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諸位,本王恭候多時了
月隱星密。
夜色中的臨淄中沒有了白日間的喧囂,多出了幾分屬於夜的寧靜,偶爾有著更夫敲著梆子走過街頭,吆喝聲在街道上迴蕩著,但這樣的聲音不僅沒有打破夜色中的安靜,反而讓臨淄城顯得更加寧靜了。
若非是靜到了極致,何至於讓一點聲音顯得如此清晰呢?
更夫穿過街頭,在這樣的深夜中值班,多少有些困意,走起路來不免有些飄忽,若不是為了養家餬口,他還真不願意做這份工作。
只是,他的困意在猛然間消失了,本是步履蹣跚的步子瞬間變得矯健,人已經如同兔子後跳一般反彈回了巷子,在方才的一瞬間,他看到了恐怖的一幕,那是比看到鬼還要恐怖的事情。
他竟然看到一群披甲持戈的士兵、拿著刀劍的壯漢,那些人排著整齊的隊伍朝著一個方向而去,那些人明明都是身材健碩之人,但走起路來的腳步聲卻是極輕,這樣的一群人在深夜中如此鬼鬼祟祟的,還是滿身的武裝,他們的目的是什麼?
活了一大把年齡的更夫雖然沒什麼文化,但卻見識過不少事情,當年在君太后薨的那一晚上,臨淄城的街道上也出現了這樣的人群。
但現在齊國可沒有太后,還有誰值得這些人在深夜中做出如此大的行動?更夫稍作思索就已經想到了一個人,更準確的說是一個地方。
「這一晚不會太平了,恐怕是要血流成河了。」更夫想到這種可能,渾身就忍不住顫抖起來,他雖然不想做這份差事,他的生活雖然有些困頓,但他卻從未想過去死,而他方才看到的事情卻是可以要他命的人。
不知道自己方才會不會引起那些人注意的更夫再也顧不得其它,一溜煙的朝著巷子深處跑去,他這樣的小人物從來都不能主宰自己的命運,面對危險,逃就是他們唯一的選擇。
齊王宮的宮牆在深夜中有著稀疏的燈火點在各處巨大的青銅燈架上,使得齊王宮即使在深夜中籠罩著一層薄薄的光暈,不至於讓齊王宮徹底陷入黑暗之中。
在宮門前有著站崗的士卒,在宮牆上同樣也有著王宮禁衛在巡邏,而後宮之中,同樣也有腰佩利劍的女官巡視著左右。
任何一國的王都有很多敵人,但卻從未聽說過有哪一國的王被刺殺的,因為王宮就是王最大的保障,在這裡不僅有著數以千計的精銳禁衛,更有許多不為外界所知的高手,尋常的高手潛入這裡,連軍隊的這層防禦都突破不了。
至於韓王安遇到的那種情況,韓國嘛,不提也罷。
只是,王宮雖然可以不懼刺客,但面對軍隊時卻是另外一種情況下,王宮就是一座宮城,既然是城池,就有著被攻陷的可能。
世間沒有永不陷落的城池。
王宮前寬敞的御道之上,站崗的士卒突然間發出了一聲悶哼,在他們身後的黑暗中卻是不知何時已經出現了一個個黑衣人。
齊人擅技擊之術,雖不是像秦人那般喜歡修習軍陣搏殺之術,但民間習武之風可是一點也不弱於秦國,因此論到江湖之勝,齊國遠超諸國。
由此,在臨淄的這些高門大戶之中,都養了不少武功高強的門客,此時諸家族合力,往日之中只是用來做上不得台面的陰暗之事的這些門客匯集在一起,已經形成了一支堪稱可怕的力量。
尤其是在這黑夜之中,其所能展現的戰力更是非同小可,可以說,即使夜幕的精銳盡數在此,面對由諸多家族門客組成的刺殺隊伍也是不敵的。
此時由著他們出手,一瞬間就解決了在御道之上站崗的士卒,朝著齊王宮的宮牆而去。
一道道繩索在黑夜中悄無聲息的吊到了宮牆上,隨即就是如同庇壁虎一般向著宮牆上爬去。
今晚將由他們這些人潛伏進齊王宮,在王宮禁衛不曾發現的情況下打開宮門,放由各大家族私兵、奴僕組成的大軍攻入齊王宮,拿下齊王崇的家眷,當然,在他們這些人行動的同時,還是另外兩支軍隊攻向了另外兩處地方,一處去了臨淄城的南門,一處去了臨淄城的武庫。
這些人作為臨淄城的地頭蛇,他們很清楚該如何控制臨淄城。
不過,最重要的還是拿下王宮,齊王崇雖然不在王宮中,但齊王崇的家眷卻在這裡,還有齊王崇從齊國搜集的各種資源,其數字絕不在武庫的珍藏之下。
而且齊王宮的象徵意味太強,只要攻下齊王宮,臨淄城中無數觀望局勢的人就會徹底倒向這些反戈一擊的人,人心的變動,有時候就是這麼簡單。
那些門客果然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有心算無心的情況下很快就解決了宮牆上的一部分侍衛,人已經跳入了王宮之中,進入了城門洞,只要攪動宮門後的轉盤就可以打開宮門了。
在寂靜的黑衣中,由墨家精心製作的轉盤發出輕微的齒輪轉動聲,宮門緩緩地出現了一道裂縫,這道裂縫越來越大,等候在宮門之外的人臉上的笑意也越來越深了。
這件事情已經成功了一半了,在沒有意外的情況下,另外一半也要成功了。
「衝進去。」黑夜中的一人呼喊道,在四下的黑暗中瞬間點燃起無數的火把,匯成一道火龍朝著打開的宮門衝去。
「殺!」在沖天的喊殺聲中,火龍衝進了齊王宮。
進入宮門後是巨大的廣場,這裡是朝臣們上朝要通過的地方,在廣場的盡頭是齊王宮的正殿,也是齊王宮最大的宮殿,同樣也是齊國的權力中心。
近千人的隊伍盡數湧進王宮需要一段時間,但這段時間在他們這些人激動的心情之中卻並不算長。
激動放大了他們的殺意,同樣也降低了他們的戒心,所以,他們所有人都在笑,甚至連身後響起了宮門關閉聲也沒有注意到。
「拿下王宮,齊國就將在此屬於我們。」在一聲吶喊中,宮門徹底關閉了。
也正是在這時,在廣場盡頭的大殿的迴廊間同樣出現了無數的燈火,這些燈火分外的耀眼,將整個廣場照耀的如同白晝一般。
「怎麼能這麼亮?」站在前排的人下意識的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燈火能夠這麼亮嗎?
「是銅鏡,好多的銅鏡,好大的銅鏡。」有人已經反應過來了。
但他們對此的震驚卻不能持續一瞬,因為接下來還有更大的震驚,更準確是說是更大的驚懼等待著他們。
「諸位,本王已經恭候多時了。」在銅鏡折射出的燈火中,一人從大殿中走了出來。
「齊王崇?!」有人驚呼,在燈火的映照下,那人的身影在他們的眼中是那麼的清晰,輕甲青袍,束髮金冠,單手按在腰間的長劍上,一手負立,對於這個人他們實在是太熟悉。
「陛下怎麼會在這裡?」有人下意識地顫抖道。
楊崇留給他們的陰影實在是太深了,他們雖然敢造反,但那也是在他們確定楊崇不在臨淄的情況下才敢如此做的,要知道楊崇可是四十二萬齊軍都不能戰勝的人。
在恐懼的支配下,本是造反的人竟然下意識地喊出了陛下兩個字,可見他們對楊崇的畏懼。
「本王若不在這裡,豈不是錯過了一齣好戲,諸位,廢話少說,上路吧。」楊崇大手一揮,從身後的大殿中用處了無數的鐵甲兵和弓弩手,瓮中捉鱉這個詞雖然還沒有在這個世界出現,但楊崇卻可以做出這樣的事情。
此時這座齊王宮就是瓮,而對面的那些敵人就是所謂的鱉。
「殺。」在死亡的陰影下,恐懼的人多出了一絲冷靜,眼下他們已經別無退路,唯有拼死一搏了。
只是,既然是瓮中之鱉,又怎麼可能有翻身的機會。
一方是歇斯底里的喊殺聲,一方只是持槍挺盾前行,弓弩壓後,這場一場相互算計的戰爭,更是一邊倒的屠殺。
在強光的照射之下,叛軍本就視力受限,又被楊崇的突然出現折去了一半的勇氣,面對鐵甲軍的圍殺,強弓勁弩的遠攻,直接就是死傷一片。
這裡是他們的地獄。
是夜,叛軍盡數被誅,但這場血色的風暴才不過剛剛開始而已。
「齊王崇的目標竟然是我們,在秦國、魏國、楚國、燕國大軍壓境的情況下,他不尋思破敵之策,竟然謀劃我們,世間怎麼可能有這樣的人?」一處豪宅中,曾經的那個老者此時已經沒有了意氣風發,有著的只有無盡的絕望。
他們這些人何以能夠比四國大軍更加重要,齊王崇的腦袋到底是怎麼長的,眼睛又到底是怎麼長的,能不能像正常人一點,放任幾國大軍而不顧,只為坑他們這些人,他們這些人真的就那麼重要嗎?
老者只覺得很無奈,更委屈,他怎麼就這麼倒霉遇到這麼一個不講理的敵人。
但在委屈之後更多的還是恐懼,臨淄城依舊在楊崇的手中,那他們這些人的活路?
想到夜裡殺的血流成河的幾處戰場,老者很清楚,等待自己的結局已經不用選擇了,現在的他能夠考慮的就是怎麼體面的死去,而不是被抓進牢獄之中,被斬殺於鬧事之上。
但現在是他想要體面就能體面的嗎?他顯然是想多了。
他是否能夠得到體面,還要看楊崇。
就在他準備服毒自盡之時,夜幕的殺手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這是一個女人,一身束袖勁裝,看上去頗為英氣,但眼神流轉間卻是頗為嫵媚之色。
「聽聞齊王陛下的麾下有一支名為夜幕的力量,夜幕之中多有武功高強的女子,你應該就是夜幕的人吧?」老者看著面前的女子,雖說對方也算是一個美人,但他卻沒有絲毫欣賞的意思,無論是一個老人,還是一個即將去死的人,對美色都是可以免疫的。
「王上讓我給你帶句話。」彩蝶毫無感情地說道。
她們這些紫蘭軒的女人,現在都找到了自己能夠做到的事情,有的人留在了王宮之中成為女官,有的人則嫁人了,但同樣也有人選擇了另外一條路。
比如彩蝶。
她本就是紫女培養出的情報人員,無論是武功,還是刺探情報、易容等各方面作為情報人員的各項能力都是很不錯的,一點也不輸羅網的精銳人員。
最近幾年更是得到了楊崇傳授的越王八劍劍意中的掩日劍意,一身武功突飛猛進,雖然這種藉助外力提升的功力讓她不足以成為真正的羅網天字一等殺手那般的高手,但對上羅網的殺字級殺手還是沒有任何問題的,用夜幕的戰力標準來說,此時的彩蝶有著不輸白鳳的武功。
作為員工,自然是能力越大,工作越多,對於現在的彩蝶來說就是如此,這不,昨晚的廝殺還不曾結束,今天她又有公幹了。
不過對於這樣的生活彩蝶是很滿意的,畢竟相對於紫蘭軒曾經的頭牌身份,現在的她才真正的像是一個人,一個可以凌駕於絕大多數男人之上的人。
「我可以選擇拒絕,一個已經不怕死的老人,即使是王也無可奈何。」老者在恐懼過後,已經恢復了從容,死亡固然可怕,但真正來臨之時,其實也就那樣,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罷了。
「大王說了,你必須接受刑部的正式審判,明正典刑。」蔡蝶道。
「齊王的法是來約束活人的,管不到死人。」老者冷漠道,他即將失去一切,唯一能夠抓住的就是體面了,這是他最後的堅持。
「作為條件,大王可以留你一條血脈。」彩蝶對老者的『鐵骨錚錚』不屑一顧。
一群老鼠罷了,楊崇當初在未進臨淄之前,她們這些人若是能夠像昨晚那般發動門客私兵,彩蝶也許還要高看對方一眼,但現在嗎?那就算了。
「血脈?」老者神色震動,血脈,對於這個時代的人有著崇高的意義,他雖然已經坦然接受了死亡,但對於族滅這件事情卻是想都不敢想,只能刻意地去忽視。
但現在他看到了希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