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樹林中滿是嫩綠的落葉,齊修遠獨自一人站在樹下,梧桐葉從他的頭上飄然落下。
手中斷裂的半截刀身倒映著那具魁梧的屍體,也倒映著遠處那些臉皮在微微抽搐的內衛們。
「隊長。」看著遠處的那一幕,狙擊手咽了咽口水,「雖然劉星那小子和我說來了一個怪物,但是他也沒和我說是這種『怪物』啊。」
「隊長你,你從哪裡找來的這種傢伙?真的沒問題嗎?還有他的言靈……」
無線電頻道一片死寂沒有回應,直到片刻後才傳來萬濤的聲音。
「不知道。」他語氣低沉道,「我本以為他的言靈是剎那或時間零,但現在看來似乎更像是天空與風之王一脈,沒有發現沒被記錄在言靈周期表上的言靈。」
言靈周期表,也叫言靈序列表,迄今為止發現的121種言靈以類似元素周期表的形式進行排列,分為大地與山、海洋與水、青銅與火、天空與風、精神五系。
其中89~100號為危險言靈,101~112號為高危言靈,113號及以上為絕密言靈,112號以上也被稱為神級言靈。
不過,言靈周期表畢竟是人類基於自己對言靈的理解而建立的表格,一定有某些言靈是在周期表之外沒被人類發現和記錄的。
「那他手指的動作又是為什麼?」狙擊手問道。
「……」萬濤思索片刻,語氣遲疑道,「你知道的,他才上初中,所以……」
狙擊手愣了一下才猛然回想起,那個像怪物一樣兇狠強大的少年,似乎還是個十五歲的初中生。
所以是中二病嗎?還是其他的什麼?
「我曾了解過他在孤兒院的過去,在看到他也會因為掉牙而煩惱的時候,在看到他也會因為學習而疲倦的時候,我的心裡居然有點輕鬆和慶幸。」
聽到無線電中傳來的聲音,狙擊手怔了一下脫口問道:「為什麼?」
「因為只有這樣。」萬濤幽幽地開口道,「才讓我感覺,他像個人類。」
人類本就是有缺陷的物種,會生病,會憤怒,會疲倦。
雖然不夠完美,但是足夠真實。
如果一個人沒有了欲望和缺陷,同時又擁有無比強大的力量,得到的不會是認同和讚美,只是世人的恐懼和排斥。
離群索居者,如若不是神明,那便是野獸。
至少現在看來,齊修遠更像野獸,而非「神明」。
在萬濤看來,這是值得慶幸的。
「不過,他好像傷到人質了。」狙擊手語氣苦惱道,「沒關係嗎?」
「我相信他。」萬濤毫不猶豫地回了一句,又突然頓了一下才繼續道,「大不了用『祝由術』清除一下記憶再雙倍賠償。」
就在兩人商量著如何「毀屍滅跡」時,他們口中的「人質」卻突然醒過來了。
不過,並不像他們想的那樣,對自己眼前的一切感到驚恐。
而是猛然睜開了燦金色的眼睛,直接無視自己被洞穿的腹部,起身後毫不猶豫就要竄逃而出。
噗嗤!
風聲尖嘯著吹起地上的塵土,女人突然感覺胸口一陣劇痛。
來不及反應,那股力道帶著她的身體飛出,直至撞到身前的梧桐樹才止住,像蚊子一樣被釘在樹上。
刺目的鮮血如曇花般,緩緩從樹上流淌而下。
「咳咳。」
女人嘔出一口血來,將自己從樹上拔出來,整個人的氣力就像是被抽乾了,嘴唇微抖地低頭看向自己胸口那劇痛的來源。
只剩半截的斷刀從她的胸前穿出,半截刀刃還帶著血跡和內臟碎沫。
「喜歡玩捉迷藏嗎?」
齊修遠邁開腳步走了過來,冷漠的語氣多了一些譏諷,看著那張失去血色的面容,微微笑道:「沒想到又見面了,『經理』小姐。」
「現在,我應該不需要『會員卡』了吧?」
難怪他剛才覺得這個女人有些熟悉,原來是他和楚子航上次去的那家洗澡城,提醒他們需要會員卡才能入內的女人。
齊修遠還真沒想到,自己還沒找上門呢,對方反倒送上門了。
這麼看來,那個名為「彌宮·藍灣」的洗澡城果然不簡單,楚天驕去那裡果然也有其他目的了?
與此同時,狙擊手的無線電中傳來一聲巨響,另一邊的萬濤也看到了女人的面容,語氣驚疑不定道:「是她?不不,怎麼會是她?」
「嗯?」狙擊手愣了一下,皺眉道,「怎麼了隊長,你認識那個女人嗎,那個偽裝成人質的混血種?」
「……」無線電中陷入了片刻的沉默,萬濤的語氣像是壓抑著怒火,「那是,我二弟的姘頭!」
他是真的沒有想到,從始至終,問題居然出在內部。
「這……」
狙擊手的呼吸不由一滯,瞬間想到了萬家的次子。
那位行事風格可以說放浪形骸、張揚傲慢、卻擁有比萬濤更強的血統、同時在駐臨海市第二小隊的萬家次子萬洪。
遠處,牧泉美有些無力地轉過身,跌坐在地靠在樹上,看向齊修遠身後那具屍體,嘆息道:「真是一個只有肌肉沒有腦子的蠢貨。」
說罷,她抬起頭,看向緩緩走來的齊修遠,嘴角扯出一個笑容:「沒想到齊先生的言靈不是時間零,不僅加入了內衛,甚至實力也遠遠超過我們的預期。」
「但是,您還不能殺我。」
聞言,齊修遠停下腳步,站在她的面前,嘴角升起一抹笑容:「我,不能殺你?」
「齊修遠。」耳麥中傳來萬濤急促的聲音,「留她一命,我還有一些問題……」
「啊!!」
不等萬濤把話說完,齊修遠已經抬起腳,按在牧泉美胸口的短刀上,毫無憐香惜玉之意。
內臟被攪動的痛苦讓牧泉美發出慘叫,令她顫抖難以遏制的劇痛爆發出來,打斷了她身後那隻手中掏武器的動作。
「誰給你的勇氣?」
齊修遠抬手摘下了耳麥,身體微微下傾,盯著她怨毒的眼睛笑道,「難道是你派去劫走我兩個朋友的那些人嗎?」
此話一出,牧泉美緊繃掙扎的身體突然一僵,一臉不敢置信地抬頭看向齊修遠。脫口道:「你,你怎麼會知道……」
「世界上大部分的愚蠢,都是亂擺因果關係的結果,弱小和無知不是生存的障礙,傲慢才是。」
齊修遠抽出貫穿她胸口的斷刀,直起身子眼帘微微低垂俯視她:「放心,你不會孤獨的,我很快就會去找你身後的傢伙,讓他們一起下去陪你。」
「你,你這個怪物。」
牧泉美那慘白的臉色上多了些許灰敗,整個人的力氣都順著那個刀眼泄掉了,一同泄掉的還有她之前的自信和從容,嘴唇顫抖道:「就算殺了我,你也一定會死在飛車大人手裡。」
齊修遠並沒有在意她的威脅,重新將耳麥放在耳朵里笑道,「萬大隊長,信號有點不好,你說什麼來著?」
說著,他看了眼生機逐漸流逝的牧泉美,補充道:「對了,如果還想對這女人用刑審訊的話,最好快一點,畢竟她的言靈只是血繫結羅,死了可別怪我。」
「……」萬濤沉默片刻,嘆了一口氣道,「你這傢伙,嘴裡說著不在乎不在乎,實際上明明很在乎那兩個人吧?」
牧泉美只是用那兩個人威脅一下他,就直接給牧泉美來了一手殺人誅心,而且還特意留了半條命讓他們用刑。
「我只是被這些老鼠搞煩了而已。」齊修遠語氣平淡地回道。
「是嗎?」像是剛才被折了面子,萬濤慢吞吞地開口道,「那你不好奇他們現在怎麼樣,以及他們面對危險的表現嗎?」
「……」齊修遠眯了眯眼睛。
「咳咳。」
此刻的萬濤遠在臨海市城東,莫名感受到一股寒意從無線電中傳來,連忙看向面前孔雀邸的監控,開口道:「很好,楚子航的表現很……」
說到這裡,他突然頓了一下,愣愣地看著眼前。
而那雙原本黝黑的瞳孔,仿佛一面映著火的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