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狐假虎威
「這些都要丟掉嗎？」
看著正在收拾東西的老巫師海曼，達茜指著堆在布兜里的瓶瓶罐罐，一臉肉疼問道。
「嗯，都是一些基礎材料，無關緊要。」
將幾份成品魔藥貼身放好的老巫師海曼，忽然提高音量：「不要私藏，這裡面有些材料氣息很特殊，很難遮掩，一旦被察覺，我們死定了。」
剛剛伸出小手的達茜，手臂驀然一僵。
半晌，她有些沮喪的縮回手臂，訥訥不言。
小丑國王死後，他們的日子過得很難。
說是過街老鼠毫不為過！
作為小丑國王的追隨者，沒人會相信他們其實並未繼承多少財富。
畢竟小丑國王可是析出三份高位特性的神侍！
指縫間隨便露點東西，就夠普通超凡者受用一生。
——那潑天灑下的邪經魔典，就是最好的明證！
在席捲佐西克的貪婪下，老巫師海曼和達茜不得不過著流浪生活，三天兩頭搬家，察覺到情況不對勁，便連夜走人。
這樣的日子，說實話，很令人崩潰。
兩人還能堅持下去，乃是因為還有點希望和盼頭。
原來，老巫師海曼第四份超凡特性，乃是小丑國王恩賜的「入夢者」。
理論上，老巫師海曼完全可以帶著達茜橫渡幻夢境，離開魔法大陸佐西克，前往其他世界生活。
不過，想法是好的，實施難度卻很大。
因為幻夢境很大。
地理詭譎多變，怪物橫行無忌，可謂危機四伏。
想要藉助幻夢境橫跨世界，意味著在幻夢境同樣也要橫跨地理風貌完全迥異的區域。
以海曼的力量，在幻夢境短暫停留容易，橫渡如此遼闊區域，風險還是太高了。
說是九死一生都不為過。
因此老巫師海曼這段時間，一直在準備著各種橫渡幻夢境的物資。
這也是他們能夠咬牙堅持下去的希望。
誰能想到，在各種風險中掙扎的他們，眼看離開希望在即，來自群星深處的諸神卻突然降臨佐西克，瘋狂傳教。
這不僅打斷了他們的計劃，更是令他們風險無限拔高。
今天一場人口普查，明天一場洗禮集會。
擁擠的人潮，未知的恐懼，暴露的忐忑，每時每刻都在折磨著老巫師海曼和達茜的心態。
他們一次次逃跑，換來的卻是不同教會的統治，仿佛在宿命的漩渦中掙扎，不見終途。
「啪！」
老巫師海曼終於準備完畢，隨即打了個響指。
「咯咯咯……」
一陣令人牙酸的鬼祟聲，從房間角落黑暗中傳來，一頭殭屍冒了出來，它抓起桌子上盛滿瓶瓶罐罐的布兜，背在身上，像極了僕人。
「走了！」
海曼招呼一聲，簡陋的民宅，倏然透明起來。
像極了一枚沉入深海的泡泡，不同的是，這是沉入幻夢境的泡泡。
經歷過太多追蹤的海曼，早已學會如何利用幻夢境逃跑。
這種裹挾整個房間的方法，看似極耗靈性，實際上更為保險，至少遇到危險時，擁有幾步緩衝距離。
達茜看著泡壁邊緣划過的光怪陸離景色，精神一陣恍惚。
好容易安頓下來，又要離開，這沒有盡頭的生活，究竟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啵——」泡泡破裂聲，打斷了達茜的惆悵——幻夢境到了。
「吼——」渾身散發藥水浸泡之後腐臭氣息的殭屍，一聲低吼背著布兜，孤身向幻夢深處行去。
它將充當著誘餌，引誘著可能的追兵。
「我們去哪裡？」
達茜低頭腦袋，跟在老巫師海曼身後。
「祖爾巴哈薩爾城！」
海曼警惕的掃視著周圍，低聲道。
「祖爾……？你瘋了？那裡可是……」
「佐西克恐怕都已經被舊神占領了，無論去哪座城市，都不過是經歷的重複，只有祖爾巴哈薩爾城或許還在食屍鬼教會的統治下。」
海曼道，舊神帶來的新秩序，令他和達茜難以適應。
或許只有重回食屍鬼教會治下，才能沉下來心來準備橫渡幻夢境物資。
達茜聞言沉默了。
食屍鬼教會也許並不比舊神教會好到哪裡，但至少他們十分熟悉且適應。
——無論是明面上的規則，還是掩蓋在黑暗下的秩序。
「萬一……萬一祖爾巴哈薩爾城也被舊神占領了呢？」
達茜忽然問道。
海曼腳步頓時微微一頓，半晌，他繼續趕路。
「那更得去祖爾巴哈薩爾城。」
「啊？為什麼？」
「能占領祖爾巴哈薩爾城的舊神，肯定更為強大……死在他們手裡，也不算給小丑先生丟人。當然，如果他們願意接納我們，那就更好了。」
達茜聞言臉色一僵，忽然意識到海曼為什麼要把那些超凡材料丟掉了。
他丟的不是材料；
而是過去啊！
從群星而來的舊神們，為了更方便統治佐西克，也曾招募當地超凡者、巫師。
至少，達茜他們已經在這些舊神隊伍中，不止一次看到熟悉面孔。
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們可以隨意投靠。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拿不出投名狀，那些舊神勢力真的會接納他們？
答案顯然不言而喻。
只是這樣疲於奔命的生活，海曼也累了，這或許將是他最後一搏。
『我們或許可以去海外……』
達茜下意識想要提議去海外，但話到最後，她終究還是咽了下去。
舊神不蠢。
她都能想到海外諸島，舊神會想不到？
即便找到無人荒蕪小島，海曼想去，她達茜也不願意去。
因為在那裡根本無法收集到足夠的物資。
那不是去避難，那是去了此殘生。
……
達茜猜的沒錯，與伯納爾海港隔海相望的納特海島上，風暴雨神教會已然在這裡建立了風暴雨神大教堂！
勢力影響範圍，直達佐西克南海岸。
此時，納特海島唯一港口，一片繁忙景象。
早已臣服在風暴雨神統治下的黑色食人族，披著厚厚肩墊，正在搬運著物資。
「彭——」
平靜海面上，倏然噴出一道沖天水柱！
這一幕，令無數工人下意識停下手中活計，抬頭張望而去。
只見一頭龐大獨角鯨浮出海面，張開血盆大口，在眾人瞠目結舌中，一名身披寶石藍神袍男子從巨鯨口中走出。
這一幕，引來無數工人納首跪拜。
面對狂熱的碼頭氣氛，藍袍男子不為所動，在浪花的恭送下，踏上海岸便匆匆向大教堂方向行去。
推開大教堂，空曠教堂內，只有一些閒暇信徒正在虔誠祈禱。
「休士執事，倫道夫主教大人正在觀星室等你。」
一名教士迎了過來，低聲道。
藍袍男子，也就是休士執事點了點頭，他深深吐了一口氣，向教堂深處行去。
推開觀星室，昏暗的燭火下，倫道夫主教挺腰而立，立如勁松。
在他腳下，堅硬地面蕩漾著一層藍色波紋，好似幽邃大洋，散發著親和氣息。
在他左手不遠處，一盞長命燭火幽幽蕩漾，在孤煙繚繞中，赫然勾勒著一道幽靈般身影。
祂年約四十，一頭亞麻長發，深深的法令紋，仿佛閃電紋路，刀削斧刻在面頰上，顯得不怒自威。
「嗯？」看到這幽靈的剎那間，休士執事臉色大變，豁然致禮問候：「魚刺小隊高級執事休士，見過教宗大人。」
「辛苦了，東西呢？」
幽靈般的風暴雨神教宗，沉聲問道。
休士執事連忙伸手入懷，取出一支漂流瓶遞了過去，並提醒道：
「一共三名真實教會牧犬，審訊崩潰了一個靈魂，這是剩下的兩道靈魂。主教大人還請小心，這些靈魂皆被種下詛咒，很難深入挖掘。」
風暴教宗頷首接過，隨手抹掉瓶口封印，指張如鷹爪，驀然將瓶中兩道靈魂攝入掌中。
靈魂入掌，旋即化為兩枚掌珠，在搓揉中，碾碎為粉末，隨風飄散。
「這是……機械亡靈神性！！」
風暴教宗仿佛從那靈魂中看到了驚世駭俗的恐怖，以至於平靜神情倏然驚悸，失聲呢喃。
「機械亡靈之神？」
倫道夫主教臉色愕然，眸光閃爍中，似乎想到了什麼。
「機械亡靈之神隕落時，慘遭星空諸神分食。如今看來，真實之人也是這場神宴魔筵的參與者之一，而且還是撕扯下最鮮嫩臟器的存在。」
風暴雨神教宗許久才回過神來，低聲解釋道。
「教宗大人，禰的意思是，真實之人分食了機械亡靈之神的神性？」
「沒錯，這意識宇宙的味道錯不了！」
「意識宇宙？」倫道夫主教和休士執事面面相覷。
「一種只存在思想的世界，簡單來說，它能讓人的記憶活過來，可以無休止的複製，這也是不朽者的秘密。」
風暴雨神教宗的解釋，令倫道夫主教和休士執事愈發驚悚而不寒而慄。
記憶活過來？無休止的複製？
這豈不將喪失「本我」？
難怪不朽者需要剝離血肉和靈魂？
難怪不朽者能夠無限制復活？
原來活著的只是一段記憶，那冰冷機械製作的身體，自然可以隨意更換！
「能夠在諸神環伺中，撕扯下機械亡靈之神最鮮嫩臟器，真實之人的力量恐怕遠超我們的想像。」
「冰焰之主亞弗姆扎從神之言，只怕是祂混淆視聽之說。」
「或許終北大陸僅僅是祂解救亞弗姆扎的報酬，只是掛在亞弗姆扎名下，規避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風暴雨神教宗呢喃自語，驀然，他似乎想起來什麼，厲聲道：
「速度傳訊佐西克教會，嚴禁吟誦真實神國禱詞，違者剝奪超凡力量！」
「是，教宗大人。」
倫道夫主教連忙應道，經過教宗的解釋和提醒，他已然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既然真實神國乃是機械亡靈之神的意識宇宙。
這即意味著，任何進入真實神國之人，都有可能被複製記憶。
如果風暴雨神教徒貪婪真實神國力量，貿然吟誦，極有可能曝光教會秘密。
「教宗大人，據我所知，真實教會尚未對信徒開放真實神國，即便是真實教徒也必須在真實教堂進行祈禱，才能進入真實神國。」
休士執事想起來什麼匯報導。
「這就是真實之人的高明之處，越遮掩秘密，越引人好奇。諸多限制之下，反而才會引人墮落，這就是羔羊的劣根性，切不可因此疏忽大意。」
即使是燭煙勾勒，也不掩風暴教宗那如炬目光，直盯得休士執事一身冷汗。
「感謝教宗大人教誨！」
「你這次做的不錯，當賜湛藍聖徽。」
休士執事聞言豁然抬頭，強忍內心激顫，致禮道：「為我主盡忠，這是我的榮耀！」
風暴教宗頷首：「主會始終注視著你！」
……
……
阿貝·曙光大殿
「原來，機械亡靈神性在禰手裡，這是不打算韜光養晦了？」
趺坐懺悔壁畫下的黎明教宗，看著佐西克傳遞而來的情報，臉色陰晴不定。
優秀的思想，總是相似的。
風暴教宗能猜到的東西，黎明教宗自然也想到了。
——終北大陸極有可能是冰焰之主亞弗姆扎和真實之人的交易之物。
當然，這即便不是真相，也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真實之人掌握著機械亡靈之神的一份神性。
這意味著教會對於真實之人的所有判斷都要推倒重來。
……
……
「真實神國一出，諸神必然以為機械亡靈之神最初神性落在我手裡，這究竟是利大於弊，還是弊大於利，還真不好說啊？」
寧修遠以舊日視野，俯瞰真實教堂盛況，感受著真實牧師的激動和成長，內心欣喜之餘，也暗生幾分憂慮。
他其實早就想對真實教會開放虛無宇宙。
不過，一來，當時的虛無宇宙尚未容納，屬於獨立的超凡物品，一旦被敵人洞察，極有可能遭到搶奪。
須知，在這個超凡宇宙，掠奪手段可不是凡俗那種當面搶奪。
這點參考空白之主，便可見一斑。
因為只有容納，才敢放心開放。
二來，尚未容納的虛無宇宙，每一次運轉，都要消耗他大量靈性。
因此開放的話，只會將他的靈性吞噬一空。
如今容納之後，化為權柄，融合進度雖低，但終究融入規則，錨定部分幻夢境。
支撐真實教徒，自然不成問題。
在寧修遠發現虛無宇宙乃是機械亡靈之神神性之一後，他不願開放的理由，其實又多了一個。
那就是，一旦開放，以諸神閱歷，必然能猜到其之來歷。
那麼，這明明是蟾之神的搶奪光環，將會憑空籠罩在他的身上。
另外，這份所謂的神性，乃是一份不完整的神性。
可是諸神意識不到啊？
那麼，這在諸神眼中，等若他寧修遠狐假虎威，又執掌了一份完整神性，這份威懾力和影響力，無人可以預估。
因此寧修遠便想不如將其當做撒手鐧，待真實教會遭遇危機時，再將其拿出，嚇阻敵人。
不過，在一番深思之後，他終究還是放棄了這個不成熟的想法。
因為真要是在危機時拿出，反而更加暴露他的外強中乾。
對於神靈來說，如果真的執掌一份無人知曉的神性，最優做法，乃是趁著敵人疏忽大意之時，施展雷霆一擊。
只有打疼敵人，才能做到真正的震懾。
因此在一番思考之後，寧修遠還是決定現在放開虛擬宇宙。
真實教會太羸弱了。
他需要虛擬宇宙強化教會力量。
更需要機械亡靈之神「神性」，震懾蠢蠢欲動的貪婪舊神。
……
「行走於集體意識和夢境的腳步，迴蕩在眾生沉眠和睡夢的囈語，永眠之門的看守者，沉睡和好夢的庇護者，禰的仰慕者，祈求禰的注視和祝福！」
一段飄渺的祈禱聲，倏然傳入寧修遠耳畔，打斷了他的思緒。
他心神一動，舊日視野循聲投注而去，祈禱者赫然是費茲捷勒天使！
這是……黃昏隱修會要召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