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揪出!隱藏在縣衙的內鬼!(二合一)
夜風將林楓意味深長的聲音,送進了附近所有人的耳中,剎那間,讓眾人內心頓時掀起萬丈波瀾。🎉💢 ❻➈𝐬ĤùⓍ.¢όΜ ♕🎅
縣令莊岩只覺得頭皮發麻,一股涼意瞬間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讓他大腦嗡嗡直響。
「對啊,謝放和他兒子還有兩具屍首呢,可這兩具屍首不在這亂葬崗內,而周家的屍首隻有二十五具……所以,這少的兩具屍首,難道真的也代替了兩個人?」
「如果他們也代替了兩個人,豈不就是說……從周家火災里,真正逃走的人,足足有六個人!?」
王鵬程一臉不敢置信:「當天下官收斂了足足二十五具屍首,以為就是那周家的二十五口人,可結果……竟然有六個都不是周家人!?」
鄭縣的衙役們也都目瞪口呆,只覺得這簡直太特麼懸乎了,誰能想到十年前那一晚的真相,竟然會是這樣?
有六具屍首都不是周家的!
孫伏伽瞳孔劇烈跳動,那濃眉瞬間由倒八變成了正八,眸中不斷閃爍著精芒,他要比莊岩和王鵬程等人想的更多。
莊岩他們是因為林楓的推斷而震驚震動。
可孫伏伽,卻從林楓的話里,聽出了更多的言外之意,想到了關於這個案子更多的細節。
他忙看向林楓,道:「子德,那謝放與他的兒子,在當年,一個是四十餘歲,一個只是十幾歲的少年!」
「如果他們的屍首,真的在周府內,代替了某兩個人,豈不是說……我們甚至都能推斷出,他們代替的是誰!?」
眾人聽到孫伏伽的話,先是一愣。
可繼而,他們也似乎想到了什麼,眼中的驚色更重。
林楓將眾人的神情變化收歸眼底,他緩緩道:「沒有謝放與其兒子的屍首,存在兩種情況!」
「第一種即便可能性不大,但也還是有這種可能……」
林楓看向他們,道:「那就是雖然謝放妻子被殺了,但謝放與其兒子可能沒有死,他們逃了出來,因此沒有他們的屍首。」
「但賊人專門讓他們背鍋,而不是將罪責推到外人翻牆殺進周府,這種根本找不到兇手的情況……明顯是對謝放一家很放心,根本不怕他們被官府通緝到,所以謝放與其兒子逃脫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大概率已經死了。」
「不過只要存在一絲可能性,我們就不能故意將其忽略。」
眾人聽著林楓的話,都連連點頭。
林楓思維縝密又謹慎,根本不放過任何的絲毫可能性。
「而第二種可能性,概率就很大了。」
林楓看向眾人,道:「那就是謝放一家的確都死了。」
夜風呼嘯,林楓的聲音夾在風中,緩緩響起。
「那些賊人沒必要分開處理謝放一家的屍首,畢竟將他們埋在這棺槨內,只要沒人開棺驗屍,誰會知道人被換掉了?」
「所以,既然謝放妻子的屍首被帶到這裡掩埋,可謝放與其子嗣的屍首卻沒有在這裡,那基本上就可以推斷……周家縱火的賊人,並未將他們的屍首帶來。」
「為什麼沒帶來處理掉?結合他們還需要偷屍首回去,從而偷天換日,試圖瞞天過海的陰謀可以推斷出,他們大概率,就是與這些被偷走的屍首一樣,被利用了。」
「所以,謝放與其兒子的屍首,應該就是成為了周府內兩個人的替身。」
林楓一邊說著,一邊看向仵作,緩緩道:「仵作白天時,已經驗過周府眾人的屍首了,他們的年齡性別都對得上,這就說明謝放與其兒子能代替的兩人,絕對也是年齡性別近似的。」
「而周府內,和謝放年齡近似的,有兩人!這兩人分別是周家家主周密,以及周府管家關柳飛。」
「周家家主周密不可能閒著沒事把自己的基業毀掉,殺儘自己所有的親人……所以可以確定,謝放代替的屍首,大概率就是管家關柳飛!」
「也就是說……」
林楓看向眾人,在眾人期待又緊張的注視下,道:「若真的是第二種可能性,謝放真的死了,那麼管家關柳飛……」
林楓深吸一口氣,斬釘截鐵道:「就該是當夜謀害周家的賊人之一!」
刷的一下!
聽著林楓的話,縣衙眾人都下意識瞪大了眼睛,臉上充滿著震撼的表情!
找到了!
真的找到了!
林楓竟然根據這些屍首,真的將當夜的賊人之一,給推測出來了!
即便林楓說出了兩種可能,這只是第二種可能,可所有人都覺得,謝放逃生的概率極低!
最可能的,就是謝放真的死了!
而只要是謝放死了,那就能確定,周府的管家關柳飛,絕對就是當夜的真兇之一!
林楓明明沒有看到十年前的任何人,可此時此刻,卻硬是憑藉這些屍首,找出了一個真兇!
這等本事,讓他們內心都無比的震動!
莊岩神情震撼的看著林楓,他忍不住道:「林寺正,下官終於知道,神探二字落在林寺正的身上,是多麼的契合!」
王鵬程等人,也都連忙點頭贊同。
孫伏伽則一臉笑意的點著頭,他的推測和林楓一樣,不過這不是他多厲害,而是林楓的提醒,讓他終於想通了一切。
趙十五嘿嘿直笑,只覺得義父厲害那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嘛!
林楓對眾人的讚揚只是從容一笑,他受過太多這樣的眼神和讚揚了,心裡早已平靜如水。
他說道:「同理,我們也可以根據謝放兒子謝程明的年歲,推斷出謝程明代替的人。」
「在周府,與謝程明年齡類似的少年,也只有兩個,一個是周密的三子周慶,一個是周密的四子周賀。」
聽著林楓的話,縣令莊岩想了想,突然皺起眉頭,不敢置信道:「不會吧……難道周慶或者周賀,會是那窮凶極惡的真兇之一?」
「可他們才十幾歲啊,心思不會那般歹毒吧。」
眾人聽著莊岩的話,也都是一愣。
然後他們就見林楓搖了搖頭,林楓道:「莊縣令,本官可從未說過,謝程明代替的人,是那些真兇啊。」
「什麼?」莊岩一怔。
林楓看向他,提醒道:「莊縣令難道忘記了……在普光寺內,犯下了連續殺人案的兇手?」
莊岩眸光一凝,他頓時明白了林楓的意思,連忙道:「難道……難道這個謝程明代替的人,就是周家的倖存者,那個在普光寺內殺人的真兇?」
「什麼?」
「謝程明代替的人,就是那個為周家報仇的人!?」
眾人聞言,都忙看向林楓。
林楓眼眸微眯,緩緩點頭:「不出意外,就是如此。」
「從周家的屍首,以及眼前這些墳塋的情況可以判斷出……明顯少了一具少年的屍首,再結合普光寺報仇的事,這個少年就是周家倖存者的概率極大。」
王鵬程想了想,忽然皺眉道:「林寺正,下官覺得有個地方不太對勁。」
林楓看向他,道:「王縣尉覺得哪裡不對?」
王鵬程說道:「如林寺正剛剛所言,那些賊人為了偷天換日,將這些屍首偷到了周府內,他們又擔心謝放妻子的屍首會被發現,所以又將謝放妻子的屍首帶了出來……他們能夠順利的讓自己假死脫身,是因為他們將一切都考慮周全了,確保周府內最後的死者數量就是二十五個。」
「而他們又如此窮凶極惡,既然動手,絕不可能放過周府任何人,也就是說他們不可能故意放過周慶和周賀,換句話說,在他們的意識里,周府內的少年屍首是有三具的!」
王鵬程看向林楓,說道:「按照正常的推理,他們在不知道有人倖存的情況下,不可能留下多的一具少年的屍首的。」
「所以,他們應該和謝放的妻子一樣,將多的一具少年屍首帶走,只有這樣,才能確保他們想要的二十五具屍首,且這些屍首不會被人查出任何問題來。」
「故此……倖存的少年若是真的逃了,那麼周府內的屍首,就應該是二十四具,而不是二十五具了吧?」
衙役們和莊岩聞言,想了想,也都露出了疑惑之色。
的確,王鵬程的話還是有些道理的。
在那些賊人不知道有人逃走的情況下,三具少年的屍首,肯定要處理一具,那問題就來了,一旦他們處理了一具,還有一個少年逃了,那麼周府內的少年屍首,就不該是有兩具了,而是只有一具才對。
可事實卻是,周府內的少年屍首,就是有兩具!
那這是怎麼回事?
他們不由看向林楓。
林楓笑了笑,並不意外王鵬程的疑惑,他看向王鵬程,說道:「還是兩種情況。」
「什麼?」王鵬程忙看向林楓。
林楓道:「第一,那個少年逃的時候,被這些賊人發現了,所以為了確保屍首數量足夠,他們並未帶走那具第三具少年的屍首。」
王鵬程想了想,旋即點頭:「的確存在這種可能性。」
「而第二。」
林楓繼續道:「這個少年的倖存,並未被這些賊人發現,所以如你所言,他們肯定會帶著第三具少年的屍首離開的,就如謝放妻子的屍首一樣,不該留在現場的屍首,他們絕不會將其留下。」
王鵬程忙道:「既如此,那屍首就該少了啊……」
林楓卻是搖了搖頭,意味深長道:「王縣尉,你似乎忽略了一件事……」
「什麼?」王鵬程一愣。
林楓看向他,緩緩道:「那密道可就在周府之內,所以你覺得,連這些窮凶極惡的歹徒都知道密道,那麼周府的主人會不知道密道的事嗎?」
王鵬程愣了一下,繼而不知想到了什麼,雙眼不由瞪大:「難道?」
林楓微微頷首:「那些賊人都知道通過密道替換屍首呢,伱為何會覺得周家的小主人就做不到呢?」
「只要知道了密道,那就完全有機會,去替換屍首。」
「所以啊……」
林楓看向王鵬程,看向莊岩等人,說道:「若真是第二種情況,那麼根據普光寺兇手的情況,根據缺少了一具少年屍首的情況,我們完全可以推測的出來,當年絕對有一個少年倖存了下來,但周家的屍首並沒有減少……而在這些墳塋中,也沒有多出一具少年的屍首。」
「我們有理由去推測……當年倖存的少年,或許在逃生後,就偷偷跟在了那些真兇的身後,看到了他們將一具少年的屍首埋進了墳墓里,然後他為了能報仇,為了隱藏自己活下來的秘密,在那些人將那具少年屍首埋下後,又將其挖了出來,最終送回到了周府。」
「這樣的話……一切,也就能得到解釋了!」
王鵬程瞳孔一縮,想了半天,不由道:「若是這樣解釋的話,的確,不是不可能的。」
莊岩也一臉的震動,他忍不住道:「倘若真是如此,那當年那個少年,內心得多堅韌,才能做到這些……偷偷跟著這些窮凶極惡的真兇,還將他們埋下的屍首親手挖了出來,再偷偷帶回去……」
「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林楓點著頭:「的確不容易,別說他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了,就算是我們現在的年齡,心志都未必能那麼堅韌,未必能在全家上下所有人慘死的情況下,做到這些。」
莊岩重重的點著頭。
連孫伏伽,心中都有些感慨和唏噓。
林楓看向眾人,深吸一口氣,道:「我想不出意外,當年的真相……應該是這樣的。」
眾人忙看向林楓。
林楓沉聲道:「那些賊人因為某種目的,要滅周家滿門,可卻又不想讓自己被發現,所以他們想到了用火災的方式,將所有的人都燒得面目全非,這樣就不會有人知道他們已經假死脫身了。」
「可是周府的人,又不是傻子,遇到大火不會不去逃……所以不出意外,在大火燃起之前,周府的人……可能就已經被這些賊人給殺了!」
一邊說著,林楓一邊從懷中掏出兩個東西。
一枚燒黑的玉佩,已經一塊染血的紫布。
林楓看向眾人,緩緩道:「玉佩,代表著大火,這與周府最後燒毀一切的大火相契合。」
「而這塊紫布……」
眾人看著林楓手中那染著觸目驚心的鮮血的紫布,只聽林楓道:「它上面的鮮血,代表的是血腥……當時在長安本官就推測,這塊布被鮮血濺到了上面,所以由這塊紫布就能想像得到,在當年,那些賊人一定是先用刀,殺了所有人,只有這樣,才能確保在大火發生之時,不會有人逃走,才能確保他們的陰謀不會被人發現!」
聽到林楓的話,眾人心頭皆狠狠的一震。
瞳孔劇烈一擴。
只覺得一股寒意,衝到了大腦。
這些賊人的陰狠手段,狠辣程度,簡直超出了他們的想像!
林楓看向眼前的寂靜的亂葬崗,聲音帶著一抹感慨:「故此那個倖存的少年在這種情況下,能活下來,真的是幸運到了極點。」
眾人聞言,都重重點頭。
先殺人,再放火……這都能活下來,豈能不算幸運?
「殺了所有人之後,確保不會有人逃脫了,他們應該就帶著謝放妻兒的屍首,通過井底密道,離開周府,來到了這亂葬崗。」
「然後將他們提前就選好的屍首挖出來,再將謝放妻兒放到墳塋之中,之後偷偷帶著那些屍首返回周家。」
林楓聲音平靜沉穩,哪怕是推測,可給所有人的感覺,卻是仿佛親眼看到了當夜不為人知的畫面,讓他們毫不懷疑,覺得那就是事實!
「回到周府後,二十五具屍首都已準備完畢,他們再無遲疑,直接放火……這樣的話,大火熊熊燃起,所有屍首都會被燒得面目全非,那麼他們的假死脫身,也就不會有任何人能發現了!」
「等火徹底燃燒起來後,他們就在門口,故意等你們這些巡夜的人發現,之後在你們面前穿著謝放一家的衣服逃走,這樣的話,嫁禍給謝放一家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王鵬程聽到這裡,瞳孔劇烈收縮,他臉色無比難看:「下官真的沒想到,當夜下官看到的所謂謝放一家,竟然都是這些賊人精心設計好的!他們竟是專門在利用我們,嫁禍給謝放一家!」
親歷過當夜之事的衙役們,臉色也都很難看。
這輩子他們都沒被這麼利用過。
林楓繼續道:「周家的倖存者,周慶或者周賀,不知什麼原因沒有被提前殺死,他應是在這些賊人帶著謝放妻兒屍首離開時,就偷偷跟在了身後。」
「親眼看著他們挖墳埋墳,之後先回到了周府,裝作已經死了,騙過了這些賊人,等這些賊人放火後,他便立即通過密道去了亂葬崗。」
說著,林楓看向王鵬程,道:「你告訴過本官,等你們抵達周府時,周府內的大火已經很厲害了,根本就沒法救了,所以最後,等火熄滅,你們能夠進入周府,是多長時間之後的事了?」
王鵬程想了想,旋即道:「至少一個多時辰了。」
「一個多時辰……」
林楓看向鄭縣縣城,微微點頭:「一個多時辰的時間,足夠周家倖存者來到這裡挖墳,再將屍首帶回去了。」
眾人想了想,然後都贊同的點著頭。
的確,一個多時辰,如他們這些人,走三個來回都綽綽有餘了。
時間上還是很充足的。
莊岩深吸一口氣,忍不住搖著頭,道:「真沒想到,十年前的那一夜,真相竟然是這樣!可我們,卻絲毫不知,一直以為兇手是謝放一家……結果,讓他們一家白白蒙受十年冤屈!」
王鵬程低下頭,自責道:「都怪下官,若是下官當時能看清他們的長相,就好了。」
莊岩搖了搖頭,寬慰道:「你也是中了那些賊人的陰謀,他們故意讓你看到他們穿著謝放一家衣服離開的,就是為了欺騙你們,你會中計也正常。」
王鵬程只得嘆息點頭。
莊岩看向林楓,道:「林寺正,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
眾人一聽,都忙看向林楓。
林楓沉思片刻,說道:「這一切,還仍舊只是本官的推測,本官仍是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所以,接下來就要尋找證據。」
「現在能完全確定的是,周家當年八個二十歲到三十歲之間的男子裡,定有四人是賊人!」
「極大概率能確定的是……周府管家關柳飛是賊人之一。」
「周慶與周賀……」
林楓想了想,道:「再算上謝程明,雖然謝程明極大概率已經死了,但我們畢竟無法看出屍首的長相,為了穩妥起見,就算上謝程明吧……三個少年裡,定有一人是倖存者,是普光寺的兇手。」
「所以,我們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全面了解這十二人的信息,通過向街坊鄰居詢問,畫出他們十二人當年的畫像,然後由本官帶到長安,根據他們十二人的畫像,以及得到的其他信息,去判斷死去的三人是否是其中的三個。」
「之後,再根據畫像和信息,檢查其他人,看看能否找出其餘的人,若能找出,那就基本上可以驗證我們所有的猜測了。」
林楓的辦法並不算多高明,但畢竟案子是發生在十年之前的,林楓現在能將案子查到這裡,已經很厲害了。
接下來用尋常之法進一步調查,眾人都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莊岩看向林楓:「這件事交給下官,下官明天就讓人去調查。」
林楓沒有拒絕,他笑道:「那就有勞莊縣令了。」
莊岩連忙搖頭:「這本就是下官的職責所在。」
林楓點了點頭,他看向眼前這些墳塋,想了想,道:「先將這些墳塋重新填埋吧,讓逝者先安息……謝放妻子的屍首為她先單獨挖一座墳吧,等我們確定了謝放死活後,若有機會,就將他們夫妻合葬。」
「而那些空著的墳塋……暫時記下,向他們的家人告知此事,同時向他們家人詢問那些屍首死前的特徵,再由仵作仔細檢查,看看能否從周家找出那些丟失的屍首。」
莊岩聞言,連忙點頭:「這樣做最為穩妥。」
林楓打了個哈欠,看了一眼漆黑的天色,都快過子時了,他說道:「儘快幹活吧,幹完活就回去休息,其他的事,明天再做。」
莊岩他們早就不想在這陰風陣陣的亂葬崗待了,此刻聽到林楓的話,自是二話不說,迅速將墳塋重新填埋。
然後便返回城內休息了。
…………
翌日,午後。
鄭縣縣城門口。
縣令莊岩,帶著縣尉王鵬程等縣衙官員,來送林楓等人。
莊岩道:「林寺正,怎麼這麼著急就要離開,下官還未來得及好好招待林寺正與孫郎中呢。」
林楓笑道:「普光寺的案子還懸在那裡沒有解決,本官著實是沒法安心在這裡大吃大喝。」
「而且莊縣令你們已經幫了本官的大忙了。」
林楓揚了揚手中的紙張,道:「你發動了縣衙所有人來幫本官的忙,只是一上午,就將這十二人的信息,以及畫像給弄好了,這已經足夠了,有這些情報畫像,本官就沒白來。」
一旁的孫伏伽也笑著點頭:「你們的效率的確很高,本官都很是驚訝。」
莊岩道:「這多虧了王縣尉,是王縣尉一大早就帶人出去調查的,否則的話,根本不會這麼快弄好。」
王鵬程一聽,連忙搖頭道:「這都是下官該做的,當年的事就是下官調查的,結果查來查去,卻造成了這麼大的疏漏,讓真兇逍遙法外,讓謝放一家含冤到了現在。」
「下官心中無比愧疚,現在能幫忙做一些事,下官心中才能安穩一些。」
林楓緩緩道:「王縣尉不必自責,你固然有疏漏,但也是因為賊人的算計,就算吏部來調查,也會考慮這一點的,所以王縣尉固然會有一些處罰,但想來不至於太過嚴重。」
王鵬程聞言,明顯是鬆了一口氣,他忙向林楓拱手:「多謝林寺正寬慰。」
林楓笑著搖了搖頭,他拱手看向眾人,道:「鄭縣之事,有勞諸位的配合,改日若諸位前往長安,本官自當好好招待。」
說完,他便不再耽擱,直接轉身進入了馬車之內。
孫伏伽也笑著拱手:「諸位,後會有期。」
言罷,也跟著登上馬車。
隨著趙十五趕動馬匹,馬車緩緩駛動,在眾人視野中,越來越遠,最終於轉彎處消失不見。
莊岩看著林楓等人消失的身影,緩緩道:「只希望林寺正能一切順利,回到長安後,能根據這些畫像和信息,抓到關柳飛他們,讓當年的周家滅門案所有慘死之人,得以安息。」
王鵬程聽著莊岩的話,眼眸深邃,他盯著那道路盡頭,直到什麼都看不到了,才收回視線。
他低下頭,目光微閃,道:「是啊,只希望一切順利。」
…………
當晚,夜色濃重。
更夫的聲音從遠處傳來,飄飄蕩蕩,於寂靜的夜幕下不斷迴蕩。
子時了!
而這時,一道身影,忽然從牆壁的陰影下出現,他探出腦袋左右看了看,見附近無人,直接來到了一扇半掩著的門前。
月光照耀下,可以看到,這扇門上方的匾額,被燒黑了一半。
隱隱只有一個「周」字,勉強能被看清。
他伸手觸碰門扉,旋即微微用力,半掩著的門直接被推開。
他迅速閃身進入了門後,然後迅捷的將門重新掩上。
做完這些,他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
視線看向荒涼破敗的宅院,斷壁殘垣下,枯草橫生。
這裡就仿佛是熱鬧的縣城中,被遺忘的區域。
他沒有任何遲疑,背著包袱,快步穿過宅院,踏過漆黑的木頭,來到了後院。
主人們居住的後院,是燒毀最嚴重的地方。
石頭、木頭,全都焦黑。
甚至地面都還有一些焦黑的痕跡。
無論是庭院,還是房子裡,此時都是枯草橫生,已經沒有什麼區別了。
若非十分了解這裡,絕對很難迅速分辨出,哪個房間是主人的,哪個房間是僕從的。
而這道身影來到後宅後,卻沒有任何的遲疑,他目光只是掃了一眼前方的斷壁殘垣,就迅速找到了目標,快步前去。
來到一個滿是廢墟的房間,他將包袱綁緊,然後迅速的用手搬開上面燒黑的半截木頭和一些石頭。
隨著這些木頭石頭被搬開,一個洞口直接映入眼帘。
這個洞不算小,雖然沒法在裡面站著走,可爬行卻絲毫不受影響。
看著這個洞口,這道身影勾起了一抹自得的笑意,他抓緊包袱,抬起頭,深深看了一眼頭頂上方的月亮,似乎要將鄭縣的月亮記在心中。
而後他沒有任何遲疑,直接向洞內爬去。
密道並不長,畢竟周家距離城牆也不遠,沒多久,他就看到了外面的光亮。
他神色沒有任何變化,很明顯這密道他不是第一次爬了。
順順利利爬到洞口,他伸手將遮擋洞口的蓋子頂起,然後腦袋向上一伸。
他剛要順勢爬出密道,迎接城外自由的天地。
可忽然間……
他雙眼刷的一下,瞬間凝固。
瞳孔在那一刻,陡然一縮。
臉色剎那間變得慘白而驚恐。
那樣子,就仿佛是狡猾的狐狸,自以為逃出了生天,卻沒想到,自己直接鑽進了獵人的牢籠里一樣。
他怔怔的看著前方……
只見在那密道出口的不遠處,正有火光跳躍。
白天已經離開的趙十五等人,竟圍在那裡烤火。
而這時,趙十五他們似乎聽到了聲音,轉身向洞口看來。
他慌忙縮回了腦袋,全身冷汗瞬間浸濕了衣衫。
他來不及多想,來不及思考為什麼本已經離開的趙十五他們會在這密道出口烤火。
他連忙轉身向回爬去!
這一次,他不再如來的時候那樣輕鬆自在,他抿著嘴,瞳孔不斷跳動,臉色蒼白而焦慮。
他爬的很快,只用了來時一半的時間,就爬了回來。
到了洞口,他頓了一下,向洞外看去。
見洞口處並沒有腦袋往這裡探,他眼中的驚恐與緊張之色稍稍放鬆幾分。
他沒有絲毫耽擱,小心翼翼的探出腦袋,心中祈禱著不要看到任何人……然後,他的視線,就與一雙漆黑深邃的,仿佛看穿了一切的眼睛,四目相對!
刷!
原本就已經因為緊張而縮小的瞳孔,在此刻,直接變成了一個黑點,繼而瞳孔瞬間放大,整個人就仿佛被嚇得丟了魂,他猛的抬起頭,便聽砰的一聲響,腦袋直接撞到了石頭上,頓時疼得他發出慘叫。
「膽子怎麼這么小?」
林楓嘟囔了一聲,旋即喝道:「將他抓出來。」
吏員們一聽,連忙七手八腳的上來,很快就將這人給拽了出來。
而當他們將此人拉出洞口,藉助火把的光亮看到此人的樣貌後,一個個都瞪大了眼睛,臉上滿是震驚之色。
「王縣尉!」
「竟然是他!?」
「怎麼會是他?」
這些吏員們全都不敢置信。
一旁的孫伏伽,看到王鵬程那被嚇得面無人色的樣貌,也是眼皮一跳,意外道:「沒想到,有問題的人竟然是他!」
此時王鵬程坐在地上,他全身都在發抖,臉色慘白,瞳孔放大,仿佛真的被嚇沒了魂,到現在還沒緩和過勁來。
可以想像,剛剛他探出腦袋,與林楓正好四目相對時,究竟把他給嚇成了什麼樣。
林楓看了王鵬程一眼,招來一個吏員,道:「去找莊縣令他們過來吧,這算他們縣內的事,莊縣令也該知曉這些。」
聽到林楓的話,吏員自是不敢耽擱,迅速轉身離去。
吏員離開沒多久,洞口忽然又有動靜傳來。
眾人看去,便見趙十五的腦袋露了出來。
見到王鵬程坐在地上,他直接咧嘴,笑道:「義父,你真是神了,你怎麼知道今晚一定有人會通過密道離開?然後讓我們在密道出口處截人?」
孫伏伽聞言,也露出好奇之色看向林楓。
其實在今天中午時,他們真的都以為林楓得到畫像後,就要立即返回長安了。
畢竟普光寺的案子還沒了結,還等著林楓這裡的線索。
以林楓以往查案的效率來看,林楓得到想要的線索後,立即返回長安,是十分正常的事。
故此連孫伏伽都沒覺得林楓白天的決定有什麼問題。
可誰知道,他們離開鄭縣沒多久後,林楓忽然叫停了眾人。
然後林楓讓眾人兵分兩路,一路由趙十五帶人,在入夜後,偷偷趕到那密道的出口處,在那裡守著。
一旦發現有任何人從密道走出,直接將其抓捕。
而另一路,則由林楓帶著孫伏伽等人,更換了一身衣服,喬裝打扮一番,趁著天色未黑之前,偷偷返回了鄭縣之內。
然後又悄無聲息的,來到了這周府中。
原本孫伏伽還沒明白林楓做這些事的緣由,但現在,他才終於明白了。
林楓是早已算計到有人要趁著夜色逃離了,所以專門在這裡等著王鵬程自己送上門呢。
可林楓為何篤定王鵬程今夜會走?為何篤定王鵬程一定就會從這密道離開?孫伏伽卻也十分不解。
林楓見眾人都看向自己,笑道:「先稍等片刻,等莊縣令到了之後,本官再解釋。」
「否則的話,莊縣令來了之後,本官還要重新解釋,那就著實是浪費口水了。」
眾人聞言,也只好按捺住心中的好奇,等待著莊岩等鄭縣官員的抵達。
一刻多鐘後,一陣焦急的腳步聲,忽然響起。
眾人循聲看去,便見縣令莊岩帶著縣衙眾人,拿著火把快步行來。
莊岩的臉上充滿著意外,滿是茫然,來到林楓面前後,他連忙拱手道:「林寺正,你……你不是已經走了嗎?怎麼會在這裡?」
一邊說著,他一邊又看向坐在地上,仿佛丟了魂一樣的王鵬程,眼中更是茫然:「王縣尉,你怎麼在這裡?你這是怎麼了?」
莊岩一臉懵,他睡得正好,迷迷糊糊就被叫了起來,說林楓讓他立即趕來周府。
所以他到現在為止,都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他身後的縣丞、主簿、衙役們,更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們是被莊岩叫起來的。
所以在聽到莊岩的話後,他們都十分好奇的看向林楓,對眼前這場面,完全無法理解。
林楓迎著他們的視線,緩緩道:「人到齊了,那就開始吧。」
眾人一聽,忙緊緊地盯著林楓。
只見林楓看向坐在地上的王鵬程,淡淡道:「王縣尉,還沒回過神?用不用本官命人給你端來一盆涼水,幫你回一下魂?」
王鵬程仍舊沒有反應。
林楓直接看向趙十五,趙十五點了點頭,迅速轉身去找了一盆水。
他來到王鵬程面前,笑呵呵道:「王縣尉,你若再不說話,這盆水可就要澆到你身上了,你該知道,這麼冷的夜晚,你衣服濕了後,會有多難受吧?」
「而且,義父既然都在這裡等著你送上門了,你該不會以為你不開口,義父就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拿你沒辦法吧?所以你何必白白遭這罪受?」
王鵬程聽著趙十五的話,看著趙十五手中那滿滿登登的冰冷刺骨的水,臉色微微一變。
見趙十五說完就要將水潑到自己身上,王鵬程連忙開口:「多謝林寺正,下官已經緩過神來了。」
趙十五見狀,手中動作一停,咧嘴道:「早這樣多好。」
林楓讚許的看了一眼趙十五,趙十五撓著頭,嘿嘿笑道:「在刑部大牢里,總歸是有一些經驗。」
看來趙十五這獄卒沒白當。
林楓微微點頭。
他看向王鵬程,道:「既然王縣尉回過神來了……那王縣尉能解釋一下,你這背著行囊,趁著無人的時候,偷偷從密道離開,是為了什麼嗎?」
聽到林楓的話,莊岩等人這才知道王鵬程究竟幹了什麼。
「你要離開?」
莊岩看著王鵬程,不解道:「王縣尉,在傍晚我們分開時,你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忽然你就要離開了?而且還是偷偷離開?」
其他人也是一臉懵。
可王鵬程張了張嘴,最終卻搖著頭,沒有回答。
林楓看著王鵬程搖頭,緩緩道:「不回答?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還是不敢說實話?」
王鵬程臉色一變,莊岩則眉頭皺起,只覺得一頭霧水,他看向林楓,不由道:「林寺正,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王縣尉為何要偷偷離開?」
林楓聽著莊岩的話,深深看了一眼王鵬程,旋即道:「莊縣令,現在繼續我們昨晚對周家滅門案的推理吧。」
他看向眾人,說道:「雖然昨夜本官已經推測出了周家滅門案所有的可能性,也找出了那十二個有嫌疑之人。」
「但其實,那並非是本官所掌握的全部線索。」
「同時,本官還有一些周家滅門案當夜發生的,奇怪的事情,沒有深層次的推理與分析。」
莊岩一愣:「還有什麼當夜發生的,奇怪的事情,沒有推理與分析?」
其他人也都滿臉茫然。
連坐在地上的王鵬程,此時都下意識偷偷看向林楓。
只見林楓攏了攏衣袖,略微靠近火把,為自己驅散深秋夜晚的寒意。
然後緩緩道:「奇怪的事有很多。」
「比如說……」
林楓看向莊岩,道:「如本官之前的推測,周家的三個少年中,有一人得以順利逃生。」
「而他順利逃生後所做的事,是偷偷跟蹤那些賊人去了亂葬崗,之後又返回到了周家,等那些賊人放火後,又跑到亂葬崗偷取屍首,換回了自己……」
說到這裡,林楓頓了一下,雙眼與莊岩四目相對,緩緩道:「莊縣令,在你聽到本官的這句話時,你難道就沒有察覺到什麼不對勁嗎?」
莊岩怔了一下:「不對勁?」
林楓眯了眯眼睛,意味深長道:「莊縣令難道覺得這個少年這樣做很合理?」
「身為一縣縣令,周縣令難道不該覺得,這樣一個突遭大變的少年,在發現家人全部慘死,且賊人離開後,而他又能夠逃離周府時……在這種情況下,他最應該做的事,難道不是該去尋找衙門的人,向衙門報官,希望衙門抓住賊人,為他的家人報仇嗎?」
莊岩直接愣住了。
他瞳孔劇烈顫動,表情徹底變了:「這……這……沒錯,他的確應該立即去報官的,可他,他沒有。」
「他可不僅是沒有立即報官啊!」
林楓接著莊岩的話,沉聲道:「而是自那之後,足足十年的時間,足足十年的光陰,他最後寧可自己找到兇手,寧可自己親自動手,也沒有去報官!」
林楓看向他:「莊縣令覺得,這正常嗎?他為何寧可親自動手,也不報官?為何他明明都已經知道兇手是誰了,也不報官?」
「這……這……」莊岩張著嘴,被林楓一句句話說的不由向後退了一步,卻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林楓的話。
然後,他聽到林楓聲音低沉道:「他之所以會有如此反常的舉動,只能有一個理由。」
「那就是……他不相信我們官府!」
「可當年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突遭那樣的巨變,如此無助的情況下,卻寧可自己挖墳偷屍,也不去找你們縣衙報官,不去求你們幫助……為什麼?他為什麼不去找你們?」
莊岩似乎想到了什麼,猛的瞪大著眼睛,失聲道:「難道,難道?」
「相信莊縣令也該明白了。」
「這一切如此奇怪反常的舉動,只能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他不相信你們縣衙,或者說不敢相信你們縣衙!」
「為什麼不敢相信你們?」
林楓雙眼掃過鄭縣縣衙眾人,那雙眼睛就仿佛是刀子一般,冷冽與刺目,讓衙役們也罷,官員們也罷,只覺得仿佛一座山壓在他們身上一樣,讓他們下意識低下了頭,根本不敢與林楓對視。
然後,他們聽到林楓冷冷的聲音響起:「只有一種可能……他知道,你們縣衙,有人,就是那些賊人的同夥!」
「他,如何敢去報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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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