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馬實在有靈性,屠艾大著膽子摸了摸它的黑腦袋。
手下的毛髮很是順滑,於是摸了又摸。
屠威見女兒喜歡黑風(黑馬的名字),便吩咐僕從將它從馬棚中牽出。
他抱著屠艾騎上馬背,讓僕從牽著馬在後院過道上小幅走動起來。
走到頭了就折返回去再走一圈。
說實話,這並不是多新奇的體驗,但屠艾還是很開心。
坐在馬背上和坐在牛車裡到底是不一樣的感受,屠艾想,她以後得學會騎馬。
騎在馬背上的人視野更開闊,沿途看到的風景也沒有遮擋。
她先前抬頭看羊吃草,只能看清眼前的一面,現在在馬背上,低下頭就能看清羊棚的全貌。
視野寬廣,所見益多,所得也益多。
屠威見稚兒在他懷中四處張望的小模樣,真想牽過韁繩,帶稚兒騎馬出去馳騁一番。
瞧瞧這個小人兒,見過的東西太少了,連一個養牲畜的後院都看得津津有味。
要是騎馬出去跑一圈,都不敢想稚兒得有多開心。
但屠威不敢這麼做,就怕娘子知道了要訓他。
不過轉念一想,不騎馬不就成了,他們走著出去遛遛也行啊。
「稚兒,不騎馬了。阿爺帶你出門瞧瞧熱鬧去。」
說完抱著屠艾翻身下馬,急步朝正院走去,得讓婢女備好女兒出門的吃用啊。
他屠威還是很細心的,知道不能讓幼兒在外亂吃東西。
屠艾有些反應不過來,好吧,出去瞧瞧挺好的,她該習慣她阿爺不時的風風火火。
屠威沒讓僕從隨行,斜挎著小包袱,抱著屠艾出門去了。
他打算去集上瞧瞧,看看今日可有販賣什麼新鮮玩意。
屠家在縣內開設了幾處屠肆,正巧集上也有一個,是以常在這往來的人們大多認識屠威。
屠艾就見這一路不斷有人上前同她阿爺寒暄幾句。
不熟的只簡單問個好,或者告訴屠威今日集上哪裡有熱鬧可看。
相熟的倒會多調侃幾句,說他今日不做屠戶,反而做起了保傅。
話里意思是「笑話」屠威一個大丈夫,卻要親自照看孩子,但沒人真的因為屠威照看孩子反倒說他不是大丈夫。
所以這話算不上是取笑,屠威對此的反應也是一笑置之。
同人話別,屠威也不帶屠艾去自家屠肆,就在集上閒逛,哪裡人多往哪去。
他們雲昌縣在廣平郡的西北邊,同都城離得不遠,時常就會有那流行的物件傳過來。
縣內較大的賈肆都開在這集上,緊俏的物件也多是在這流通出去,因此每日人流如潮。
屠威身長八尺三寸,又頗魁梧健碩,路上行人與他同行,都會不經意隔開一段距離。
屠艾感嘆,有如此阿爺,真適宜逛集啊。
屠艾被高高抱著,即使在人流最密處,也絲毫不覺擁擠,且高度足夠,她能穿過眾人腦袋看向各處。
這兒的賈肆多到讓屠艾有些目不暇接。
賣飾品的,賣香料的,賣酒麴的,賣布匹的,賣銅器漆器的,各色只要你能想到的物件,這都有賣,包括人,或者說奴婢。
買賣奴婢的地兒就靠近買賣牛馬的地兒,屠艾一時望著那個方向有些愣神。
為什麼愣神,因為她知道多數時候奴婢的賣價遠遠不如普通的牛馬,跟那些值萬錢的好馬更是不能比。
雲昌縣還真是繁盛,連市集都這般大,什麼買賣都聚在一處。
……
屠威見稚兒如此喜歡馬,眼睛一直盯著馬肆的那幾匹馬不放,想著不如買匹小馬駒。
黑風時常跟他外出,沒法陪稚兒玩耍,買只小馬駒留在家中正正好。
「稚兒,阿爺帶你去買小馬駒。買回來稚兒在家中就有玩伴了。」
馬駒?喜歡,想要。
屠艾回過神來,用腦袋蹭了蹭屠威的胸膛表示歡喜。
於是屠威大跨步朝馬肆走去。
馬肆里的馬倌見屠威遠遠走來,忙出來迎迎。
「屠爺,您今日怎麼得空了。可是要看馬,不瞞您,好馬都賣了,下一批還要等幾日才送來。」
「不要成馬,馬駒有好的嗎?」
「馬駒有,我帶您去瞧瞧。」
馬肆後院養的馬和馬駒不多,屠艾猜測他們應是有專門的養馬場。
馬倌沒說胡話,馬駒的品相瞧著確實不差,每匹長得都很秀氣。
屠艾不會相馬,只讀過相馬經,聽馬倌介紹馬駒的時候,心中默默對照著。
「馬頭為王,欲得方。目為丞相,欲得明。……四下為令……」(源自伯樂《相馬經》)
但是屠艾很快發現對照無用,一來這裡的馬駒彼此差別不大,二來都不大符合良馬的標準。
想來也是,良馬大多養在朝廷設置的牧苑,用來供給騎兵,即使有遺漏,也不會輕易出現在馬肆。
馬肆里賣的好馬,該是相對於羸駑馬而言的,但也足夠了。
屠艾認真聽馬倌介紹,視線在幾匹馬駒身上游移,最終選定了毛髮最順滑的赭色馬駒。
接下來只要眼神不停注視著赭色馬駒,屠威這個寵孩子的就知道她想要什麼了。
買馬駒付了錢,簽了契書,都不算完,還需馬肆帶契書去縣衙登記後領取憑證,馬駒才算真正屬於買家。(不是純瞎編)
屠威還要陪女兒逛集呢,就沒牽著馬駒走,讓馬肆明日連著憑證一齊送上門。
出了馬肆,右邊就是買賣奴婢的地兒,屠威沒往那走,朝左奔著賣香料的去了。
給稚兒買了一匹馬駒,那也得給娘子買份貴重的禮物,還有蕭兒,良兒和田兒,誰都不能落下。
屠威口中喃喃著「破財了,破財了」,腳步卻不停得朝前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