是焚燒的氣味傳開了,之後半夜沒遇著第二條蛇或者其他會傷人的獸類。
露宿野外,孤身一人難免遇險,不過屠艾不懼就是了。
寅時,天蒙蒙亮,赤土睡足了,懶散地伸展前肢,撐起身子後輕抬馬臀,利落站好,又小步噠噠地朝屠艾蹭去。
屠艾習以為常,直挺立著任它蹭,覺得夠了拍拍馬頭,示意它自己去吃點草,放放風。
她也該用早膳了,取出麵餅和陶罐,用余火一邊烤著麵餅,一邊燒些熱水。
剩餘的乾糧只夠吃三日,屠艾啃著麵餅,想著該往縣城方向走了,得補充些吃食。
再有,也得給赤土買個鬃梳,馬兒一到春日就開始脫毛,不幫它梳理,就會像剛剛一樣蹭她一身的毛。
出行前她忘了帶鬃梳,這幾日都是用手幫赤土褪毛,很是不便利。
寅時正,一人一馬吃飽喝足,屠艾沒急著趕路,牽著赤土在密林中閒逛。
太陽還未升起,密林仍舊朦朧,卻要比幾個時辰前熱鬧不少,樹梢枝頭不知名的鳥兒在嘰喳叫著,草叢中穿行的小獸也更多了。
不知是不是因著很少見人,這些雀鳥獸們並不畏人,膽大些的鳥兒甚至敢懸停在赤土腦袋上方歪著頭打量屠艾。
鳥兒懸停多是為了觀察獵物,屠艾心覺好笑,這是想要啄她還是啄赤土,無奈地揮揮手將鳥兒驅散開。
不畏人是好事,可別輕易襲擊人或是暴露在人前,鳥獸們是勝不過人的。
密林很深,也許還藏著凶獸,粗略看看就可,屠艾沒想往深處去,約莫走了兩刻鐘帶著赤土折返了。
出了密林,沒在停留,一人一馬朝著北邊跑去,幾十里外有個小縣,跑快些巳時該是能到的。
縣城只是屠艾行程中的補給點,吃用的物什補齊,最多待上一日便又往野外跑。
她此舉是為了避免與人過多交集,不想引來麻煩,但任她小心謹慎,壞心人卻總是有的。
出了小縣,行了不過幾里地,屠艾就察覺有人尾隨,她只當不知,加快馬速往荒野處跑去。
她快,尾隨的幾人也快,屠艾冷笑著想,看來是打定主意要劫她了。
趨著赤土越跑越快,一個時辰後周遭終於不見人煙,屠艾迅速調轉方向,越過林道往一側的小道鑽去。
小道狹窄,容不了兩馬並行,屠艾調轉馬頭,取出青鴞劍,靜靜在道中等待著。
尾隨的人著實快,應該不是生手,屠艾靜待了一小會兒,當先的一人便沖了進來。
「小子,識相的將錢財都交出來,不然,你這條小命可沒人能保。」
許是屠艾面善,即使執著劍,他也敢叫囂。
「我身上可不足一千錢,不值當你三人搏命。」
屠艾好言相勸,奈何賊人不信也不聽。
屠艾雖穿的素樸,但身上那股氣度不似窮苦出身,像極了是富家小子喬裝出門遊歷的。
「小子,你既不識相,可就別怪我們心狠。」
當先的那人執劍迎上屠艾,看似快速又兇猛地朝屠艾腦袋砍去。
殊不知他的動作在屠艾眼中慢的厲害,他的劍未至近前,青鴞劍先一步刺穿了他的胸膛。
「你既已出手,也別怪我手下不留情。」
屠艾到底心善,沒有刺進他心口,刺完拔劍,又一腳將他踢下馬。
守在道口的兩人,該是沒想到她會如此乾脆,猶豫著不敢進。
但到底求財心切,兩人棄了馬,一齊執劍走了進來,認為二對一應是能勝過一個小子的。
屠艾翻身下馬,拍拍赤土讓它離遠些,別沾著髒污。
一腳踢遠癱在道中的賊子,站在原地等著另兩人過來。
這回她沒再讓他們先攻,離她還有一步遠時,急速地向兩人的踝骨撩去。
筋脈斷裂,鮮血瞬間湧出,兩人緊接著跪倒在地,劍也從手中脫落。
踢遠地上的幾柄劍,屠艾沒有再出招,冷冷地看向或跪或癱的三人。
「今日我能饒你們一命,但最好從實招來,你們仨手中究竟沾了幾條人命?」
跪倒的兩人,你看我我看你,眼神躲閃著就是不敢看屠艾,他們不傻,哪能信了這種話。
至於刺穿胸膛的那個,他傷的最重,痛得說不出來話。
屠艾嗤笑一聲,「不願說,你們便爬著回城吧。看是爬得快,還是流血而亡死得快。」
三個都是沒膽的,他們相信屠艾做得出來,不敢沉默,對視一眼,吐出了個數,「三條」。
屠艾氣笑了,一人一命,這是糊弄她不知事呢。
手持青鴞抵在一人的頸側,劃出一道血痕,「你說,究竟殺搶了幾人?」
「三...五人...」
青鴞又抵近了一分,直貼他的頸肉,血痕更深了。
「我說我說,別殺我,只有十幾人,我們來這小縣也不久,真的就是這個數了。」
「只有,十幾人,不久。」屠艾口中喃喃,這三人都不夠抵命的,話里意思居然還覺得少?
「字會寫嗎?」
「會寫幾個。」
屠艾撕下他背上的衣服,扔他身前,「沾著血,將你們的所作所為,一一寫下。」
到這個地步了,三人也不蠢,猜想她是要報官,但還是老實寫了。
今日流血而亡,還是秋後被處以死刑,他們其實都不想選,但本能的想先逃離這個凶神。
寫好血書,凶神屠艾細細看了遍,沒忍住一人又踹了一腳,真不配作人。
棄市都便宜他們了,讓他們多活幾月的唯一目的就是行刑當日,威懾世人少作惡。
收好血書,屠艾將三人齊齊綁了,扔上馬背,拴好馬,騎上赤土帶著三人三馬回了小縣。
(參考漢代刑罰,死刑常法有三,絞刑、斬刑和棄市。
漢唐兩代對殺人劫財,綁架等的刑罰都很重,唐朝是處以斬刑(宋、明清繼承借鑑唐的律令),漢代不清楚,本文作棄市處理。
至隋朝後,棄市一般用於處決罪大惡極的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