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327.天神大祭

  安樂與周天子的接觸極為短暫，僅有那一夜的探討與交流。

  但就是這一個晚上的時間，安樂便被周天子的人格魅力所折服，知道他是一個有雄心壯志、有魄力、有能力的雄主，正是因為周天子的存在，才能讓大周變得如此繁榮強大。

  若非發自內心的認可，安樂又豈會真正與他結拜，且自甘為弟？

  倘若周天子處在正常狀況，一定會著手解決大周的眾多問題。

  而就安樂在推演里打聽到的消息，在兩年前，周天子便患上了一種怪病，找來了整個大周有名的醫生都沒能治癒。

  按照常理來說，原初巨人的體質強悍無比，幾乎不會生病，身上的傷勢也會快速自愈，周天子更是原初巨人中的極強者，尋常的傷病根本不是問題。

  可現在，周天子的病兩年半都沒痊癒，似乎還變得更加嚴重了。

  近些時日，就連上朝的次數都減少了不少。

  坊間甚至傳出謠言，周天子命不久矣，隨時可能駕崩，惹得許多平民人心惶惶。

  「不對勁，很不對勁。」

  安樂眼神幽深，認真思考，心道：「難道是神祇終於對周天子下手了？」

  周天子一旦駕崩，整個大周無疑會引發大地震般的動盪，原初之民與後裔、諸侯王與大周太子的矛盾頃刻間就會爆發。

  最壞的情況，便是大周分崩離析，各個城市重新恢復孤立的處境。

  「但那種局面……會是神祇希望看到的嗎？」

  安樂站在神祇的角度去考慮，大周維持穩定，或許才能收穫更多信徒，得到更多信仰。

  「除非，屠夫已經打算對豬羊亮出尖刀了。」

  想到這裡，安樂神色肅然，只覺得形勢比他想得還要嚴重。

  他臉龐上的肌肉變化、調整，變作從前呂彬的模樣，向著城市的街道上走去。

  遠處，一尊尊原初巨人像是火炬一般矗立在城市四周，預防黑暗中的邪魔侵襲，和三年前不同的是，他們身上都帶著鎮央石化作的武器，隨時可以施展周天星羅大陣，將來犯的敵人盡數滅殺。

  光是看著這一幕，就讓人感覺很是安心。

  街道兩旁也掛著許多散發光亮的奇異法器，路上的行人明顯增多，熱鬧了許多。

  而此時，大多數人都還在討論方才城中出現的異象。

  「那棵樹、那些花是什麼東西，好生神異！」

  有修士震撼莫名，感慨道：「看到它們後，我的修為竟然都有提升。」

  一名虔信徒面帶微笑，崇敬說道：「多半是神明顯靈了，毫無疑問，這是神跡！」

  「呵呵，真以為啥都是你家神祇做的？」

  另一個修士立刻冷笑反駁：「我看得真真切切，這分明是無虛國師殘存的執念顯化，才生成如此異象。」

  國師，也是大周天子給安樂的封號之一。

  他顯然看到了安樂出現時的畫面，只不過根本沒往死而復生的方向去想。

  這番話無疑引起了不少信徒的不滿，紛紛拿敵視的目光看向他，但在認清此人身上的服飾後，卻不免臉色微變。

  「是太學院的學子！」

  聞言，附近的信徒也都移開視線，不再與他爭執，只敢輕聲嘟囔道：「太學院的人，都是些不敬神祇的瘋子，早晚要出事。」

  「走走走，我們不和他一般見識。」

  「再過段時間便是天神大祭了，到時候，這種無信之人便能見識到神的偉力。」

  經過三年的時間，太學院的地位越發水漲船高，光是每段時間從太學院中傳出的最新道法、法器，都足以吸引全大周修士的注意，越來越多的天才修士選擇加入太學院，反過來推動了太學院的建設。

  但和最開始的高高在上不同，重立後的太學院始終銘記著安樂留下的教誨——

  以人為本！

  學子們涉及的研究、學科，無不與人們的生產生活息息相關。

  他們無償的將所得的成果傳授給大周的百姓，培育更高產的作物，建造更穩固的橋樑，甚至有許多學子在學成後主動到大周較為偏遠的地區當老師，傳播教育。

  能做到這幾點，太學院在百姓眼中的地位，自然可以和神祇一較高下。

  這一切，只因為安樂來過。

  望著遠去的幾名信徒，那名太學院學子輕嘆一聲，遺憾道：「假如無虛師長還在的話，豈能容忍信神之人如此橫行？」

  說罷，他便也離開了這條街道。

  安樂對這學子依稀有一些印象，他現在的記憶力非比尋常，僅是匆匆一瞥見過的人，只要努力回憶也能想起。

  當初對方還只是個人群中毫不起眼的少年，現在卻也成了氣息不俗的大修士，令安樂小有感慨。

  從這街頭上一次小小的爭執，也能看出此時大周現狀的冰山一角。

  神祇的信徒和太學院成了大周最大的兩方勢力，隱隱有相互抗衡、相互敵視的徵兆。

  畢竟，在太學院濃郁的學術氛圍中呆久了，自然會質疑信仰的存在，況且，鎮央石本身也是太學院研製出的法器，卻被神祇搶走了功勞，要說沒點怨氣，顯然是不現實的。

  而這樣的矛盾，在大周快速發展、繁榮富強的階段不會表露得太過明顯，但當局勢開始不穩，便會迅速引爆。

  安樂走在熱鬧的街道上，看著身邊的行人來來往往，好些商鋪徹夜開張，他卻只覺得在這繁華的盛景之下，隱藏著洶湧的暗流，隨時可能將這些平和的日常攪得粉碎。

  這時，路邊有人很是期待的說道：「還有三個月就到天神大祭了，不知道那時會是一幅怎樣的盛景。」

  「或許，神祇會向我們投下注視吧？」

  安樂喃喃道：「天神大祭……」

  從路過的行人口中，他聽到最多的一件事，便是這所謂的天神大祭。

  顧名思義，這是一次祭祀神祇的盛大活動，過去的大周也有過數次祭神儀式，但都沒有像這一次這般聲勢浩大。

  屆時，全大周的信徒都可以參與，還會邀請各方英才，從中選出天元聖子，獲取神祇賜福和豐厚的獎勵。

  而舉辦地點，赫然正在大周都城——玉京城！

  「偏偏在這種時候？」

  「而且，位置竟如此敏感？」

  如此多信奉神祇的強者齊聚玉京城，光是想像一下那種場面，就讓人不寒而慄。

  安樂的直覺告訴他，這場天神大祭，很可能會引發一場血雨腥風。

  他心中暗道：「現在的當務之急，是確定周天子的病情，最好能治癒他，否則……就只能做好最壞的打算了。」

  當然，這等兇險的行徑，安樂可不會在現實里做，先在推演中嘗試一番才最為保險。

  次日推演中。

  【第一天，你意圖潛入皇宮，卻觸發了某種禁制，一道神光從天而降。】

  【你死了。】

  安樂怔然睜開雙眼，震撼道：「那道光是……」

  他的視線中仍殘餘著一道恐怖無比的神光。

  那光芒似乎來自九天之外，炫目雪亮，帶著浩大輝煌的氣息，快到令人窒息，眨眼間便占據了安樂的全部視野，隨後他的身軀就在其中飛速消融，連一滴鮮血都沒剩下，徹底隕滅。

  安樂分明已突破了化神，實力再次突飛猛進，可在那道神光面前，卻依舊連反抗之力都沒有就當場身死，足以說明它的可怕。

  老實說，這神光沒有什麼花里胡哨的特質，沒有法術的精妙，也沒有玄妙的道韻。

  有的，僅是極致的速度與威力。

  那是一種……純粹的強大！

  「神祇！」

  安樂心中凜然，他可以斷言，這等毀滅性的力量，只可能來自於神祇。

  而在大周的皇宮中都有屬於神祇的禁制，便意味著，情況大概比他想得還要糟糕。

  周天子與其說是重病，倒更像是被軟禁在皇宮中，無法外出，也難以接觸到外界的信息。

  連周天子都落入這等處境，可想而知，大周最頂層的修士中怕是出了極大的問題。

  安樂目光閃爍，心道：「可以相信的人，究竟還有多少？」

  他腦海中冒出天人山以及源豐的名字。

  從他們口中，應該可以了解到更多信息。

  ******

  此後數日。

  無論是推演還是現實中，安樂都在尋找關於天人山兩人的信息。

  但安樂意外發現，天人山竟是已銷聲匿跡了許久，在太學院中找不到他的身影，學子們也不知他究竟去了哪裡，有如人間蒸發了一般。

  和他一起失蹤不見的，還有安樂數名弟子，例如凌逍遙、仲虛等人。

  這一消息，令安樂心情更加沉重。

  作為天地間第一個修行者，天人山的實力毋庸置疑，而現在，他也失蹤了……

  與此同時，安樂很慶幸他沒有過早暴露自己「死而復生」的消息。

  在推演中，安樂一旦顯露真容，便會遭遇連綿不斷的刺殺。

  不管是質量還是數量，都比之前在荒野中那次增加了許多，即便以安樂現在的實力足以應對，但要一直防備刺殺的感覺可並不好受。

  正像是安樂猜測的那樣，神祇的力量已經深深滲透進了大周，難以根除。

  但安樂懷疑，部分修士可能並非自願信奉神祇，而像是大寂滅魔主對他做的那樣，強行以神念在靈魂中刻下烙印，致使這些人的思維遭到扭曲。

  雖然還有很多疑問，但他覺得這個猜測多半接近事實真相。

  神祇對大周的干涉程度，明顯比三年前加深了許多。

  這一切的變化，似乎都從源聖城陷落的黑暗之夜開始，或者說……從源王一語道出黑暗的真相開始！

  唯一的好消息是，安樂找到了大神官源豐的行蹤。

  現在的源豐，仍在承天塔內擔任大神官一職，並不難找。

  ******

  承天塔中。

  本就神聖肅穆的高塔比往日還要寂靜、空曠，這是因為，天神大祭臨近，承天塔內的許多神官都在城中做著籌備工作，就連聖女都要出面。

  源豐正站在承天塔邊緣，向下俯瞰著玉京城。

  他比之三年前蒼老了不少，皺紋無聲爬上了臉龐，雙眼略帶渾濁。

  源豐姓源，在源盛城中出生，父母、親人都在那個夜晚喪生，這三年來的經歷，也讓他的心有些衰老了。

  「何人竟敢擅闖承天塔？」

  忽然，源豐沒有回頭，一邊凝望著身下的城市，一邊淡淡開口。

  在他身後的空氣中，憑空走出一道頎長的身影，輕笑道。

  「三年不見，大神官可還安好？」

  聽到這個聲音，源豐心神巨震，再也難以維持冷靜，他轉過頭，便看到一張俊美不似凡人的面龐，帶著超脫於現世的超然，一如三年前初見那般。

  「無……」

  源豐硬生生咽下了呼之欲出的名字，不敢置信道：「伱還活著？」

  「還是說，你只是一道編織出的幻覺？」

  安樂笑道：「是真是假，你一試便知。」

  源豐猶豫了下，調動法力，試探的向安樂壓去。

  他雖心有衰老，但修為卻更有精益，此時法力涌動，宛若有一隻無比龐大的大手從天壓下，每一根指頭都有山嶽般的大小，仿佛無數虛影重疊在一起，氣勢很是驚人。

  而安樂，僅是伸出了一根手指，向下斬落。

  一縷先天一炁悄然浮現，隨之一同落下。

  嗡——

  嗡鳴聲響起，源豐眼前亮起無數道微光，有如萬千星辰之光，璀璨奪目。

  鋒銳無匹的劍氣划過，虛影大手上浮現出數不清的裂紋，隨即崩碎消散。

  「這劍法……已然出神入化！絕不是一道幻影能掌握的。」

  源豐喃喃道：「三年過去，我已經老了，你卻你變得更強了。」

  安樂走到他的面前，問道：「源道友，不知三年前的約定，是否還作數？」

  「我想見一見大荒。」

  源豐猶豫良久，點頭道：「請隨我來吧。」

  這一次，源豐沒有準備太久，而是徑直將安樂帶到承天塔中的一處房間。

  「這裡原本是供奉大荒的地方，但隨著信奉祂的人越來越少，也就荒廢了下來，本來堆滿了雜物。」

  「恰好近日要舉辦天神大祭，這才將這裡空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