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閻魔冥剎。
黑暗,是一個與光明相反的形容詞。
人們本能的崇尚並信仰光明,卻由衷的恐懼黑暗。
光線的剝離,絕對的靜寂,以及不可確認的未知性,會讓每個處在黑暗裡人感到焦慮,痛苦,不安,以至於人們很難在這樣的世界裡撐過24小時。
九條源衣在將庵歌姬送出領域後,一刀將身後幽黃色的咒力衝擊斬成了倆半,現在的她,面對的就是無邊的黑暗。
「接下來自己該怎麼辦呢?」
九條源衣思索著問題,一個人獨自徘徊在黑暗裡。
「沒有腳步聲,詛咒沒有再攻擊。」
「體力與咒力仍在繼續流逝。」
「只是單純地想以此為囚牢困住我?還是想借黑暗的環境讓我暴露出最脆弱的一面,之後再輕鬆除掉我?」
黑暗且絕對寂靜的環境中,九條源衣的思緒無比的清晰。
「如果是單純的困住我的話應該行的通,但如果是第二點的話。」
「那就看看獵人與獵物究竟是誰了。」
她的嘴角揚起一抹笑意,將手中「數珠丸恆次」杵在地面上,靜靜地開始製造「陷阱」。
「只要詛咒出手的話,手持特級咒具的我絕對能一刀斬了它,而現在自己唯一要做的就是營造出一種「虛弱」「無力」的環境,勾引它出手。」
「這就像是釣魚一般。」
不,不對,這比釣魚的風險高的多,身在領域內的九條源衣不僅要抵抗領域的「必中」效果,保有「一刀餘力」的體力,還必須保證詛咒一定會出手,而一旦其中有任何一個條件沒有達成,九條源衣就一定會輸。
這是一場豪賭!
先下一城的九條源衣有著十足的信心,她相信無論是詛咒還是人都抵抗不了那顆急迫獲勝的心。
九條源衣閉上了眼睛,捨棄掉了自己的視覺,將聽覺與自己的咒力感知不斷放大,同時運轉起自己的術式「瑰炎」抵抗起了領域的必中效果。
無盡黑暗裡的一角,詛咒用四隻極小的眼睛正打量著九條源衣行動,它的嘴角始終保持一絲戲謔的笑意。
「這樣嘛,那就看看究竟是誰會先倒下吧.」
黑暗裡,時間一點一滴的開始流逝。
九條源衣感受著時間的推移,可漸漸的,她那對咒力敏銳的感知,以及清晰無比的大腦,慢慢開始遲鈍變得下來了。
久而久之,她逐漸在腦海中開始思緒起了一些零碎的事情,以至於不讓自己的心情變得急躁。
「被我推出去的庵歌姬應該得救了吧,咒術高專的支援也快來吧?」
「假如自己死在了這裡,應該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這好像是自己第三次遇見這樣的絕境了」
一段關於自己人生的走馬燈出現在了九條源衣的腦海中。
「每個人都會有自己最討厭的東西吧?你最討厭的是什麼,我不得而知。」
「但九條源衣最討厭的是她自己。」
沒錯,這位如今年僅17歲就成為咒術界一級咒術師,
日本頂尖世家五攝家之一九條家的嫡女,
這位高貴,清冷,看上去極其強勢的大小姐。
最最最討厭的就是的自己。
她討厭那個無能無力的自己。
極度的厭惡,那個在秋末的大雨里無能無力的自己。
其實出生在日本的頂尖貴族,並不是一件幸運的事情,相反,九條源衣一直認為這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
雖然能頂著高貴的頭銜,吃穿用度不愁,但不是所有的東西都能隨自己的意願的。
九條源衣的父親-九條和是個渣男,他有著很多情婦,子女也有很多,如果算上九條源衣的話,一共是十三個。
九條源衣的小時候是與母親居住的,那時的她還並未被九條家發現,她的生活在那時雖然有些清貧,但很是快樂。
記憶里的那段時間,母親會溫柔的哄自己入睡,會在纖長的指間套著一根兩端系在一起的紅繩,跟她玩那種把繩子翻出各種花樣的小遊戲,她總會笑著輕撫自己的頭,說著「源衣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寶貝,是媽媽的寶貝哦」。
那段是金黃的時光,也是九條源衣最快樂的同年時光。
可後來,一群穿著黑色西裝的大漢將她們母子接回了九條家。
九條源衣第一次看見到了她的父親,那是一個穿著筆直西服,帶著金絲眼鏡,看上去十分英俊,但內里非常冷血的人。
這個男人堅信價值高於一切。
初入九條家的源衣第一次看見奢華富貴的房子,裡面有各種精緻的瓷器,看不懂的畫卷,而且在她的房間裡有各種樣式的漂亮小洋裙,數不盡的可愛布娃娃,床很大很柔軟。
她想著以後自己和母親就不用擠在小小的床睡覺了,她們的生活可以過得更好。
可也是從這天的起,九條源衣就很少見到了自己的母親了。
她的生活被安排的滿滿當當的,花道,茶道,現代芭蕾,劍道,空手道,馬術,她每天都在學習,她詢問著自己什麼時候可以去見自己的母親時,而管家的話只有一句,「當你所有功課都是優秀時,你就可以去見你的母親了。」
終於,偶然得空的間隙,九條源衣見到了自己的母親,相比前幾年,她變得虛弱了不少,遠遠望去母親經常咳嗽,這時的她就像是個困在籠子中的金絲雀一樣。
九條源衣開始詢問起了管家,「母親這是怎麼了?」
管家低沉地說,「你的母親生了很嚴重的病,需要錢救治,但家主覺得救人的價值不對等,所以並未給你的母親治療措施。」
「什麼價值?」九條源衣紅著眼睛問道。
「如果當你的各個科目都滿分,並且遠遠強於你的兄弟姐妹時,或許你對家主而言就有了一定價值,這時如果是你提要求的話,家主應該會答應,你的母親也會有救了。」
這場秋末的大雨里,九條源衣的各科都考取了滿分,並且在私教老師的評價里遠遠高於其他兄弟姐妹,她拿著自己的成績單沖向了自己父親的房間,要求救助自己的母親時。
父親的回答卻是,「已經晚了,來不及了,不管怎樣都救不了你的母親了。」
「為什麼?不是說只要我得了滿分就可以了嗎?我已經很優秀了。」
「如果剛剛開始你有這樣的價值的話,你的母親還有的救,不過,直到現在才綻放光芒,時間並不巧合。」
九條源衣看著自己的父親,那是一雙極其冰冷的眸子。
「堅強點,源衣,你的生活里並不需要你的母親,九條家才是你的一切。」
之後,九條源衣求過很多人,管家,與自己同父異母的兄弟,可她們都表示自己無能為力。
「討厭,好討厭這樣的自己,什麼,什麼也做不了。」
「連自己的母親都救不了.」
結束的雨末,母親去世了。
沒有葬禮,什麼都沒有,只有九條源衣那如同雨一般的淚水與深深的自責。
或許是自己的哭聲太惹人厭煩了,一個嚴肅的銀髮老頭走了進來,他告訴九條源衣,哭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如果想改變一切的,就得改變自己。
如果想面對遭難時不被打倒,就要有直面災難的勇氣,決心與才能。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那一天開始,九條源衣很努力地去學習任何東西,她的心中只剩下了贏。
「絕對接受不了自己的失敗,自己一定要贏下去。」
「不准失敗,我不想再看見那個無能為力的自己。」
「要將成功刻進自己的大腦,就像是人類第一口成功的呼吸,心臟的成功跳動。」
她,九條源衣,要遠遠地超過自己的兄弟姐妹,要遠遠的拋下那個無能為力醜陋的自己,一步一步朝著勝利與成功走下去。
「只是不想第二次體會自己的無能了。」
無邊的黑暗世界裡,九條源衣開始表現的焦慮急躁起來,她的手不斷的握緊,鬆開,又握緊。
手中太刀也是一次次拿起,放下。
後來,她開始展現出人性最脆弱的一面,在黑暗裡練習起了劍術。
可精湛靈動的劍法只是持續不到半個小時,九條源衣便開始了大搖大擺的揮舞著劍,毫無章法。
甚至於現在,她毫無顧忌的使用了咒力。
瑰色火焰纏繞刀身,紫色的刀簾在黑色中獨舞。
「拔刀齋,瑰落。」
「紅舞。」
「鯨落。」跳動的紫炎一會如紅繩舞動,一會似鯨魚落下。
瑰之炎從燃起,到綻放,最後的到熄滅。
九條源衣倒在了地面之上,僅存著最後的體力與咒力,等待著詛咒的登場。
黑霧籠罩的世界一角,四隻眼睛的詛咒開始驚呼了起來,奸詐且邪魅的囈語聲迴蕩在周圍,「沒錯,沒錯,就是這樣。」
「焦慮,暴躁起來吧。」
幽黃色的咒力已經凝聚在了拳頭上,它準備要出手了。
可突然,黑暗中,一隻女人的手伸了進來,「別急,人類就是這樣,奸險而狡詐,你如果現在出手的話,她會一刀砍了你的,再等等。」
詛咒下意識的驚呼一聲,然後再次朝九條源衣的方向看去。
即使躺在地面的女人仍緊握著刀,四眼詛咒再次警惕了起來,它隱匿了自己的身形。
「真是的,這麼謹慎,還是沒有動手嗎?」
九條源衣翻轉著身體,剛剛詛咒已經錯失了動手的最好時機,那麼它現在肯定會繼續等待下去。
「真的要死了嗎?」
她用手擦了擦臉上殘留的詛咒之血。
「又要承認那個無能的自己了嗎?到頭來還是這般弱小嗎?」
九條源衣躺在黑色的世界裡,她回憶起自己第一次遇見特級詛咒後,向爺爺詢問自己如何變強的方法。
那個穿著白色劍道服在樹下練劍的老人是這樣說的,「在東密佛教里有這樣一種傳言,當做到「口」,「身」,「意」的時候,一個人就會變得格外強大。」
「「口」,「身」現在的你已經做到了,但還有「意」你沒有做到,所以你戰勝不了強敵。」
九條源衣不解的再次問道:「「意」極為「心意」,我心中目標已經足夠堅韌了,你為什麼還說我的「意」還沒有做到呢?」
「你確定那是你的本心嗎?」
九條源衣沉默了。
「雖然直面弱小與無能是一件很難的事,但你並不能否定它的存在。」
「你不能一味的逃避那個無能的自己,只有當你真正的正視她,你才會變得更強,源衣。」
「就像樹上的蟲繭一樣,無法撕破包裹自己的繭,是無法變成蝴蝶飛向蔚藍色的廣闊天空的。」
他的聲音一次又一次在九條源衣的耳畔響起。
「撕破裹著自己的繭嗎?」
呢喃中,九條源衣從黑暗中站了起來。
「果然啊,你還真是厲害啊。」
臉上沾有詛咒之血的九條源衣,臉部表情在這一時刻顯得瘋狂不已。
「那就試試吧看!」
特級咒具「數珠丸恆次」,銘刻術式:風之息,能夠將咒力轉化為風,掌控風動,也可以將儲存在劍內的風轉換為咒力。
無形的風化湧入九條源衣體內,九條源衣的咒力快速暴漲起來。
掌印隨著冰冷的聲音響起在無邊的黑暗裡。
「就像是束縛的繭,第一次破裂開來。」
蝴蝶震動翅膀的聲音響起在耳畔。
九條源衣只感覺全身上下無比舒適,無比自在,就像是失去了束縛的鳥兒,翱翔於天空。
「輕快,自由。」
「人在世上,災難與困難總是接踵而至的,唯有戰勝與面對,才是我之道。」
「領域展開,閻魔冥剎!」
剎那間,以九條源衣為中心,黑暗以一種極快的速度消散開來。
火,燃了出來。
不,應該說是「長」了出來,九條源衣身邊的瑰炎形成了一棵課火梧桐樹,火梧桐樹棵棵獨立,葉子盛開展現出跳動的火焰。
隨著風之息的吹拂,梧桐樹上的葉子就像火精靈般舞動,沙沙聲,如同一片星辰大海。
如果有人這時站在重工廠外看就會發現,原本漆黑的橢球體在這一時刻,已經變為了靚麗的瑰紅色。
這片世界,變成了火的世界。
宛若星焰的火焰中,九條源衣撫摸住了一片掉落的梧桐樹葉,火焰般的葉子落入世界裡,一陣暖意纏過,隨後消散在空氣里。
詛咒顯現在火焰世界的一端,此刻的它顯然有些呆滯。
「什麼情況?我在哪裡?我的世界呢?」
「數珠丸恆次」被九條源衣提起,無形的風催動著漫天的梧桐樹葉,它們在空中匯聚了起來。
「閻魔。」
冰冷的聲音剛剛落下,漫天的星焰態火焰在空中幻化出一隻如同猙獰的撒旦惡魔,撕咬向了人型詛咒,只是頃刻間,火之惡魔就附著在了詛咒身上。
灼燒,焚盡。
詛咒如塵埃一般散去。
一隻烏黑色的手指從空中掉落。
領域【閻魔冥剎】也消散開來,細小的雨滴輕輕的觸碰到九條源衣的頭上。
「活著的感覺真好。」
九條源衣不由蹲下身子,手中太刀插入泥濘的地面,她大口著喘著粗氣,即使剛剛有著「數珠丸恆次」補充咒力,可她的體力仍然達到極限了。
「真是不錯,你很厲害呢。」
遠處的黑暗裡傳來掌聲與由衷讚嘆聲,一個走在黑夜裡的詭異女人緩緩出現在九條源衣的視線之中。
與此同時,九條源衣也看見了不遠處血泊中的庵歌姬。
冰冷的狐狸眼猛然瞪大,驚呼聲響起。
「歌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