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審大會一樁樁接近尾聲。
不僅是海珊和阿德南,還包括他們的家人,奴僕,強盜團里的強盜。
無辜者早就被放歸了,推上審判台的,都是一些有確鑿證據的「罪人」。
因為洛薩也很清楚,指望平民投票,哪怕是小偷小摸,起步也有很大概率是死刑。
所以乾脆就是走個流程。
「車都裝好了嗎?」
安德里亞斯點頭道:「包括隨行的十名衛兵在內,都已準備就緒。」
洛薩開口道:「那就準備出發吧。」
他已準備離開希伯倫,前往耶路撒冷。
安德里亞斯有些疑慮:「大人,您確定今天出發嗎?海珊還好,但阿德南在異教徒的頭人里,聲望向來不錯,我擔心他們會串聯起來伺機叛亂。」
「如果他們真敢這麼做,正好快刀斬亂麻。」
洛薩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別忘了,這裡距離耶路撒冷總共才多遠?我還是王家騎士團的大團長,國王陛下的寵臣。」
「寵臣」,雖然是洛薩對自己的調侃,但也是實實在在的事情。
在耶路撒冷城,雖然那些之前武裝起來的朝聖者軍隊,已經被解散了,但仍有兩個騎士團和城衛軍的常備軍。
有這樣一股強大力量的震懾,就算洛薩沒打算請外援,這些人也不敢輕舉妄動。
「最起碼,在我對他們進行更進一步的刺激前,他們不可能動手的。」
安德里亞斯加重了語氣道:「大人,我是說,萬一呢?」
他是個謹慎的人,就是在洛薩看來,他的行事作風太過瞻前顧後,總是怕這怕那的。
作為主管後勤的製衣官,他倒是很合格,但就別指望能像漢斯一樣獨當一面了。
洛薩微笑道:「我明天就回來了,如果他們真能在一天之內就組織起來人手,而且,我們還沒收到半點風聲的話,你們依託城牆防禦就是了。
別告訴我,以希伯倫內堡(領主大廳)的堅固程度,你們還守不住一天?」
安德里亞斯盤算了一陣,點頭道:「我明白了,大人,這是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
在這麼短暫的時間裡,如果那些異教徒豪強們真能串聯起來,並且組織起能匹敵洛薩麾下五百餘常備軍的力量,還進展神速,打到了希伯倫城下
這無異於天方夜譚,根本不可能發生!
…
洛薩帶著十餘名翼騎兵,以及兩輛馬車,輕裝簡行,奔赴耶路撒冷。
希伯倫此刻,簡直成了歡樂的海洋,大街小巷裡,充斥著端著酒杯開懷暢飲的平民,哪怕是不飲酒的拜火教徒們,臉上也充滿了喜氣。
新領主剛已抵達,希伯倫就有了一番新氣象,無論是降低賦稅,還是懲戒兩位昔日高高在上的地方豪強,都使人們心中生出了一種,未來的日子將會變得好過不少的感覺。
讓娜有些感慨:「這種景象,在往日的希伯倫,可不常見。」
像希伯倫這種宗教氛圍濃郁,而且兩教教義都極為保守的城市,就仿佛一個時刻都板著臉的嚴厲父親。
往日裡,充斥在大街小巷的,都是那些穿著簡樸,虔誠朝覲的朝聖者。
肅穆,沉重,是這座城市的主基調。
「的確,說實在的,我還挺有成就感的。」
道旁,茂密的葡萄種植園裡。
人們正在收穫沉甸甸的葡萄,他們將其堆積在木桶里,由赤著腳的女人在裡面宛如跳舞般踩著。
讓娜緊盯著一個漂亮姑娘的窈窕背影,稱讚道:「大人,你知道嗎,漂亮姑娘踩出的葡萄酒是最好喝的。」
「不知道。」
洛薩對讓娜這宛如痴漢般的行為,表示不能理解。
讓娜提議道:「如果是般若小姐這樣的美人,踩出來的葡萄酒,一定最為香醇,想必大人也是這麼認為的吧?」
般若翻了個白眼。
洛薩則完全沒接這個話茬,只是道:「有機會請你吃老壇。」
「老壇是什麼?」
讓娜有些好奇。
洛薩一本正經地描述道:「是一種來自東方國度的黃酒,用陳年老壇釀製,味道醇厚,我以前經常喝。」
讓娜面露期待:「那可真是想好好品嘗一下。」
她話鋒一轉,又道:「大人,您還沒回答我剛剛的那個問題,難道您就不想品嘗般若小姐赤著腳踩出來的葡萄酒嗎?」
洛薩看了一眼般若,見她神色坦然,心中不由下意識生出了一個念頭。
似乎,也不是不行。
芙琳吉拉高聲道:「那我呢?我也想試試,大人,要不我們回來的時候,去你名下的葡萄種植園逛一逛吧?」
讓娜誇讚道:「如果是芙琳小姐的話,味道想必也會很不錯,大人,我開始期待起來這次葡萄園之旅了。」
洛薩認真考慮了一下,點頭道:「好吧,如果你們都想的話,等從耶路撒冷回來,我們就找一家葡萄種植園。」
打了一輩子仗,就不能享受享受嗎?
「大人,要比試一下騎馬嗎?我們從這裡沖,看誰先抵達前面那棵樹!」
讓娜說著,便一騎絕塵,沖在了前面。
洛薩完全沒有追趕的想法。
芙琳趁機進讒言,活像個佞臣:「這個臉皮厚實的女人,騎著大人你自己都沒捨得騎的阿哈爾捷金馬,還想跟大人比試騎術,真是一點臉都不要了。」
洛薩深以為然:「的確,太不要臉了!」
整個希伯倫,明面上的歡快,卻掩蓋不住暗流涌動。
真正掌握這座城市的異教徒豪強們這才意識到,他們原本以為只是換了個新領主,跟自己沒多大關係的想法,究竟錯的有多離譜。
一間酒館裡。
三家異教徒豪強此時正齊聚一堂。
海珊跟阿德南兩個人落馬後,他們三個就是剩下的包稅人中,最拔尖的三人了。
「不能再這麼下去了,顯而易見,這個新來的領主是想要挖咱們的根!」
「那個叫烏爾姆的巡境官,每天都帶著一隊騎兵在我們的領地里亂逛,逢人就告訴他們『巡迴法庭』的事,還張貼了種種告示,再這麼下去,遲早會輪到我們。」
坐在這裡的人,就沒有一個乾淨的!
如果把這個時代的大地主拉出去槍斃,十個全殺或許會冤枉無辜,但每十個人殺九個,絕對會有漏網之魚。
「那有什麼辦法?這位可是屠龍者!我覲見他的時候,親眼看到他在大殿裡擺放了一隻巨大的龍首。」
「而且,薩拉丁已經跟法蘭克人的王簽訂了停戰協議,也不可能給我們多少支持。」
這個時代,除非只率常備軍,否則是沒有突襲戰可言的。
召集封臣,召集領民,召集農奴,都是一場聲勢浩大,不可能遮掩住消息的活動。
所以,一旦他們想要扯旗造反,除非他們打算只帶家族衛兵,否則根本遮掩不住。
更大的可能是,他們人手還沒召集起來,就被洛薩安排在希伯倫的守軍給一股腦剿滅了。
「不行,我們的力量跟這位暴君相比,實在是太薄弱了。這裡距離耶路撒冷,又是如此之近,其餘領地里的包稅人,事不關己,也不會理會我們的求助。」
「那我們怎麼辦,就這樣等著這位暴君把我們的領地,財富,統統剝奪,然後把我們送上絞架上,供這些賤民們娛樂嗎!」
有人砸了桌子,氣急敗壞道。
「你沒看到阿德南被殺時,那些賤民們笑得有多開心,他們恨不得立刻去捧那個異教徒的臭腳,簡直玷污了聖地的光輝!」
洛薩處決海珊,他們甚至只會覺得大快人心,但處決阿德南,就完全是壞了這座土地上,延續了上千年的規矩。
「不,我們還有一個人可以指望!」
三人之中,最為年長的這人,面色凝重道:「首先,我們不可能對抗異教徒的軍隊,這是毋庸置疑的事,但異教徒當中,也不是鐵板一塊!」
「我明白了,你想說的是,雷納德伯爵?」
「沒錯,雷納德是不會甘心把自己的伯爵尊位,讓開洛薩這個暴君的,我們只要支持雷納德奪回伯爵的頭銜,把這個洛薩趕跑,耶路撒冷的國王也沒有理由干涉!」
這幫人灰敗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生息。
「當然,我們得做兩手準備,不能全指望雷納德。」
有人提議道:「無論是收買僕人下毒,亦或者是僱傭刺客刺殺,都要和聯繫雷納德同步進行,越快處理掉這個暴君越好。」
「這段時間,你們可要穩住手底下的賤民,千萬不要再讓他們跑到那個巡迴法庭去控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