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誤的人格乃是假的，本就是青鸞塑造出來的。

  而道一本就瀕死，又化身天道，意識進一步消散。

  東皇和青鸞有一句話沒說錯。

  在「力」的層面上，錯誤與道一遠遠凌駕於青鸞與東皇之上。

  但在「心智」層面上，兩者不是新生兒，就是比新生兒還不如，哪裡玩兒得過青鸞東皇這倆老鬼？

  這也是這一局的關鍵，與成功的必要前提——東皇和青鸞在欺負人家是弱智……

  但終局已近，本就應該有什麼招用什麼招，這種層面的爭鬥更不會有什麼裁判來主持公正。

  擬造世界，歸一武閣中。

  道一之核開始顫動，隨後光芒緩緩內斂。

  陸銘陡然感應到手中爆發出掙脫力，低頭下望，便見自己手上的錯誤，正遭到道一之核的牽引，有投入道一之核中的趨勢。

  陸銘並不壓制這種趨勢，反而主動鬆開了手，目視錯誤緩緩升空，最終消失在了道一之核內。

  而後，光芒更加內斂。

  更強大的牽引力從道一之核內盪出，使得陸銘身體不受控制的飄蕩飛起，來到了道一之核面前。

  陸銘能察覺到，這份牽引並不包含惡意，反而帶著一股親昵與謝意。

  目光前望，核的樣子現於眼前。

  如同一枚狹長的棗核。

  而在核的內部，剛剛被吸入其中的錯誤仍舊沉眠，不曾醒來。

  兩者組合起來，就像是一枚睜開的，擁有眼仁與眼白的豎瞳。

  與之對望許久，陸銘忽地開口。

  「然後呢？」

  他的問題傳遞到了核中。

  而核，亦有了進一步的動作。

  ……

  那實際上已經抵達了化道境界的力量在核中凝聚，最終化作了一枚五彩晶珠，漂浮在錯誤的左眼上空。

  而後，核輕輕一顫，仿佛在對陸銘發出邀請。

  陸銘見狀忽有福至心靈之感，意識到了道一之核正在做什麼，以及自己應該做什麼。

  他伸出手來，貼近道一之核，超品界限之力與無限之力從體內沸騰，並快速灌入到了道一之核中。

  核的光芒驟然閃亮。

  陸銘的動作，激發了核的本能，使得武宗道一之謀，成功進入到了正確的循環。

  陸銘的無限之力同樣於核中凝聚，化作另一枚金色的晶珠，漂浮在錯誤右眼的上空。

  兩枚晶珠交相輝映，但大小不同，力量也不等。

  這使得兩枚晶珠之間，無法構成平衡，導致晶珠漂浮在原地，卻遲遲無法進行下一個步驟。

  「強度不夠，陸銘力量的強度不夠！」

  東皇開口，一語道破進程卡住的原由，青鸞半眯著眼，開口再道。

  「擬造的輪迴並無紕漏，所以從理論上講，超品的陸銘已經能夠滿足武宗道一的需求，但眼下進程卡住，無法進入下一步驟……」

  「咱們這個擬造，缺了東西。」

  青鸞話音剛落，陸銘立刻開口道：「物質與內天地。」

  「或者說，整個已知宇宙。」

  「在這第一步中，我還需要已知宇宙的一切，並以無限之力容納，從而將我的實力短暫推升到近歸一的程度。」

  話音落，青鸞與東皇皆陷入了思考。

  很快，兩者齊齊點頭：「是這樣的……」

  超品的陸銘，已經能夠滿足武宗道一的需求。

  但並不足以達到拆解錯誤的強度。

  而道一身為已知宇宙的天道，將會在最後這個關頭中牽引已知宇宙，使得擁有無限的陸銘，快速完成對整個已知宇宙的噬界，以此暫時性的抵達半步……乃至觸及到歸一之境！

  「這也意味著，當陸銘開始第一步的時候，已知宇宙就已經不復存在了。」

  東皇嘀咕著這個事實，臉色有些難看，但很快東皇便收斂了無用的思緒，伸出手來打了個響指。

  「總之，繼續吧。」

  五字落下，擬造輪迴頃刻坍縮。

  這虛假的世界遵從創造者的意志，將一切虛假的力量匯入到了陸銘體內。

  他，頂替了天道的作用，主動推進進程！

  陸銘頃刻間便感覺到實力暴增！

  其七十二個內天地盡數匯聚，組成星團，並以此為核心，以擬造宇宙的一切物質為養料，攀升到了新的境界。

  那是半步者的境界！

  浩蕩力量從體內宇宙中揮灑開來，引得陸銘悶哼一聲。

  這是實力極速蛻變所帶來的痛苦。

  很快，從陸銘體內散出的氣息，就已經達到了東皇的高度，卻再無法寸進。

  ——在擬造輪迴中，東皇也只能將陸銘提升到，與自己相當的程度。

  但這等程度，已經足夠了。

  更強的武道力量匯入道一之核內，匯入金色晶珠中。

  當金色晶珠與五彩晶珠的力量達成大致平衡之後，兩枚晶珠齊齊一顫，同步從錯誤的眼中，落入錯誤腦海深處。

  隱隱能感覺到整個歸一武閣都在顫抖。

  虛假的力量從錯誤體內逸散開來，化作虛假的星光。

  星光斑斑點點，飛出道一之核，飛出歸一武閣，飛向虛無空洞的未知宇宙，散落向四面八方。

  青鸞與東皇辨不清這星光的性質。

  ——畢竟，這一切都是虛假的，而虛假即意味著無法解析。

  反倒是陸銘輕聲開口：「是真正的化道與歸一之力。」

  看向核中，陸銘能清晰察覺到，自己在擬造輪迴中獲得的力量正在快速消散，匯入道一之核，這份力量結合道一的化道之力，已經完成了對錯誤的拆解流程。

  錯誤的核心，正在重新分散成兩股——那是真正的化道之力與歸一之力。

  也就在陸銘這句話說完，彌散到外界的星光開始重新匯聚。

  它們匯聚成了兩枚更大的核——一枚五彩斑斕，一枚金光閃閃。

  而後，這兩枚虛假的核，開始緩緩消散，就如同道一之核以及核內的錯誤，與矗立在此地的陸銘般，開始變得虛無且飄渺。

  直到最終，一切的一切化作了斑斕的影子，虛幻模糊仿佛不存在一般。

  反而是兩枚核的隱沒之處，新的力量如同破土的嫩芽，開始成長滋生。

  恍然大悟之感湧上心頭。

  陸銘的虛影，東皇及青鸞六目相對，已經洞悉一切。

  「終究解決不了仙武相融的難題。」青鸞開口，這般嘀咕，似有感慨。

  反而是東皇看著那金色但模糊的核，輕聲開口道：「但確實解決了錯誤的問題……」

  以道一、錯誤、陸銘三者之力的配合與牽引，以整個已知宇宙的一切為祭品，錯誤被反向拆解為化道之力與歸一之力，並由道一出手，完成對已知宇宙的重啟！

  但這份重啟的結果，卻與眾人想像的不太相同——化道之力凝聚成了仙道宇宙，歸一之力凝聚成了武道宇宙。

  重啟後的已知宇宙一分為二，如同同卵雙胞的姊妹，底層邏輯卻又截然不同。

  當然，這只是件小事罷了。

  「關鍵在於，拆解錯誤的手法與流程。」

  青鸞開口，看向陸銘：「在擬造的流程中，無限之力乃是關鍵之一。」

  「唯有此種武道之力，方能觸碰乃至撼動、容納錯誤的本源。」

  「武道的力量與仙道的力量結合在一起，並以化道境界的宇宙重啟能力為根本，方能完成對錯誤的拆解。」

  手法與流程確實如此。

  青鸞身為半步化道者，旁觀一遍這個過程，自然也就大致弄懂了具體的細節。

  一旁，東皇與青鸞的狀況相似：「而陸銘實力不夠，所以才需要已知宇宙為養分，助其成長。若是能由我頂替之的話……」

  青鸞細緻思考著這個可能，許久後還是搖了搖頭：「不行，重點不在於半步武者，重點在於半步境界的無限之力。」

  只有無限，才可以包容錯誤的力量，使得這整個流程進入正確的軌道。

  換句話說，擁有無限的陸銘仍舊是關鍵，並非東皇可以替代。

  甚至可以說，這個流程已經被設定死了，無論是道一還是陸銘，都是關鍵，缺一便無法拆解錯誤，甚至容不得外力插手或做任何更改。

  思及於此，青鸞與東皇便都皺起了眉頭。

  他們終於意識到，想要解決錯誤的問題，只有沿著武宗道一的路走，對已知宇宙進行二次重啟，除此之外似乎別無他法。

  一旁，虛幻的陸銘在東皇的操作下重新凝聚。

  他目視前方新生的孿生宇宙，默不作聲，仿佛在思考著什麼。

  青鸞與東皇齊齊回頭看向陸銘。

  兩人對視一眼，青鸞臉上慢慢騰出笑容，東皇臉上卻升起了一絲惋惜。

  「你是棄子，是祭品……」

  青鸞這般說，引來了陸銘的目光。

  迎著陸銘的目光，青鸞攤了攤手：「在這個過程的最後，你一身實力皆被道一所同化，變成了武道宇宙的養分。」

  「如此，你整個人便不復存在，靈與肉與已知宇宙一同歸墟……本質上，你與已知宇宙的一切人與物沒有區別，都是這一流程的代價與犧牲品。」

  話至此，東皇亦是嘆息一聲：「是禍非福。」

  青鸞所言無錯。

  在擬造的拆解錯誤的過程中，最後陸銘就如同錯誤與道一之核般，最終煙消雲散。

  他還能站在此地的原因，只因為這是擬造，這是虛假的，一旦事情按照武宗道一設計的邏輯所發展，陸銘的下場只有一個。

  然而兩人卻不知，就在剛剛，陸銘再一次聽到了那熟悉的聲音。

  【終極……終極五關……之五……已，已開啟……】

  ……

  擬造中，這聲音模糊不清，朦朦朧朧。

  但現實中，這聲音落在陸銘本體耳中，簡直再清晰不過了。

  【終極五關之五已開啟。】

  青鸞仙界外，黑白色的靜止時空中，陸銘不理會前方的王佛與五行，只是一邊向外揮灑著劍氣，一邊打開了小遊戲系統。

  「騙局……」

  他輕聲嘟囔著騙局二字。

  但意思卻並非是自己受到了武宗與道一的欺騙，而是擬造輪迴欺騙了道一這檔子事兒。

  道一已經化身為天道，本身就幾無理智。

  在這場騙局之中，青鸞與東皇不僅僅騙出了道一與武宗的計劃，還騙到了陸銘身上的系統！

  在系統或是道一的認定中，陸銘已經去往了歸一武閣，並在歸一武閣中完成了對錯誤的反向拆解。

  於是，終極五關之五，在陸銘本體並未去往歸一武閣的前提下，提前開啟了。

  選擇終極五關板塊，看向終極五關之五的名稱。

  兩個大字落入陸銘眼帘。

  【地球】

  ……

  凝望著這兩個大字，陸銘深深嘆了口氣。

  恍惚間仿佛回想到之前凶劍內的『道一』，對自己的『忠告』。

  這是最好的結局了……

  念頭一動，隱隱有空間波動從陸銘身後盪起。

  這是終極五關之五對應虛界，即將開啟的徵兆。

  然而在黑洞即將成型之際，陸銘卻又關閉了虛界傳送。

  他意識到，這一次的虛界傳送將是單向的，去了便再無法返回。

  於是一切線索在腦海中串聯成線。

  他並非是棄子，是祭品。

  武宗與道一，從一開始就給了陸銘生路！

  他們所要的，只是陸銘修行三相轉魔功而得來的力量，甚至幫助陸銘安排好了最後的退路——捨棄力量，從哪兒來回哪兒去。

  再想到青鸞對武宗道一的評價。

  「好人麼？」

  這個評價，確實無錯。

  他們以一個局外人做局，把陸銘安排的明明白白妥妥噹噹，他們給了陸銘系統，給了陸銘一段難忘的旅程，卻也讓陸銘出力出謀。

  一種「自己是打工仔」的念頭從心底浮現，引得陸銘不由自主地笑出聲來。

  「事實確實如此……」

  陸銘為他們打工，他們回報陸銘以經歷。

  從開始的穿越，到最後的穿越，陸銘白白走了這麼一遭，看上去是打了白工，但心中卻也升不起對武宗道一的埋怨。

  ——如道一所言，這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

  無論對武宗道一，還是對陸銘自己。

  但很快，陸銘意識到了這樣一個問題。

  「那對張海呢？」

  「對周興林呢？」

  「對凌縹緲、對靈兒、對寒月、對楊志、對我身邊的親友，這個世界的其他一切呢？」

  在武宗道一之謀的最後，陸銘捨棄力量，捨棄這個世界的一切。

  乾乾淨淨的來，乾乾淨淨的走。

  而他們，那些陸銘在這個世界中結識的一切，乃至不認識不相識的一切，才是這一局中真正的祭物，真正的棄子。

  『沒有完美的辦法了。』

  忽有聲音從凶劍中響起。

  模模糊糊的……

  是凶劍中，道一的聲音。

  『至少在昔日的預演中，對錯誤的處理，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聲音陡然驚醒了陸銘。

  他目光忽地一凝。

  「你的意思是，預演中沒有更好的辦法，但不意味著眼下沒有更好的辦法。」

  「因為現實並非預演，還存在青鸞這個變數！」

  「所以現在，更好的辦法是什麼？」

  道一的聲音從凶劍中飄然傳出。

  『我不知道。』

  『事情，可能會變得更好，也可能會變得更糟……』

  『這取決於……』

  未等道一把話說完，大腦中的撕裂感頃刻消失。

  擬造輪迴之境崩塌消散，一切感知重歸於本體。

  下一秒，陸銘似有所感般抬頭望向未知宇宙的方向。

  他預感到，歸一武閣內，新的變化正在發生。

  ……

  歸一武閣內，青鸞與東皇主動解開了擬造輪迴。

  立於半空，兩人望著道一之核，卻始終默不作聲。

  而時宇這個分身，則站在一旁，默不作聲。

  直到青鸞忽地一笑：「一個死局。」

  想要從根本上解錯誤的麻煩，則需要已知宇宙的一切為祭品。

  無論是他，還是東皇，還是他們所在乎的一切。

  而不解決錯誤的問題，則錯誤遲早爆開，一旦錯誤發揮本性，則所有的一切就將面臨更加糟糕的下場。

  破局，要死。

  不破局，等死。

  終局已定……

  青鸞說陸銘是棄子，是代價。

  卻沒說他們的性質與陸銘一樣，甚至更低一籌。

  「你這法子可不行啊。」

  青鸞臉上帶著招牌的微笑，溫和的對道一之核說道。

  道一之核卻不作回應……它似乎也沒有回應的能力。

  青鸞復而轉頭看向思考中的東皇，再道：「所以，你是怎麼想的？」

  東皇結束了思考，搖了搖頭：「沒辦法。」

  因果之道長於知，卻不全能。

  東皇想要一個完美的方法，既要又要，他將希望寄托在武宗道一之謀上，但現在發現他們的辦法只是以捨棄全部為代價解決問題之後，東皇表示自己雙手一攤，也是沒招了。

  這讓青鸞朗聲一笑，眼中陡然煥發出熾熱的光。

  「那就別阻我！」

  「按我的方式來！」

  東皇沒問青鸞，他的方式究竟是什麼，只是看著青鸞猛地轉頭，看向了有甦醒傾向的錯誤。

  道果之力氤氳中，歸一武閣的大門再次洞開。

  門外，武聖帶著被凝固的寒月與楊志走入歸一武閣，來到青鸞面前。

  他指向楊志與寒月。

  「這就是我的辦法！」

  目光陰冷，並逐漸演變成了無情。

  ……

  『時宇』忽地意識到了什麼。

  他上前一步，似乎想要開口。

  然而青鸞正在防備，當『時宇』剛有動作之時，青鸞已經轉頭，目光緊鎖『時宇』。

  「怎麼？你想幹什麼？」

  『時宇』張了張嘴：「我想知道你的辦法是什麼……」

  青鸞忽地一笑。

  「這辦法啊，可以告訴你……但我不會告訴你一個分身，得你本體親自來此走上一遭。」

  他笑意盈盈地看著『時宇』，而陸銘亦是在第一時間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耳中蕩漾起青鸞的低笑聲。

  「武宗與道一的法子中，其實是有可以借鑑的成分的。」

  「比如說，對錯誤本質力量的壓制和容納。」

  「這隻有無限之力才能做到，而只有你才擁有無限之力。」

  「左右你也是祭品和棄子，無非就是早死晚死的區別罷了……無論是死於我手，還是死於道一之謀，對你大概也沒什麼區別。」

  話至此，惡意已經凸現，再不隱藏。

  青鸞說完，重新看向東皇。

  「我得動手拿他了，你是幫我，還是阻我？」

  東皇蹙眉思考，卻始終默不作聲。

  但默不作聲本身，就是一種態度。

  見此一幕，青鸞朗聲一笑。

  他一揮衣袖，整個人化作一道青光，眨眼間消失在了歸一武閣。

  已知宇宙中，陸銘忽有大禍臨頭之感。(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