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屠戶家的女郎(38)

  屠蕭笄禮之後,屠艾每日練劍多加了一個時辰。

  這一個時辰沒加在對付木人,加在了演練劍招上。

  木人實在太「死」,她缺個靈活的對手,於是在腦中設想了另一個死敵,就像師傅那樣的。

  與師傅對招許久,她已能熟記師傅的出招套路。

  師傅的劍法有九式,可同人對敵從沒有按照招式從一演練到九的,那未免太蠢,太不切實際。

  師傅出的第一招永遠是猛攻,朝著人的致命處直擊,其一是眼,其二是喉,其三是頸。

  她的攻勢快不過師傅,第一招只能先格擋,格擋得迅速,一格之後立馬反擊,朝著腹部或膝骨斜擊過去。

  一擊不成,快速跳步翻身,尋隙再攻,歇步朝踝骨刺去,被格,再攻,劍上挑擊陰或擊腕。

  屠艾腦中想著敵人可能的招式,手中執劍變換著作出或攻或防的招式。

  慢慢她就悟了,劍招的防,或格或洗都是為了緊隨其後更快的攻,攻勢重於防勢,防的同時必得預備好下一步的速攻。

  劍是擊刺之術,不論是為傷人或為自保,先得以攻勢勝人。

  一味的防除非敵弱於你百倍,你的防是對他的戲耍,不然,必落下風。

  師傅的防就像對她的戲耍。

  她先前以攻代防,看似攻勢猛,實則知道自己根本傷不到師傅,心中藏了怯,手中劍攻也是防,不為傷人反倒為不被傷。

  且若是師傅手中拿的是真劍,她是不敢以攻代防的。

  心中早已畏敵,如何能勝敵。

  即使敵勝於你,也得拿出我死敵傷的攻勢。

  十日後再去鄰縣,任酉明顯察覺了小徒的變化。

  眼神銳利,只隨劍走,劍尖或高或低,眼便隨高隨低,劍對敵,她也對敵,不再輕易露怯,也沒再因著他揮動的枝條躲閃。

  氣更平了,質更冷了。

  於是,任酉默默又加了些力,趁她不備,枝條由上向下迎頭斬去。

  屠艾猛的側身,舉起木劍跳躍平斬,擊到枝條速速回身,雙手握劍,劍尖自後向前,對準任酉的膝部向上直撩至腹部。

  微逼得任酉退步,屠艾猛的跳身又是一擊,直斬胸腹。

  雖沒斬到,她的氣勢已經很足了。

  任酉對著她哈哈大笑出聲,手下動作不停,不再只擊頭部,也朝著她的胸腹斜斬過去。

  屠艾沒擋住,只來得及翻身,啪的一聲,枝條狠狠抽在她背上,疼得她不由踉蹌了幾步,險些趴下。

  夏日衣物本就穿得不多,屠艾只覺背上又脹又麻,比以往都疼,師傅該是用了全力。

  其實沒有,任酉只用了四成的力,不過的確比以往更狠,小徒的攻勢他很滿意。

  屠艾忍著疼,沒有猶豫,迅速回身格擋,然後再攻再擊。

  任酉真是高興極了,攻勢一變再變。

  屠艾的攻防也得隨之一變再變,勉強能與師傅對上幾招,肩肘背卻沒少被抽打。

  真是疼極,氣極。

  原來師傅竟一直藏著力,她輕敵了,她知道師傅強,可還是預估錯了,不該輕敵的。

  屠艾努力調整呼吸,看著師傅依舊在笑,就知他未用全力。

  不管他是為何笑,欣慰還是什麼,都無所謂,她得回擊。

  屠艾死死盯住任酉,竭力控住手抖,腰腹發力,肩帶劍狠狠朝他劈去。

  屠艾越狠,任酉只會比她更狠,正面接住劍招,肘部發力朝屠艾面中撞去。

  為了躲避肘擊,屠艾不防猛地砸倒在地,劍也從手中脫落。

  劍離手就算敗了,任酉停下攻勢。

  「哈哈哈,今日真是酣暢,徒兒,你大有進益啊。」

  屠艾拄劍起身,朝師傅拱手,「徒兒謝師傅賜教,也望師傅今後不要手下留情。」

  任酉讚賞的看她一眼,「哈哈哈,我徒有志氣。為師自是不留情。」

  任酉說的不留情指的是用四成力的不留情。

  屠艾聽懂了,「徒兒定早日讓師傅全力對敵。」

  任酉老懷欣慰,贊了她一句,又從袖中掏出一瓶傷藥,「這藥你收下,治傷功效好。」

  屠艾,「謝師傅。」

  打傷你,還給傷藥,怎麼不是好師傅呢?

  屠艾沒忍住還是念了一句,「師傅,您若是用劍,怕是得將我劈死。」

  任酉愣了一瞬,繼而俯仰大笑,「哈哈哈哈,為師只你這一個好徒兒,可捨不得。」

  嘴上說著不捨得,手下可是一點沒留情。

  又是一年過去,任酉手中的枝條已經換了數次,有他打壞的,也有屠艾打壞的。

  屠艾年僅八歲,已能與用四成力的任酉打上幾個回合了。

  她沒自滿,她在等著師傅再度變招。

  任酉如她所願,用了六成的力,攻勢變得更快,卻不再一味猛攻,反倒更狡詐了些。

  常是虛晃幾招,逼著屠艾全力攻擊而後又輕巧躲開,趁她不備再從背後刺向脖頸、腰背或是膝或是踝骨。

  狡詐的不像任酉的劍術,屠艾防不勝防。

  她只得不斷地翻轉騰挪,既要護著身前,也得防著身後,片刻不敢停在原地。

  幸好是她身量又高了,人也更輕靈,劍使得更好了,不然光是這麼不停歇就夠累人。

  今日同往常一般,師徒對招一兩個時辰後(中間有歇),屠威帶著屠艾歸家。

  回程總是慢些的,因為屠艾總傷著,馬跑太快就顛簸,人要疼得厲害。

  尤其現在任酉專攻她後身,臀是最易受傷的,趙芬特意給她做了軟墊系在馬背上,多少緩點疼。

  趙芬沒少跟屠威抱怨任酉狠心,屠艾後背的傷都是她幫著塗得藥,才多大的孩子啊,怎麼下得去手。

  屠艾對招,屠威常在外頭跟鄰舍閒聊,不是時時守著,雖知道女兒受傷,卻不知道傷得如何厲害,還是趙芬說了他才知曉。

  他也被嚇了一驚,他打屠良都沒這麼狠。

  屠威這才體會稚兒好強,是怎麼個好強法,他是真心疼了。

  可稚兒劍術確實精進,學劍才三年,尋常健壯的成人,比如屠田已經打不贏她了。

  她願意學,就勸不得,做父母的只能事前事後想法兒多護著些。

  黑風小步跑著,趕在申時正到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