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章 張機卸甲入代營

  第519章 張機卸甲入代營

  濁鹿城外,約莫有兩千名代地邊軍士卒赤手空拳從敞開的城門進入城中,沿途儘是長戈林立的秦軍士卒。

  城外,還有李信和羌瘣,各率兩萬秦軍警惕地防備著距離城池僅僅百餘步的數萬代地邊軍。

  進入城內的兩千代地邊軍士卒自然不是俘虜,而是另類的代使。

  是的,兩千名代地邊軍的使者。

  三日前,程邈出使代地邊軍大營的效果遠超張機的預料,當程邈回來後興沖沖地向張機俯身大拜高呼「將軍真天人也」的時候,張機都有些懵。

  直到程邈表示,代地邊軍對於他這位手持家書和送來糧草的秦使的號令的服從性甚至有超過代地邊軍將校們的軍令,還有不少代地邊軍詢問他秦軍什麼時候拿下雲中郡和雁門郡的時候,張機沉默了,見效這麼快這麼猛的麼?

  但將心比心,若是子前和他們面對著同樣的情況,他也會有些期盼秦軍攻克雲中郡和雁門郡。

  十車糧食和家書,對於他們的吸引力實在是太大了。

  雖然有些驚異於這些糧食和家書的效果,但張機也很快作出了調整,趁熱打鐵。

  第二日,張機手捧湛盧劍,不穿甲冑,不避刀劍,除了負責駕駛戰車的騰和五百名同樣未曾攜帶刀劍的秦軍士卒搬運上百車糧食以外,並無其他人隨行,整支隊伍也就只有張機身上帶了一柄長劍,其餘人最多也就是身懷短匕藏於暗處。

  張機的身份還是挺好認的,不僅僅是張機的畫像隨著一場場勝利而被列國傳播,更是因為張機的隨身配置。

  戴著將爵爵弁卻又如此年輕的秦國將軍,還是坐在一輛駟馬戰車之上向著代地邊軍大營開來。

  雖然遠遠地並不一定能看得清那頂爵弁,但負責值守的代地邊軍士卒一定能看見那架駟馬戰車。

  自古天子駕六,諸侯駕五,卿駕四,大夫三,士二,庶人一。

  將爵和卿爵對等,軍中擁有將爵者,方能乘坐四匹馬拉動的車駕,戰車亦然。

  別看李信、羌瘣、屠睢、蒙恬等人如今都能被人尊稱一聲「將軍」,但那只是口頭上的。如今的他們還只是大夫爵,還未真正晉升至左庶長級別的將爵。

  秦國軍方活躍的將爵擁有者,也就只有王齮、王翦、蒙恬、楊端和、蒙武、辛勝和張機這七人,而張機則是最為年輕的一人。

  所以來訪之人的身份,自然不言而喻。

  「主上,不如由我或者其他人代替你,你親身入敵營,實在是太危險了。」

  儘管已經十分接近代地邊軍大營了,騰依舊還是忍不住勸說道。

  在他看來,張機的性命遠超過這些代地邊軍。

  哪怕秦國北路大軍全戰死在這裡,嬴政都不希望張機出事。

  張機對於秦國的價值,早已不僅僅是軍事方面了,如今羅網如此大好形勢,雖然都是掩日這個勞模發展的,但那發展的勢頭卻是張機帶來的。

  沒有張機,諸子百家依舊敵視羅網,墨家依舊會和羅網死磕,如今也不會有那麼多諸子百家襄助秦國。

  軍事、諜報、財政以及外交,各個方面張機都為秦國作出了不可磨滅的巨大貢獻,更何況張機是嬴政理想唯二的理解者。

  但張機卻依舊不管不顧,要親自出使代地邊軍的大營。

  「無妨,按照程邈所說,代地邊軍如今的戰鬥力,想要留下我簡直是痴人說夢。」張機瞥了一眼騰和身後那五百名秦軍士卒,翻了個白眼,「若非你硬要跟來,還有那百餘車糧食要有人運送,我都恨不得單人獨騎入敵營。」

  「屆時天下人傳唱,洛南君張機單劍入敵營,豈不壯哉?」或許是看騰有些過於緊張了,張機拍了拍他的肩膀,打趣道,「我都懷疑你小子是來蹭這波名聲的了。」

  騰也有些無奈,自家主上靠譜起來例如這次動搖代地邊軍軍心一般,手段層出不窮令人瞠目結舌,但離譜起來……卻又仿佛對得起他這個年齡。

  畢竟如今的張機才二十五歲,偶爾展露出些許年輕人的偏執和幼稚,也算是正常,別搭理他就行了。

  看著騰那副懶得搭理自己的模樣,張機也是無奈。

  他說真話怎麼就沒人信了呢?

  十五萬代地邊軍如今還真的困不住他!

  大軍雖然可以結成軍陣圍殺宗師高手,但不代表只要結成軍陣就能圍殺宗師高手。

  圍殺宗師高手,首要條件便是士卒的素質,無論是個人身體素質還是團隊配合,都要達到精銳的標準。

  其次便是裝備。

  至少也得有強弩配合,若是有床弩配合那就更為妥當了。

  但如今代地邊軍這半死不活的狀態,拿什麼來圍殺他?

  代地邊軍的對手是草原異族,至少這個時代的異族還沒有掌握什麼高端的冶煉技術,也沒有那個偷、學技術的遠見,更缺乏有遠見的領導者,因此代地邊軍缺乏對於破甲的需求性,因此軍中本就沒有多少強弩和床弩。

  而這次南下救援趙國,更是輕裝簡行,糧草都沒帶多少,何況是強弩和床弩這些不常用卻又沉重的裝備?

  而普通的弓弩,對於外功也達到了宗師級別的張機來說,真的就只是撓痒痒。

  一人一劍殺穿這十五萬代地邊軍真不是白日做夢。

  可惜沒人信,不然他也不會帶著五百秦軍士卒避開眾將偷偷溜出來,再被騰給追上。

  進入代地邊軍大營後,張機並未如同程邈那般號令代地邊軍士卒有序排隊領取後送到的幾千封家書,他人站在那裡就是一種無聲的威懾。

  那股莫名的威壓讓所有士卒都井然有序地排著隊,除了領導家書的士卒忍不住嚎啕大哭以外,根本沒有人開口說話,一切就在沉默中進行著。

  直到臨別之時,張機才開口邀請代地邊軍派出些將士回訪,去代郡看看家人的生活如何,去自己打探打探代郡百姓的生活狀況以及秦軍的口碑。

  於是便有了眼前這一幕,兩千名代地邊軍將士進入濁鹿城,先與他們的家人見面,而後一同歸鄉,並且承諾一路上自有秦軍護送和提供糧食。

  不僅僅是張機仁道之劍劍主和墨家統領的信譽,更是那身為一軍主將不著甲冑、不避刀劍來訪的誠意和勇氣,讓代地邊軍的將士們感到了信服。

  軍中論勇,面對勇士,即便是敵人也會受到尊重。

  代人民風彪悍,人人尚勇,自然也對張機這樣的行為格外敬佩,選擇了試著相信張機的承諾。

  當然,信任歸信任,必要的防備都是有的。

  代地邊軍陳軍濁鹿城外看著自己的袍澤赤手空拳地進入濁鹿城城門,與秦軍形成對峙。

  進入城門的這個過程在兩方人馬眼中都顯得極為漫長,一名名代地邊軍接受著秦軍士卒的搜身檢查。

  雖然這些人個個面黃肌瘦,也沒有攜帶兵刃,但該有的防備還是要有的。畢竟誰也不敢保證代地邊軍會不會狗急跳牆,派出些死士直接搶奪城門。

  搜身檢查的目標是軍中的制式兵器,例如制式刀劍和弓弩,至於短匕則不在秦軍的搜查目標之中。

  這個時代想要弄到刀劍太容易了,尤其是常年受到草原異族襲擾而民風彪悍的代人,幾乎家家戶戶都有鋒銳的刀劍,隨意對於防身的短匕也就懶得管了,只要不是在入城時帶著軍中的制式刀劍,身上沒有藏弓弩即可。

  而不同於緊張的兩軍人馬,唯有張機是最為放鬆的,羅網自在他曾祖父張儀在世時就曾因為忌憚一心整合趙代兩地的資源和力量的趙武靈王,而在代地埋下了不少暗子,而直到如今,過了數代人這些暗子才被重新喚醒啟用。

  這些暗子中也不乏有人在代地邊軍之中任職,甚至有一人爬到了偏將級別,許多來自代地邊軍的情報都是通過這些暗子傳出來的。

  哪怕沒有那些暗子,光是從他和程邈觀察到了代地邊軍基層士卒的反應就可以判斷出其中不可能有詐。

  若是代地邊軍有人在這個時候發難,下一刻就會被其餘渴望和平解決兩軍紛爭的袍澤一怒之下砍殺了。

  就算這兩千代地邊軍的士卒突然發難搶奪城門,試圖配合那數萬陳兵濁鹿城外的代地邊軍搶城,也不過是徒勞。

  別看程邈送了十車糧食,張機又送了百餘車糧食,但對於十五萬大軍而言根本就是杯水車薪。

  一車約莫能裝二十石糧食,程邈那十車糧食也就兩百石罷了。

  一名戰卒一日要吃掉三升多一些的糧食,這兩百石也就夠三萬人喝一碗稀粥,而那一日這些糧食是被熬成了近乎於米湯的東西,就著野菜一同入腹,方能惠及那十餘萬代地邊軍。

  而張機那百餘車糧食,也就能讓十五萬代地邊軍吃一頓飽飯而已。

  根據張機調查到的情報,這些糧食被分成了四份,代地邊軍選擇了將其轉化為四天的稀粥份量度日。

  面黃肌瘦受困於糧食危機的代地邊軍喝一天稀粥能恢復多少戰鬥力?

  況且就算他們吃飽了也對秦軍造成不了威脅,長時間飢腸轆轆對於身體的損傷,是沒法在三兩日內就恢復的。

  更何況,這個時代的人還是要臉的,吃著別人給的糧食去打人家,這種事情代地邊軍是真干不出。

  倒不如說這幾碗稀粥,反而動搖了他們原本堅定的意志們,就像是照進了黑暗中的一束光。

  他們本可以繼續忍受飢餓,保持堅定的意志,但當熱乎乎的稀粥入腹,家書送達,便再也無法堅定原本的意志,轉而開始一心求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