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97，杜克爾：他不在這裡
「兄弟，我已經厭倦了你的弱小，是時候該結束這無聊的爭鬥了。」
科茲發出嘶啞的低笑聲，他張開雙臂，猶如夜色般濃稠的黑暗驅散了通道內僅剩的光線。
多恩環視四周，即便以原體的視覺，在這黑暗中，他的目光都無法看清數米之外的地方。
他平舉著長矛，小心翼翼的戒備著黑暗中任何可能到來的攻勢。
他不清楚科茲又在搞什麼邪惡的把戲，但肯定不是一件好事。
忽然，他聽到腳步聲從身後響起，他立刻轉過頭去，看到一個佝僂的人影在黑暗中匆匆走過，可他想要去追趕時，那裡又什麼都沒有。
「你在看哪裡，兄弟？」夜之主在他的左耳邊低語，多恩立即將長矛橫掃而出，但卻沒有擊中任何實物。
而當他的目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時，多恩的雙眼猛地瞪大，劇烈的顫抖起來。
出現在他眼中的，是一條遍布鮮血的道路，身穿金甲的帝皇渾身是血的倒在路的中間，他兄弟的血肉堆砌在帝皇的身旁，高貴的禁軍屍體交迭在一起，耳旁響起戰士死前的怒吼。
到處是血，到處是屍體。
多恩嘴唇都忍不住的顫抖，這是他最不願意回憶起的一幕——那是他的生父，被他親手扶上黃金王座前的最後一幕。
「羅格·多恩，這一切都是你的錯！」滿臉是血的戰士被猙獰的惡魔之劍貫穿胸膛，這位戰士用他顫抖的手指向多恩這位半神發起控訴，
「你沒有守護好帝皇，你辜負了陛下對你的信任，一切罪責皆在於你，一切悲劇由你而生，多恩，清清楚楚的看清四周，細細思量你的罪孽，你不配做他的兒子！」
伴隨著戰士的控訴，地面上的屍體一具具的爬了起來，他們或是被火焰燒焦，或是被惡魔剝去了皮膚，又或是被利刃砍掉了半顆頭顱，他們拖著死去已久的身體，共同用惡毒的言語指責著多恩。
這些咒罵與控訴匯聚成洪流，幾乎要將多恩淹沒。
多恩手中的長矛垂落下來，但他沒有任何的逃避，而是如一顆沉默的礁石般，承受著對他的指責與咒罵。
在人類帝國中，多恩與基里曼通常被認為是最死板，最不通情理的兩位原體。
但事實上，他們都非常的感性。
多恩不擅長表達自己的情緒，但他卻將一切都固執的埋藏在內心深處。
曾經二號與十一號兩位原體，以及他們的軍團，被帝皇抹除了一切資料後。
當所有的原體，都在抗爭後發現無法動搖帝皇的意志，而選擇放棄後。
唯有多恩僵持到了最後，他的固執令當時的首相馬卡多都感到頭痛，最終不得不妥協，將有關二號的記憶歸還給了多恩。
多恩在得知一切後，才終於選擇了放棄，並請求馬卡多重新消除他的記憶。
而在大叛亂結束之後，多恩雖然依舊沒有表現出任何脆弱的情感。
但實際上，他的內心已經幾乎被巨大的罪惡感壓垮。
多恩固執的將帝皇的隕落以及泰拉的失守等一切悲劇，都歸咎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主動帶領帝國之拳加入了打擊帝國叛徒的贖罪遠征。
並使用一種叫做「痛苦之握」的裝置，用劇烈的疼痛所產生的幻覺，來提醒自己——他與他的軍團都必須得到救贖，而救贖的唯一道路，便是痛苦與自我犧牲。
他的這番舉動，在當時的其它原體眼中，是完全沒有必要的。
因為在泰拉圍城的戰役里，多恩與他的帝國之拳，都已經做的足夠好了。
可無論他人怎樣勸誡，心懷巨大悲傷的多恩，依舊決定為自己與子嗣們爭取救贖。
如今，萬年前多恩最不願意面對的場景再次浮現，一位位死去的戰士，或是聲淚俱下，或是惡毒咒罵，用言語的矛頭指向了他。
即便時隔萬年，多恩的雙眼依舊不自覺的流溢出悲傷，隨後他深深的嘆了口氣，
「科茲，這就是你的戲法嗎？已經過去了一萬年，我可以坦然承認這些是我需要克服的弱點的化身，他們是我自己的疑慮，是我自己的恐懼，是我自己的絕望，但那又如何呢？也許我無法堅守每一處戰場，但我可以堅守自己內心的戰場。而我心中的敵人，也將同他們的幻覺一起消失。」
當多恩的話語說完後，面遍布鮮血的道路逐漸褪色，一位位死而復生的戰士，身體也漸漸的透明，最終徹底的消失在了原地。
「我堅守自己的內心，並坦然承受一切苦難。」多恩看向了黑暗中的一個方向，儘管他的雙眼無法區分黑暗，但此刻他已然篤定，科茲就隱藏在那裡，
「那麼你呢，科茲，你如膿瘡般潰爛的心臟，是否依舊在備受折磨？你又是否如一個懦夫般，在命運的支配中隨波逐流？」
多恩的長矛尖端擴散出震盪的漣漪，隨著長矛的舞動，在虛空中留下了顯而易見的痕跡。
黑暗被漣漪擊碎，微弱的光線照射而來，令他金色的盔甲熠熠生輝。
多恩所穿的動力甲，是用金色亞德曼合金鑄造而成的「金光戰甲」，帝皇本人的甲冑也是用同樣的材料打造。而他手中緊握著的，是一柄名為「靈魂之矛」的神器。
靈魂之矛曾無數次與多恩並肩作戰，贏下了一場場勝利。
在多恩失蹤後，帝皇之拳遭到拆分，靈魂之矛被拆分給了飲魂者戰團。
這個戰團與慟哭者一樣，擁有著十分曲折的經歷。
但是在目前如此激烈的戰鬥中，他們的悲劇顯得沒那麼重要了。
多恩揮舞著手中的靈魂之矛，動用了這柄神器內部的潛能。
他對科茲發動了更加猛烈的進攻，揮舞著靈魂之矛將虛空都劃出了撕裂的痕跡。
長矛被掄圓著，從科茲的頭頂劈下，利刃反射著令人不適的光暈。
科茲沉默的迎了上去，雄偉的身軀攜帶著恐懼的夜幕，將他襯托的如同統御黑夜的君主。
利爪與長矛迎擊的瞬間，便迸射出了五顏六色的火星。
洶湧的氣浪捲起了煙塵，掀動了狂風，他們所處的皇宮地下通道，再也無法承受兩位半神交手的餘波，開始寸寸的碎裂。
由銀河中最偉大的工匠，用群星中搜羅而來的珍品所打造的地面與牆壁，此刻在攪動的狂風中被碾成了齏粉。
整個通道都已經到達了崩塌的邊緣。
可忽然之間，在夜之君主的黑色幕布中，毫無預兆的升起了赤紅色的火焰。
這些火焰在牆壁與磚塊的裂痕中流淌而出，如同泰拉皇宮的傷痕中流溢出的血漬。
這些火焰將二人的戰場點亮，令兩位原體的身姿在火光中忽明忽暗。
隨後，完全違背物理法則，宛如神跡的一幕出現在了二位原體眼中，在火焰的灼燒中，牆壁與磚塊的裂痕不僅沒有被燒焦，反而如同時光倒流般迅速修復。
就如同被按下了回退鍵般，破碎的石粉倒流回裂縫中，令牆壁巨大的傷痕痊癒，僅是短短几秒鐘的時間，一切便都已經完好如初。
瀕臨倒塌的皇宮通道，恢復成了它原本的樣子。
只有那些依舊殘餘在地面上，緩緩燃燒的赤紅色火焰，證明了剛剛所發生的一切不是幻覺。
多恩茫然的看著這一幕的發生，他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而科茲在看到那些火焰後，則是雙眼微不可擦的一顫，隨後轉頭就走，徹底消失在了夜幕的黑暗之中。
多恩凝視著他離開的身影，不知為什麼，他感到對方的身影有些慌張。
這讓他有些疑惑，只不過這份疑惑沒有阻礙他的行動，他立刻追了上去。
事實證明，想要在黑暗中抓住夜之主如同天方夜譚，多恩很快就徹底的追丟了目標。
「咳咳.」當戰鬥結束，繃緊的神經放鬆下來後，多恩咳嗽了兩聲。
剛才激烈的交戰讓他有些不適應。
萬年過去，他的力量進步了，科茲也同樣進步了。
儘管他不想承認，但在與科茲的戰鬥中，他依舊是略遜下風。
但這不代表他會戰敗，多恩相信，只要繼續戰鬥下去，他一定會找到扳回劣勢，並戰勝對方的機會。
儘管有些不甘心，但眼下戰勝科茲並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多恩再次回到了皇宮地下的密道，他悄無聲息的藉助隱秘的通道進入皇宮之中。
泰拉的防禦體系是由他親手設計，並親自動手建設的。
甚至就連整個泰拉皇宮的設計，他也同樣參與其中。
那些隱秘的防禦，即便是在今天也依舊被投入使用。
對於皇宮的熟悉，讓多恩可以悄無聲息的面見帝皇。
說實話，對於泰拉皇宮如今的防禦，多恩感到有些不滿。
他與科茲的戰鬥鬧出了那麼大的動靜，卻沒有任何的守衛前來探查。
他無法想像，萬年之後的皇宮守衛，究竟已經懈怠了何種地步。
還有那些赤紅色的火焰
多恩無法理解那是什麼，又為何擁有著可以扭轉物理法則的作用，但只要面見帝皇，一切就都有了答案。
多恩在隱秘的通道中奔跑著，這條密道只有少數人知道，而那些人早已經在漫長的歲月中離世。
如今還活著的人，唯有多恩，以及被囚困在黃金王座上的帝皇。
多恩之所以要秘密面見帝皇，是因為他必須向帝皇確認一些事情。
多恩憑藉著與帝皇之間隱晦的感應，得知了帝皇已然復甦，他本想公開身份面見帝皇，並確認帝皇的狀態，但卻又有些猶豫。
他擔心自己的行為，會打亂帝皇與杜克爾之間的計劃。
但他迫切的想要知道真相，因此選擇了悄無聲息的潛入。
只可惜，這個周密計劃，卻被突然闖入的科茲所打亂。
但好在，儘管過程有些波折，卻並不影響他面見帝皇。
並且科茲的出現令多恩心中警惕，他擔心午夜幽魂想要對帝皇做些什麼，因此他必須儘快趕到帝皇的身邊，提前做好保護。
多恩在密道內奔跑，可在他剛剛走出密道時，眼前的景色卻他的眼神為之一凝。
只見密道出口的門戶，與王座廳的通道之間，站著一位身穿金紅色動力甲，披風如血色海洋般翻騰的將軍，那人的身姿偉岸無比，即便與多恩相比，也是一個巨人。
那人如一道牆壁般橫亘在通道的中間，似乎早早就在這裡等待著他。
巨人回過頭來，雙眼明亮，四周的空氣似乎都在這一刻躁動起來，代替巨人表達著他的情緒，
「多恩，許久不見。」
「杜克爾我聽聞了你的消息，卻始終不敢相信你真的歸來，確實好久不見了，但卻又恍如昨日。」
身穿金色盔甲的多恩，在看清那人的面容後，一向惜字如金的他，也不再吝嗇自己的言語。
「怎麼樣，與科茲的重逢還算愉快嗎？」杜克爾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他掌握著一切，在兩位原體進入泰拉皇宮的瞬間，就察覺到了他們的存在。
也正是因為他的命令，禁軍才遲遲沒有出動，放任兩位原體在皇宮的地下胡鬧。
多恩沉默在了原地，他沒有想到自認為隱晦的行動，實際上一直暴露在對方的眼中。
隨後，他緩緩開口。
「杜克爾，你是來阻止我的嗎？」
「不。」杜克爾緩緩搖頭，「我能夠理解你心中的疑慮，也能猜測出你秘密來訪的意圖。」
「我只是想提前告知你——他不在這。」杜克爾繼續道，「更準確的說，是他的精神，如今並不在這皇宮之內。」
多恩一愣。
隨後便理解了杜克爾的意思，早在萬年前，帝皇就多次在銀河中神遊。
「他去了哪？」多恩問道。
「誰知道呢？」杜克爾聳了聳肩，隨後將目光放在了深邃幽暗的密道之中，
「還有你，你似乎總是無所事事？也許我可以給你找些事做。」
多恩面露出一絲詫異，他不明白杜克爾為什麼會對著空氣說話。
可下一秒他就反應過來，臉色也變得有些難看。
——他這一路都被科茲跟蹤了，但他卻沒有任何察覺。
「你果然能夠發現我。」
一個黑色的人影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蒼白的面孔，柔順細長的黑髮，猶如刀削般毫無血色的嘴唇，
一雙眼睛完全漆黑，瞳孔與虹膜融為一體，形成了不可分割的黑色圓圈，
午夜幽魂，帝國恐懼的化身，康拉德·科茲。
「又想指使我去做什麼事？」但這位夜之主的語氣，此刻卻帶著一抹無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