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無為？無『圍』！天再旦？

  靈明，

  是覺，是緣，是萬物之根，是眾妙之門。

  是空，是無，是隨心所欲，是逍遙無待。

  因為突破化神境界的黑色劫雷湮滅掉了身軀，歷青鋒卻覺得好像就此脫去了一切的束縛一般。

  在覺察到只剩下那個我之所以被稱之為我的『我』的時候，歷青鋒忽然間便有了一種大徹大悟。

  道德經言：為道日損，損之又損，以至於無為！

  這句話從前歷青鋒也不明白。

  直到此刻，他才忽然生出許多感悟，對此有所理解了。

  以此刻的歷青鋒看來，無為的為，其實應該讀作第四聲，而不是第二聲。

  第二聲的無為在一般情況下極為容易被誤以為指代的是什麼都不做，於是認為道家的無為理論是消極避世。

  可當它被讀作第四聲的時候，無為的意思其實就是不帶有功利性的目的，無為而無不為的意思就是沒有功利性目的的時候，就沒有做不成的事情。

  而一切功利性的目的皆因凡俗的身軀而起，按照佛家的理論則是因為色身而起。

  最早是因為人要活著就必須要填飽肚子，必須要解決吃喝拉撒的問題。

  在解決溫飽之後，則會因為腎中真陽動而思繁衍之事，也就是飽暖思淫慾，再然後為了不使身軀勞苦而演化出繁瑣的規矩規則，務必使得自己站在規則之上，讓規矩之下的人一個人承擔十個人的生存所需，從而可以享受到一切可享受的東西，滿足一切因為五臟六腑而誕生出來的七情六慾……

  所謂的無為（第四聲），便是要去掉這些本不應該存於靈明之中的這一切功利性的目的，一切為了這副臭皮囊而誕生的欲望。

  當然，無為的為依然可以念作第二聲的為。

  只不過……這卻不是站在『我』的主觀之上的無為，其中的為應當被理解為一種被迫的行為加身，以至於積年累月之後這些外來的『為』固化為自己都不自知更無法去改變的習慣。

  小孩子天真純澈，幾乎任何一個小孩子生下來的時候都是白紙一張，但小孩子會去崇拜他人，會無意識的模仿他人。

  比如絕大多數家庭健全的孩子，很小的時候都會認為自己的父親就是全世界最厲害的人，孩子會去崇拜父親，然後下意識的去模仿其父親的一切……這種模仿，就是一種被動的為。

  即是他人的行為刻畫到了孩子這張白紙之上。

  而孩子崇拜的人也絕不止父親一個，孩子崇拜的人會逐漸變化，甚至就算是他不崇拜的人，也會以其人的『為』刻印在他這一張白紙之上。

  人所接觸的一切客觀世界的存在，所生活的環境中的一切，都會不知不覺的在人的靈明之外刻畫上一重『為』！

  當這種『為』還不夠多的時候，小孩子會有科學家、數學家、大將軍等等純真的夢想，可隨著這種被施加的『為』越來越多，靈明被一重重迷霧一般的『為』所遮蔽之後，人就再也看不到自己的初心『靈明』，以至於很多二三十歲的人會再也想不起自己小時候的夢想到底是什麼。

  本來千差萬別的孩子，一個個的也就都在相同的環境互相迭加的『為』之下，變成了擁有著大抵相似的『三觀』的人。

  就如同歷青鋒前世，太多的人被濃厚的『為』塑造得以為自己也是要按部就班的讀書、畢業、工作、買房買車結婚生子……一旦到某個時間點沒有結婚、買房便會焦躁不安。

  那厚重的『為』壓得每一個人都喘不過氣來！

  甚至，在歷青鋒看來，這第二聲的無為的為，其實可以被理解為『圍』！

  圍牆的圍！

  一重重的圍到了本心靈明之上，直到自己再也看不清自己的本心……

  而損之又損，就是去掉這樣的『圍』，也是去掉第四聲的『為』，重新真正看見自己的本心靈明！

  從而無『圍』而無不為！

  歷青鋒在思索之間，周遭黑色之中有看不見的波紋一圈圈的蕩漾出去。

  他依然在沉思之中，

  「該說……不愧是道德經的內容嗎？」

  「前世的諸子經典不愧是經典，一句話便可蘊含萬般道理……只在於你能不能悟出它所蘊含的道理。」

  「無為（第四聲）也可……無『圍』也可。」

  「其實孟子已經將之講得很清楚了，就是反求諸己，只是人們依然不明白，依然是孟子長嘆的『非獨賢者有是心也，賢者能勿喪耳』……王陽明又費盡力氣將其講得更加通俗易懂，可人們還是不能明白……」

  在此刻虛無一點靈明的狀態之下，歷青鋒只覺得自己此刻的狀態抵達了前所未有的『清醒』。

  又或者說是抵達了佛家所說的『覺』，道家所說的『○』，儒家所言的『誠』，亦或是王陽明費盡力氣進一步闡釋的『不動心』。

  又或是歷青鋒此刻認定的『一點靈明』！

  也是同時，隨著金丹碎裂，歷青鋒的虛影靈明在徹底融合了金丹物質之後，開始重新塑造其身軀來。

  感受著自身四肢百骸出現的翻天覆地的變化，歷青鋒知道，這是他在築造真正的超凡之軀。

  真正意義上的『蛻凡』！

  武道中蛻凡境的蛻凡，實質上只是一種連續的洗髓伐經。

  可本就是凡俗的身軀，不管再如何的洗髓伐經，將其洗得再怎麼幹淨，將其淬鍊得再怎麼強大，它的本質依然只是凡俗之軀。

  就好像用銅打造的器皿，再怎麼去洗，再怎麼去用火煉，它都依然只是銅，不會變成金子。

  可若是有了化學置換反應，就能置換出其中的銅，達成點石成金的效果。

  此刻的歷青鋒無疑就是借著化神的雷劫，在摧毀了自身的凡俗之軀後，完成了這樣的置換反應，以自身內部金丹置換掉了凡俗之軀，即將塑造出真正的超凡之軀，即將真正完成蛻凡這一個過程。

  「靈明為魂，金丹為軀，且靈明和金丹已經完全融合……這樣的身軀既是靈魂體又是物質體……」

  「這樣才是真正的化神吧？」

  ……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開去。

  歷青鋒只覺得四肢百骸漸漸舒展開來。

  這卻是在他的靈明與金丹內的虛影徹底融合之後，又藉助青蓮孕育之下，將虛影之外的金丹化為了他新的身軀。

  這不只是他的身軀徹底蛻凡，也是他的靈明、靈魂徹底的蛻凡。

  「這個世界武道……似乎真的遺漏了很多東西。」

  「又或者說，這個世界的武道其實已經開始退化了……甚至已經退化很久很久了。」

  按照歷青鋒此前在天書閣了解的突破化神的相關武學資料來看，這個世界的武者突破化神是將自身體內內丹碎裂，內丹化作甘雨灑落渾身上下，尤其以五臟六腑為重。

  這等於是在黃銅製作的器皿之中加入了少許金子，打造出一種奇特的銅合金出來。

  但到底不是真金！

  真正的化神，或許就應該是歷青鋒此刻的樣子，徹底廢掉黃銅，重新塑造黃金。

  打造出真金之軀！

  「七情六慾出於五臟六腑，腎主恐、心主喜、肝主怒、脾主思，肺主憂……」

  「神通根源於五臟，更有五臟神的理論……化神，不應該被理解為變化成了神……而應該理解為化去五臟神，甚至直接化去五臟六腑。」

  「既然五臟六腑都化去了，那沒有五臟六腑的軀殼實際上也沒有繼續存在的意義，所以真正的化神就應該是化去凡俗之軀，重塑身軀，以自身內丹為材質，重新建造一個超越凡俗的身軀。」

  「且因為陰魄境和陽魂境的魂魄交織融入金丹之內，重塑而出的身軀，就應該是陰陽合一、魂魄融合的身軀……身軀即是靈魂，靈魂即是身軀……」

  「徹底且完美的陰陽融合。」

  「而且，因為陰魄境是令魂魄融入丹田金丹之中，陽魂境又將魂魄中的陰質以十次分別排出金丹融入註定被化去的凡軀……」

  「這實際上已經是純陽之體了！」

  歷青鋒眼中閃爍著一抹激盪：「這要是按照前世的傳說來看，我如今已經稱得上是純陽真仙了啊！」

  「當真被我弄出了仙道不成？」

  在歷青鋒如此思索之時，外界的時間已經流逝了三個時辰！

  整整三個時辰，整個帝都都被籠罩在伸手不見五指的絕對黑色之下。

  整整三個時辰，那一道黑色劫雷都覆蓋在包裹住歷青鋒金丹和靈明的青蓮之上。

  雖然一直被青蓮吸收，但卻只吸收了不到一成的黑色劫雷，且剩下的劫雷似乎對青蓮的吸收有了抗性……

  在這三個時辰中，帝都各方勢力心底的恐懼更是越發濃烈起來。

  尤其是即便點燃燈火，也會照出一片黑光，除了燈火本身那一點維持光亮，燈火都不曾有絲毫照明的作用。

  這其實就類似於白天的天空，在太陽極致的光芒之下，一切星辰明明存在，可卻不能綻放出絲毫光芒來，不能被人看見它們的存在。

  只不過在此刻，換成了在黑色劫雷極致的黑光之下，其餘光源的光芒都再無任何效用。

  所有人都好像陷入了無盡虛空之中，甚至已經有不少人出現了瘋癲的症狀。

  紫微宮，

  堯清月看著眼前一片漆黑，問道：「查出來了嗎？」

  「到底是怎麼回事！」

  眼前一片漆黑，

  漆黑之中響起風官的聲音：「查不出來……所有人跟瞎了一樣。」

  「即便冒險去青州東部往帝都觀察，也只能看到整個青州西部和帝都被籠罩在一片黑色的光芒之中……」

  堯清月眼中浮現驚駭和迷惑：「黑色的光芒？！」

  黑色什麼時候變成了光芒？

  光芒不就是跟黑色相對的嗎？

  黑色以外的是光，光以外的是黑色……現在黑色成了光芒？

  黑色也能是光芒？！

  什麼天方夜譚的冷笑話！

  林官的聲音隨即從堯清月身前的另一邊黑域之中響徹起來：「屬下懷疑這是傳說中的【天再旦】！」

  堯清月看著眼前的漆黑，微微一愣：「天再旦？」

  這怎麼可能！

  這又不是剛剛天亮那會兒出現的事情。

  而且真正的天再旦，堯清月雖然沒有經歷過，卻也知道那是會死人的，甚至於法相境在天再旦之下都跟螻蟻一般！

  這真要是天再旦，他們早就死絕了，豈能站在這裡調查這黑夜緣由？

  「絕無可能！」

  「再查！」

  林官等人滿臉苦澀。

  這怎麼查？

  整個帝都陷入一片漆黑，別說是普通燈火，便是以陣法催動的星光結界都只有其自身能發光，根本起不到照明的作用。

  感知力釋放出去則直接遭遇無盡的劫雷氣息，更有恐怖到了極點的寂滅氣息席捲而來。

  稍有不慎，自身的感知力就要被那寂滅氣息重傷，甚至因此導致自身重傷甚至隕落。

  但二人只能應諾。

  ……

  天牢五層，

  月神睜開雙眼。

  「無盡黑夜……這倒是個好機會……」

  「可即便是我也無法在這種黑光和劫雷氣息之下感知到一丈之外……這反倒又成為了最無法確定的事情了。」

  「絕對的黑夜之下，再失去了感知力，極有可能自以為走出了幾百里，實際上還被困在天牢繞圈……」

  「不值得冒險！」

  ……

  天書閣，觀星閣、太陰閣等等各方機構，此時此刻更是都陷入了近乎完全癱瘓的狀態。

  尤其天書閣，劍拔弩張的氣息極為劇烈。

  夏龍駒滿臉帶著警惕，冷聲道：「推演不出來！」

  姬煙微同樣神色凝重的開口道：「本座也推演不出絲毫。」

  天書閣八老陷入沉默之中，只是八人都下意識的全力戒備起來，渾身真氣沸騰。

  要是這黑夜中忽然遭遇攻擊，他們也能瞬間出手抵擋，甚至反殺。

  畢竟，

  這八老會議可是夏家和姬家雙方，兩家雖然在一定程度上聯手，但真有狠狠削弱對方的時機，兩方也都不會有任何猶豫。

  ……

  拂春居，

  一樣陷入了極致的黑夜覆蓋之下，

  小蘭茫然的看著四周無盡的漆黑，緊張的呼喚道：「大姑娘？」

  「大姑娘！」

  「大姑娘你在哪兒？」

  「大姑娘，不要捉迷藏了，現在很危險，你快到我身邊來……」

  而被小蘭呼喚的大姑娘銘晉靈，卻早早的離開了拂春居，在這極致的黑色之下，她直直的朝著一個方向跑出去。

  那是天牢的方向。

  「鋒鋒！」

  「是鋒鋒……」

  「鋒鋒死了？」

  「鋒鋒伱不要死啊！」

  那種依託青色能量為媒介的莫名的聯繫，讓她感受到了歷青鋒好像死了一般。

  歷青鋒的氣息好像從這個世界徹底消失了。

  也正是在這種莫名的聯繫之下，即便這黑色之下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感知不到，銘晉靈還是能直直的朝著天牢方向而去。

  金安巷，

  張婷忽然心底悸動起來。

  更是有一種莫名的空洞的痛浮現而出。

  她從那種叩問內心的狀態中驟然清醒過來。

  此時，她才發現世界不知道在什麼時候陷入了極致的黑色之中，所有地方都是一片黑色。

  她迅速掏出火摺子。

  火摺子被吹燃，火苗升騰而起。

  但卻詭異的只有火苗本身是可以被看見的，而火苗的光芒，卻好像被這漫天的黑色徹底封鎖在了火苗自身內部，絲毫都不能忘外散發出絲毫。

  無法進行照明！

  甚至這火摺子的火苗就連火摺子本身都照亮不了。

  不是天黑！

  「這是……！」

  「到底發生了什麼？」

  一種極致的驚恐和擔憂浮現在她內心深處，那種悸動之下，她直接便聯想到極有可能是歷青鋒出事了。

  「鋒哥……」

  也是此時，

  「鋒鋒死了？」

  「鋒鋒你不要死啊！」

  一個稚嫩且似乎有些智商為題的女聲快速的飄過，又快速的遠去，而且是朝著天牢方向去的。

  張婷臉色驟然一白。

  心底更是掀起滔天駭浪來。

  也是此時，張婷眉心再度閃爍一抹白光，一閃而逝的白光。

  隨即，

  張婷頓住。

  「我……成功了？」

  但她沒有去管顧，而是滿心的擔憂。

  她想朝著天牢而去，可在沒有照明的情況下，就等同於閉著眼睛走路。

  閉著眼睛走路是絕對會走歪的。

  哪怕你內心自以為自己是一直在走一條直線，可走出不到二十步，再睜開眼睛，路線就已經不知道偏出多遠了。

  至於其餘世家、百姓更是內心倉皇至極。

  祁重山：「查！查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查清楚這到底跟仙組織有沒有關係！」

  若是這一幕當真跟仙組織有關係，祁重山是打定主意要終止剿滅仙組織的計劃的。

  畢竟，到時候管你什麼級別的【聖啟都天陣】，全世界忽然陷入這樣的黑夜之下，仙組織還不是想殺誰就殺誰，世家根本就毫無還手之力！

  ……

  青州東部，海邊，

  鬼王宗宗主帶著鬼王宗一眾人，正準備出海。

  但看著帝都方向和青州西部那無盡的黑光，無數人只覺得有著一抹難以言喻的驚悸出現在心頭。

  其中一位長老開口道：「話說……宗主大人，笑江山是不是知道那邊會出現這種詭異情況，才故意去找雷鳴山的麻煩，故意把我們都驚走的？」

  鬼王宗宗主：「驚走尼瑪！」

  雖然可以推出這個可能性，但』驚走『這兩個字依然讓鬼王宗宗主很是憤怒。

  什麼叫做驚走？！

  會不會說話？

  但旋即，鬼王宗宗主便是開口道：「傳令下去，速度上船，出海，這黑光說不定會迅速蔓延過來！」

  ……

  黑夜之下，銘晉靈快步前進，她的速度越來越快。

  在一片黑暗中，幾乎沒有任何人會來阻攔她。

  因此，她頂著滿頭白髮和那張通緝令上的臉就這麼直直的走到了天牢第一次甲字號旁邊的傳送陣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