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血與淚(二)。
慶幸而又帶著笑意的話,在這寒風呼嘯的秋夜裡,顯得是那麼諷刺與調侃。
這代表著天野良間自以為的努力與保護,此刻全都化為了雲與煙,那拼盡全力在生命盡頭前揮出極盡輝煌的三刀,並沒有殺死掉那個滿臉被黑色蛇鱗的怪物!
而接下來,在天野良間逝去後,將會由秋原琳獨自面對這頭「怪物」!
被天雷湮滅成一片廢墟之上,「源結子」推開掩蓋在自己身上的石塊,從坑洞中爬了出來,之前被轟碎的腦袋,身軀,左手,血與肉正在不斷重新長出。
一息之間,「源結子」便完完整整的站在了青石之上。
不過,此時的她不應該叫做了源結子了,應該叫他,源素清!
長相清秀的他就是端著櫸木盒子在柚子屋旅館祈求時雨淺一行人救救他妹妹的源素清。
這個混蛋從一開始就戲耍了所有人。
秋原琳小心翼翼地將懷中的天野良間放在地上,拄著刀,她轉身望向了源素清,臉上是無盡的悲傷與痛苦。
望著站在碎石堆上的秋原琳,源素清原本的笑容靜止在了臉上,他慢慢地收斂起了所有面部動作,換而出現的是一副冷漠卻又孤寂的身影。
黑暗陰影的夜幕,同時遮過了兩人的臉。
晃蕩著涼風,微寒的夜裡,響起了男人的低語聲,這不是自我罪行的反省,而是一段故事,一個逼自己狠下心去的理由。
這是一面立在戰爭開始前旗幟,亦是沒有退路一路向前的討伐之戈。
「關於某些事情,我的確欺騙了你們,但很多事情我也沒有欺騙你們,比如:我的確叫源素清,我也的確有個久治不愈的妹妹。」
「我從小就被人們叫做「災星」,備受欺負,原以為我就會這樣直面人間的薄情,直至結束悲痛的一生,可後來,我的妹妹出生了,她從來不會瞧不起我,會分享好吃的給我,會給我講故事,站在面前保護我。」
「她是一隻出現在我黑暗人生中的彩色精靈。」
源素清的聲音高昂著,又轉瞬間落了下去,「然而,這個糟糕的世界總是喜歡以悲慘的方式待我,我的妹妹得了絕症,她的身體在不斷老化,所有醫生都束手無策。」
「我不甘心,也不服這冰冷世界,終於我找到了方法,但這個方法要犧牲一些人。」
「所以,我沒得選擇,成為不了天使,我只能變成惡魔了。」
源素清大笑了起來,就像是個瘋子一樣,「哈哈哈,我殺了好多人啊,父母,家來,女孩,相較於這無關緊要的人來說,我的妹妹就是我的一切。」
他伸手捂著自己臉捧腹大笑,然後忽地又掙扎著抬起頭,腥紅的蛇瞳在黑夜悄然盛開,「擋在我路上的人都得死。」
「這是一條刀對刀,劍對劍的血腥之路,你們咒術師與我終究只能活下了一個!」
「來吧!只有一個人能帶著自己的信念繼續走下去!」
秋原琳俯視著黑夜中那個固執的瘋子,強忍著自己的情緒,深吸了一口氣,右手不知不覺中已經放在了白色的刀柄上。
她的神色肅穆,僅在下一刻,她就拔出了刀,刀聲凜冽,白狐的虛幻身影出現在秋原琳身後開始嘶鳴了起來。
這是一記極為絢爛的拔刀斬。
鋒利雪白的「白狐丸」落在了源素清的手臂上,刀身與蛇鱗劃出細微的火花沫。
全盛姿態下的源素清已經基本「蛇化」了,無論是臉部,還是衣服之下的體表,一層緊密的黑色蛇鱗覆蓋在其上。
「果然和我想的一樣,你是這群咒術師中最弱的,即使和你多說幾句,也不會影響我們之間的戰鬥時常。」
源素清臉上再次露出了挑釁的笑容,「既然如此,那我再告訴一點你關於我的事情吧。」
「剛才的那個咒術師,的確殺死了我一次,但你應該聽說過有關八岐大蛇的故事吧?傳言中的它足足有八條命。」
「現在我可以告訴你,八岐大蛇是真實存在的,而與它簽訂契約的我獲得了部分它的能力,現在足足有了兩條命。」
「這是我最後一條命了,嘗試著稍微努力點,殺死我吧。」
砍在手上的白狐丸突然鬆了開來,那並不是秋原琳的問題,而是源清素的手發生了變化。
原本的手,在此刻變成了一條粗壯的黑鱗蛇,它就像是可以無限伸縮一樣,縮回去避開了秋原琳的刀,然後繞過刀鋒,咬向了秋原琳。
望著黑鱗蛇張開的血口與毒牙,秋原琳本能的仰下頭,腿貼地彎曲,她躲開了巨蛇的撕咬。
同時,她移身時將白狐丸向後拉去,雪白的刀身與黑色蛇鱗摩擦響起銳利的金戈之聲,秋原琳翻身,刀換手,幽藍色的咒力覆蓋刀身。
向下砍去,白狐丸割破了蛇的鱗片,切出了一條長長的血痕。
可這樣的攻擊,似乎對源素清沒有任何作用,他絲毫沒有注意手上的傷,另一隻手同樣變成一隻黑鱗蛇。
在秋原琳因刀鋒砍入蛇身陷入片刻驚喜時,另一隻黑鱗蛇發起了偷襲。
危險將至的最後一刻,秋原琳反應了過來,手中白狐丸橫過,擋住了黑鱗蛇的咬襲,但她還是被黑鱗蛇的衝擊撞飛了出去。
一人一蛇的在糾纏在了一起,地上拖起細碎的摩擦聲。
又一隻黑鱗蛇的攻擊眨眼就至,秋原琳眼疾手快,手中刀身向下揮砍,藉助反彈的力量,她躍至空中,手中白狐丸掄成四分之三個圓,砍襲來的大蛇。
咒力覆蓋著名刀「白狐丸」,這一次卯足勁的斬擊終於深陷住了黑色蛇軀的三尺,烏黑色的血液灑向空中。
可正是由於這一擊,浮在空中的她變成了標靶,另一隻大蛇趁勢襲來。
黑鱗蛇撞在了秋原琳的肚子上,鮮紅色的血液與烏黑色的蛇血對照分明。
秋原琳受到了極大的重創,可本應該在這種情況下已經顧不上任何東西的她,手中卻仍然抓住著白狐丸。
就像是預謀已久的樣子。
純黑色卻帶著血紅色雷電的斬擊一閃而過,就像是靜謐烏雲中鳴過的驚雷,巍峨雪峰突然落下的崩雪。
無聲卻又讓人震撼。
那隻粗壯的黑鱗蛇的蛇頭,直接被這一刀斬了下來。
黑色蛇鱗下露出了紅色的血與肉,蛇也只不過是血肉之軀。
被砸在青石地面里的秋原琳快速起身,現在的她已經管不了身上受的傷了,要憑藉著這個感覺,一鼓作氣的殺死源素清。
咆哮的黑紅閃電夾雜刀身,刀光如龍,無堅不摧,無物不斬。
『黑閃,二連,刀狹間。』
這是這個笨拙的女孩對世界的宣洩與吶喊!
「咒術師百分之八十都是靠天賦的。」這是所有人都公認的。「而其中,生得術式又占了其中百分之五十,這是毋庸置疑的。」
可以這麼說,一個咒術師有著一個強大的術式,就很容易成為一名強大的咒術師。
而如果沒有術式,或是術式雞肋的話,那機會就會很渺茫,甚至是不可能成為一名強大咒術師。
「原來你也這樣認為嗎?」
這是時雨淺對秋原琳提的問題。
「認為自己在努力,再努力,得到的結果依舊會是失敗。認為自己始終都會弱小下去,永遠都改變不了?」時雨淺問著秋原琳。
秋原琳沉默的點了點頭。
這是她的常態,亦是心魔。
時雨淺笑了笑,「可事實遠不是如此。」
秋原琳滿眼疑問的看著他。
時雨淺從地上站了起來,給她演示起了一個新東西,只是普普通通的一拳揮出,世界失去了原本的顏色,純黑色夾雜的血紅雷電的咒力打擊一拳貫穿了整個訓練場。
「很炫酷吧?即使沒用術式,依舊很強大,僅是磨練過咒力操作達到效果,你認為它不是咒術師本身的天賦嗎?咒術師都有咒力吧?」
秋原琳沉默在了原地。
「我始終認為」黑閃「,是咒術師經過磨練呈現的最好焰火,你也可以做到這個的,琳。」
「所以啊,無論是做人,還是咒術師,就應該相信自己擁有著才能,若是真的認為自己沒有才能的話,大概這一輩子都不會有了。」
「才華是需要靠努力,咒術是需要磨練的,至於花開的機會,也許是在今天,又或是明天,後天,以至於更遙遠的未來。」
「但你一定要堅持下去,才能看見花開的時候。」
黑閃,是當物理打擊與咒力衝擊之間的誤差在0.000001秒之內時產生的空間扭曲,威力平均為通常的2.5次方。
「雖然咒術師不能刻意打出黑閃,但不斷精煉自身,總有一天你會打出黑閃的,然後記住那種狀態,無意識的保持下去。」
刀鋒上的黑閃是如此絢爛,順著黑鱗蛇的身子,白狐丸平整的切開了整條蛇軀,秋原琳跑得越來越快,此刻的她感覺異常輕快。
源素清一臉惱怒的看著突生的異變喃喃的說道:「這些叫做咒術師的傢伙究竟是怎麼回事?明明之前表現的那麼弱,為什麼現在卻」
「難怪那傢伙總是在說無論什麼時候,咒術師都是極為難纏的傢伙。」
「既然如此,那就再加把力。」
緋紅的火焰吐息在嘴中,細碎的火花隨著呼吸而閃動。
下一刻,源素清從口中吐出了一片緋紅火海,奔騰的火焰肆意向前而去。
凝視著火焱的秋原琳已經做好了反擊的準備,原本黯淡的黑閃再一次亮了起來,『黑閃,三連,瑰切。』
黑色夾雜雷電的斬擊瞬息斬開這片緋紅火海。
間隙之中,秋源琳快速奔行,踏地而起,揮刀斬落,'黑閃,四連,平面斬。'
白狐丸從平面揮刀而過,黑紅的絢麗斬擊朝源素清的脖子落下。
愣神間,一道低沉的男聲響起了源素清的耳邊,「喂,別玩了,你不會真的想死在她的手上吧?認為自己做錯了,這一刻認清了現實,不準備繼續下去了?」
蠱惑的惡魔再次開始誘導:「那你的妹妹怎麼辦呢?明明即將甦醒了,你就這樣放棄?是不是太不划算了?你就這樣拋下你的妹妹嗎?」
「這位咒術師曾經也是一名巫女,她的靈魂可以抵兩個普通人的靈魂,吸收了她的靈魂,馬上就可以救你的妹妹了。」
「你要放棄嗎?」
源素清腦海中浮現出了那棵櫻花樹下的時光。
「我可以將我的房間分一半給哥哥哦,這樣哥哥就有房間了。」
「我的粉色大熊也可借給哥哥玩,哥哥跟我回家好不好?」
「這是我最喜歡吃的糕點分哥哥一半.」
「不能這樣!」源素清憤怒的嘶吼了起來,憤懣間他變成了一條巨大的黑色鱗蛇,在黑閃還沒落下的一刻,它以更快的速度吞下秋原琳的整個頭。
鋒利的蛇牙咬了下去,血在源素清嘴裡散了開來。
「她靈魂的味道果然不錯,哈哈哈哈!」
白狐丸停在了空中,黑閃的光芒消失在了空中。
可突然,源素清的耳邊那道低沉的男聲由笑容變成了驚恐,「不,快跑!快跑!」
「刀要落了下來。」
「什麼意思?」源素清完全不理解他的驚恐,腥紅的蛇瞳向一邊瞥去。
這個女人竟在沒有靈魂和腦袋的情況下,僅憑身體本能在出揮刀並且用出了黑閃!
「怎麼會這樣?」
『黑閃,五連。』
黑色夾在著紅色閃電的斬擊帶著一股恐怖的威勢斬了過來。
空氣轟然炸了開來。
「要死,要死!」
源素清身上陰黑色電弧閃動,它咬斷了她的頭顱然後快速向後逃去。
烏黑色的血,灑落在空中。
這一刀還是斬在了源素清身上,但這並不致命。
重新變成人形的源素清無力的癱倒在地上,驚愕住了一會,他又「哈哈」大笑起來,「還真是差點將自己玩死了。」
「這是什麼情況,死了還會揮刀?還真是可怕。」
「大概是身體的本能吧,記到了骨子裡的揮刀動作。」
站起身子,源素清罵罵咧咧向後走去,消失在了黑暗中。
檔案記錄—2005年10月14日,准一級咒術師谷口海斗,准一級咒術師相田真,二級咒術師天野良間,准二級咒術師秋原琳,在任務「蛇骸之日」中死亡。
京都,上京區,京都府立醫科大學附屬醫院。
時雨淺坐在一樓的空位上,盯著牆上的時間,忽地,他的右眼皮跳了起來。
「左眼跳財,右眼跳災。」
「這可不是一個好兆頭。」
在晚上11:05分鐘後,沒有出現任何危險跡象,時雨淺終於擺脫了藤原夫婦的糾纏,以極快的速度朝著左京區的源家趕去。
「快點,再快點,那名詛咒師肯定是去了源家。」
開車的輔助監督汗顏,「我們已經很快了,不過即使那邊遇上詛咒師,你也不用這麼緊張吧?他們幾個已經是咒術高專的精銳力量了。」
「你應該嘗試相信他們。」
時雨淺看著窗外,「希望如此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