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沒有人是主角
投誠?這樣的話說的好聽,但無論怎麼好聽都改變不了投降的事實,投降,對於一個軍人來說是一件十分屈辱的事情,但此時在大廳中的燕軍諸將,在面對晏懿所說的話時,卻聽不到一句反對的聲音。
或許有人不願意,但面對晏懿之時,多年來大將軍的積威又讓這些不願意的人不敢發出反對的聲音,但更多的人應該是願意的,畢竟他們作為晏懿的嫡系,晏懿決定的事情,他們自然也就沒有反對的理由,雖說他們自己想不明白其中的關鍵,但晏懿作為聰明人,必然是能夠想明白的,他們只需要知曉這一點就足夠了。
「諸位儘管放心,齊王已經親自向我承諾,只要大家投誠,大家已經的富貴都能夠得到保留。」晏懿見眾人沉默不語,自然也能知曉這些人是在想些什麼,他們雖然不見得會反對他,但該有的遲疑卻還是有的,若是這些疑慮不能得到有效的解決,在特定的情況下,說不得會變成反對的聲音。
既然要投誠,就要將投誠做的最好,只有這樣他才能在未來在齊王那裡得到更好的待遇,若是連投誠這樣的事情都做不好,晏懿也不敢有太多的期待了。
「齊王真的如此說?」有人心動了。
投降,賣的是燕王喜,對於他們之中的絕大多數人來說並沒有什麼負擔,他們的遲疑只是在為自己考慮,他們這些年已經習慣了富貴的生活,若是投誠,這些都有可能保不住,這才是他們最關心的事情。
現在晏懿竟然說齊王曾經做出了如此承諾,大廳中的諸將之中,動心思的人自然也就更多了。
「齊王是什麼人想來大家都知道,以齊王之威,我們想要守住易城怕是不可能的,當年秦軍守定陶那樣的秦國雄城尚且不成,我們難道比當年的秦軍還要勇猛善戰嗎?」有人問齊王的承諾是否真,晏懿卻在講著來自齊王的威脅,如此這般看似答非所問,但起到的效果卻是不一般。
他晏懿說出的話,哪裡還需要解釋,解釋的過多反而顯得心虛,所以在利誘之後就是威脅,一方是死亡,一方是繼續保有富貴,選擇已經擺在了他們的面前,未來是當有富貴之人還是當一個壯烈之鬼,就看他們的選擇了。
果然,當晏懿這威脅的話說出口後,原本還有嘈雜的眾人一下子變得安靜起來。
城外的齊王,城內的大將軍,說是在給他們選擇,其實卻根本沒有給他們選擇,因為另外一個答案實在是……
「我等願意聽從大將軍的號令。」在晏懿環視著眾人之人,悄悄地向人群的一人使了一個眼色,他提前安排的一個人已經站了出來,率先表態了。
隨著第一個人的出現,第二個人似乎心理負擔就減輕了許多,隨著就是第三個、第四個,當更多的人站出來的時候,人的從眾心理就又發作了,在稀里嘩啦的聲音中,頃刻之間,整個大廳之中,再無一個坐著的人。
燕軍軍中諸將,已然做出了共同的決定,那就是向齊王投誠。
當投誠成為這些燕國將領的共識時,整個天地對於他們來說都變得寬闊起來。
在接下來的三天中,以晏懿為首的易城諸將迅速控制全軍,做著相關的準備,約束諸軍眾將,只等著約定的時間就獻出易城。
三日後,晴空萬里,好天氣。
緊閉的易城城門緩緩的打開了,一隊隊燕軍在諸多將領的帶領下陸陸續續走出城池,在燕國的曠野之上以毫無戰意的姿態陳列在齊軍軍營的前方。
晏懿駐足凝神,望著前方的齊軍,雖說投誠之事早已經與楊崇商議好了,但到了此時他依舊不免生出緊張的感覺,畢竟事關自己生死,他又豈能沒有一點忐忑,要知道自此以後,他餘生的榮辱可都不是他能夠掌控的了。
「燕國晏懿在此向大王請降。」在看到楊崇走出齊軍大陣的後,晏懿立刻跳下了坐騎,捧著自己的兵符、佩劍步行上前,這是屬於他的權柄,從今以後就不再屬於他了。
「從此以後你就不是燕國的大將軍了。」楊崇從晏懿手中接過兵符和佩劍,順手抽出了那所謂的大將軍劍。
楊崇的舉動讓晏懿下意識地身體一抖,只以為楊崇是要向他動手。
「我若是這個時候暴起反擊,可否能夠抓住他,若是我能將齊王擒住,那我就是燕國最大的功臣。」晏懿在恐懼中,下意識地生出了這樣的一個想法。
不過下一瞬他就將這個念頭給掐滅了,楊崇的武功有多高,隨著楊崇久不出手,已經很少人不曾聽到相關的傳說了,但僅僅只是楊崇當年所作的事情,就讓晏懿不敢生出動手的心思,所謂萬夫不擋之勇在別人那裡是用來形容個人勇猛的,但在楊崇這裡,卻是在描述客觀事實的。
「從此你就是我齊國的子民了。」楊崇只當是沒有看到晏懿在一瞬間崩緊的臂膀上的肌肉,所謂威脅,不存的。
隨著晏懿正式向楊崇投降,在燕軍之中,諸營將領下令麾下褪去戰甲,放下武器。
在一陣叮叮噹噹的聲音之中,整個燕軍大陣已經再無一個身披戰甲,手持武器的人了。
只是,就在燕軍之中最後一人放下了武器之時,俱是垂下頭的燕軍將領之中,卻有一人突然沖了出來,在他赤裸的膀子上,是粗壯的肌肉,在他的手中正提著一柄綁著鐵鏈的大錘,足有數十斤的竟然被他掄了起來。
其更是遙遙指向楊崇所在。
「大鐵錘,你要做什麼?」晏懿見狀不由大驚失色,他本以為自己已經控制了全軍上下,哪曾想到在這個時刻,在這個一切已經塵埃落定的時刻,竟然會突然冒出一個大鐵錘來。
大鐵錘是什麼人,晏懿作為曾經的燕國大將軍是知道的,說其是勇冠三軍都不為過,只是這大鐵錘自認正義,屢次拒絕他的招攬,因此被他多次打壓,以至於其在燕軍之中的職位不高。
晏懿的本意是再打壓大鐵錘幾年,到時說不得就能夠將其徹底收伏,只是,晏懿萬萬沒有想到,自己還沒有等到那一天,竟然就遇到了現在的事情。
一時間晏懿嚇的是亡魂皆冒,這要是讓楊崇知曉是自己授意的,那他,包括他麾下的這些人哪裡還有活路,絕對會被憤怒的齊軍碾成粉末。
至於大鐵錘的偷襲會不會成功,晏懿想都不敢想,楊崇若是能夠被偷襲的人,他早就偷襲了,還用等到大鐵錘。
果然,就在晏懿喊出聲的瞬間,一道驚雷從天空中炸裂,直接將以難以辨別的速度向楊崇激射而來的鐵錘給擊成了碎塊,與此同時,猶自呈現出投擲姿態的大鐵錘也在突然間變得僵直,倒了下去。
一切只在一瞬間,鐵錘飛出,雷霆落下,本是石破天驚的一擊,此時卻化作了塵埃,仿佛一切都不曾發生過一般。
但一切真的都不曾發生嗎?
在燕軍大陣之中,無數人看到了大鐵錘那石破天驚的一擊,更有無數人看到了那在晴空之中突然出現的驚雷。
他們的見識是有限的,對自己所不能理解的東西他們也有著獨屬於自己的解釋,人所認知而不能理解的事情,謂之於神。
此時,楊崇對於他們來說就是難以理解的存在,相應的,楊崇也就等同於神。
如果是向一個人投降,哪怕這個人是所謂的齊王,對於燕軍上下來說也是有人難以接受的,但若是向神投降呢?
那不是投降,那是在順應天意。
在這片刻之間,方才還因為投降而死氣沉沉的燕軍上下,似乎又多出了另外的一種情緒。
神見證,人心不死。
易城,自此為齊國所有。
自易城上下向齊軍投降之後,整個都亢地區已經再無一點力量對抗齊軍。
而此時已經突破至薊城城下的齊軍也沒有了後顧之憂,待南北兩路齊軍匯合之時,薊城對於齊軍來說就是囊中之物了。
至於薊城內外匯集的十幾萬燕軍,本來戰意不足的他們面對大半個燕國已經被齊軍占領的情況下,面對兵力不在自身之下的齊軍,還能有多少抵抗的決心,實在是很難說。
畢竟連大將軍晏懿都投降了,他們又能掙扎出什麼花樣來呢?
「晏懿,你是燕國的罪人啊!」薊城,燕王宮中,當燕王喜知道晏懿帶領十萬燕軍精銳向齊軍投降,並獻上了易城之時,他在絕望與惶恐中發出了這樣的咆哮。
「大王,眼下要趕緊想辦法讓齊國退兵啊!」雁春君亦是絕望而惶恐道。
他當年可是也將齊王得罪的不輕,一旦燕國被齊國所滅,他莫說是保全富貴,就是能不能保住一條性命恐怕都是問題。
「你讓寡人能夠如此?難道要讓寡人親自上陣不成?」燕王喜目光不善地看向雁春君,只覺得自己這個好弟弟此時是這般的面目可憎。
時至今日,燕王喜也意識到,自己這個好弟弟之前給自己出的主意淨是餿主意,燕國沒有外來威脅時,那些餿主意還不見得多麼要命,但在眼下這般的存亡之際,卻是要命得很,更是讓人憎恨的很。
「大王,眼下戰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但我們也並非就是到了窮途末路。」雁春君也知道眼下的燕王喜是惹不得的,但有些話他必須說。
燕國若亡,楊崇為了穩定燕國的人心或許還會留燕王喜一條性命,這是作為王的優待,畢竟王一般是不殺王的,但他這個燕王喜的弟弟,燕國的權臣卻未必有那樣的待遇。
所以雁春君很清楚,自己必須自救,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落在楊崇的手裡。
但薊城已經沒有足夠的力量對抗齊軍,整個燕國上下,更無人能夠戰勝楊崇,他想要自救又能如何呢?
思來想去,雁春君只想到了一條活路,既然楊崇與齊國大軍就在眼前,那他就只能逃了,逃亡遼東。
遼東之地,諸胡雜居,最是苦寒,自當年秦開將遼東之地從胡人之手奪取後,燕國已經在那裡經營了多年,若是逃過去,雖然不會像在薊城這裡這般享受,但以他的身份地位,再苦寒的地方也苦寒不到他。
「眼下還能如何?」燕王喜不耐道。
「遼東。」雁春君道。
「遼東?」燕王喜聞言一怔,但隨即也就反應過來了,遼東對於眼下的情況來說的確是一個不是退路的退路,但是,遼東那樣的地方,但凡還有一點可能,他都不會去那樣的地方。
「正是遼東,王兄,只要我們退守遼東,在遼西走廊鑄起一座雄城,就能將齊軍擋在外邊,遼東雖然算不得好地方,但勝在安穩。」雁春君此時又變成聰明人了。
「遼東,遼東!」燕王喜沉吟著,他已經心動了。
薊城雖好,但終究不是久留之地,可遼東雖差,但差也有差的好處,起碼齊國不會貪圖這般什麼也沒有的地方。
只是放棄都城這件事情差不多都算是半亡國了,對於一個王來說,這樣的事情實在是太過丟人,更對不起祖宗,人最難過的還是自己這一關,眼下對於燕王喜來說就是如此。
「可以準備攻城了,不過無需拼命,只需要嚇嚇燕王喜就可以了,薊城是個好地方,若是毀於戰火,未免太過可惜了。」薊城城下,楊崇對著左右眾將說道。
這一次楊崇雖然是為了滅亡燕國而來,但卻不曾想過徹底將燕國從地圖上抹去,至於原因,則是燕國東西也有千里,若要徹底滅亡燕國,難度或許不高,但所要耗費的時間卻是不短,而時間對於楊崇來說是珍貴的,所以燕國楊崇只準備那一半,至於遼東,還是先讓它作為燕王喜的養老之地吧。
所以,眼下楊崇要做的不是在第一時間攻破薊城,而是儘可能地恐嚇燕王喜,促使他逃亡遼東。
「是。」
隨著楊崇令下,一場不為攻陷城池的攻城戰開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