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別墅的客廳內，齊修遠和萬濤坐在桌前，兩人都沒有開口。
只有劉星趴在地上手裡拿著抹布，一邊仔仔細細洗著地上殘留的血跡，一邊嘀嘀咕咕不知道在抱怨什麼。
看著面前那張稚嫩青澀的面容，萬濤知道對方是在等自己先開口，他也知道這是一種談判的手段，能讓雙方處於主動被動的關係。
但就是明知道對方的手段和心思也沒用，那三具屍體才剛被劉星搬出去處理掉，空氣中還瀰漫著那股仿佛野獸獵食後留下的血腥和凶戾。
萬濤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產生了一定的心理壓力，畢竟在自己殺死一人的時候，對方就已經乾淨利落解決掉了三名持械持槍的獵人。
這就是時間零嗎？
不，只有時間零還不夠，對方明明才覺醒言靈沒多久，就擁有現在的實力，是擁有時間零的人足夠強。
於是，沉默良久後，他開口道：「首先回答你的第一個問題。」
「在見到你之前，我們找你的目的，是為了針對你殺死四名無辜市民的事情，做出必要的警告和處罰，並對你進行一定程度的人身限制……」
話音落下，齊修遠沒有說話，只是擦拭著手中的槍，微微抬頭看了他一眼。
兩人彼此無言相望，原本趴在低聲的劉星也停下了動作，被浸染成血紅的地板上，似乎倒映著別墅內森冷的殺機。
片刻後，齊修遠垂下眼睛，淡然道：「繼續。」
「見到你之後，我自作主張，改變了主意。」
萬濤注視著面前的少年，從善如流地繼續道：「我希望能夠以國家特殊武裝內衛部隊第三軍區第一小隊隊長的身份邀請你，希望你能加入第三軍區今年的集訓。」
「或者，以我萬濤個人的身份，和你交個朋友。」
交個朋友？
像是聽到一個不太好笑的笑話，齊修遠笑的有些發冷，停下擦槍的動作抬頭看向萬濤：「那四個『無辜市民』呢？不幫他們申冤嗎？」
「什麼『無辜市民』？哪有什麼『無辜市民』？」萬濤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那不是四個出獄沒多久就不長眼睛搶劫搶到跨省通緝犯頭上結果被宰的慣犯蠢貨嗎？」
這次齊修遠是真的笑了。
好一個能屈能伸、靈活變通，那四個倒霉蛋的在天之靈如果聽到這話，估計要被萬濤氣得再死一次。
「其實我很意外。」
齊修遠將擦乾淨的手槍放在桌上，看著面前的萬濤，面無表情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道：「我本以為你們這種人都是恪守規矩、腦子一根筋的死板類型。」
「我還以為會看到一個男人端著酒杯，數不盡的混血種刀斧手埋伏在暗處，只要我敢有絲毫反抗就會摔杯為號，讓人從二樓一躍而下把我剁成肉泥。」
類似玩笑的話從齊修遠口中說出，原本很壓抑的氣氛，似乎變得緩和許多，也讓身體緊繃的萬濤鬆了一口氣。
「可能是因為我有一個不太守規矩的妹妹吧。」
萬濤配合地笑了笑，坦然道：「只是一些控制欲強的陳腐老傢伙喜歡小題大做，大多時候，我們對於你這種沒有身份背景，突然覺醒血統的人還是懷柔的。」
「我們第三軍區的混血種中，大部分都是像你一樣的人，只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凶的。」
面對萬濤不知是誇讚還是怨懟的話語，齊修遠只是語氣淡然地伸出兩根手指：「看在你很誠實坦然的份上，第一個問題就算你通過了。」
「那麼，第二個問題。」他指了指一旁留下的血跡，「這三個人，是從哪兒來的，和你們有沒有關係？」
說這句話的時候，齊修遠的語氣有些冷。
他的性格本就是恩怨分明，對於這種試圖威脅自己生命的傢伙，他絕對不會放過任何一個。
「沒有。」萬濤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解釋道，「雖然你殺掉四人的事情我們已經盡力掩蓋，但一些野狗的鼻子很靈，獲取消息的方式甚至比我們更靈通。」
「今天下午，一個懸賞就掛在了『獵人網站』，任務要求是把你帶到某個地方，這三人就是接取任務的『獵人』。」
齊修遠挑了挑眉，想起了一些信息，但還是疑惑道：「獵人？」
「既然你知道混血種和龍族的存在，應該也知道所謂的『血統召喚』，混血種和龍族這些同類之間，會產生無意識聚合在一起的傾向。」
萬濤解釋道：「獵人就是這樣一個成分複雜而鬆散的組織，成員包括殺手、亡命徒、通緝犯、藝術家、文藝青年和黑社會成員，多半都有部分龍族血統……」
「他們會在一個叫『獵人市場』的網站接取懸賞任務，殺人放火、盜竊挖墳和劫掠文物，有相當一部分任務都和龍族有關。」
說著，他看向一旁撅著屁股趴在地上的劉星：「劉星以前就是獵人，這臭小子覺醒言靈後做的第一件事，是隱身偷窺隔壁人妻洗澡。」
聞言，劉星抬起頭，語氣不滿道：「隊長，你這是誹謗，什麼偷看，我是明目張胆地看，只是她看不到我而已。」
萬濤不理他，繼續道：「不過，他是特例中的特例，能覺醒言靈的都少之又少，更何況還是冥照這種言靈。」
聞言，齊修遠也轉頭看向劉星，那傢伙咧著嘴對他笑了笑，哪怕經過軍人的正規訓練，身上還是帶著一股子痞氣。
言靈·冥照，序列69，來自於「天空與風之王」，危險程度為中等，是極其罕見的言靈，迄今為止很少被觀察到。
釋放者釋放以自己為圓心的小型領域，光線在領域中以奇怪的方式折射，製造出類似隱形的效果。
不過這種隱形僅僅是玩弄光影，領域中的人無法豁免或減少任何傷害，氣味聲音這樣的信息不能用冥照屏蔽，會在空氣中留下淡墨般的痕跡。
這個言靈的能力有些雞肋，但是勝在安全和穩定，幾乎沒有失控的風險，還能進階為言靈·金剛界，具備一定的防禦和殺傷性。
「大多數獵人的血統純度不高，身體素質只比普通人強一些，幾乎一輩子都不可能覺醒言靈，就算我們一直在收編和記錄，也總會有那麼一兩條漏網之魚。」
萬濤的語氣中帶著一絲歉意道：「所以，具體是誰僱傭他們來綁你殺你，我們還需要一段時間進行調查，不過需要提醒一下，盯上你的人，可能不止一個。」
有光的地方必定會存在陰影，陰影之中必然有著許多齷齪。
一個孤兒出身沒有任何背景，又疑似擁有言靈·剎那或時間零，具備劍道天賦的天才混血種，對很多人來說，都是一把趁手的「工具」。
無論自己用，還是賣一個好價錢，都可以。
「那就讓他們來吧。」齊修遠冷聲道，「頭懸利器，或許會讓那些自不量力的蠢貨清醒一些。」
萬濤只是搖了搖頭，卻並沒有多說什麼。
少年意氣，殺伐果斷。
面前的少年確實有這樣的底氣，那些下水道陰溝里的老鼠，無論來多少在他面前都沒用的。
但是，那些不擇手段的老鼠和野狗，和他們這些「正規軍」不一樣。
就算你一個人再強又如何，難道你沒有任何的軟肋嗎？
威逼不行，那就利誘，利誘不行，那就從你身邊的人入手，那些傢伙可是什麼都做得出來，而且老鼠蟑螂是滅不乾淨的。
不過萬濤同樣很清楚，這些話不能從自己口中說出，容易被人誤會為威脅，所以他心裡只感覺有些遺憾。
「說到底，還是一個年輕氣盛、鋒芒畢露的少年。」萬濤心中暗嘆。
咔咔。
就在這時，一陣短促清脆的聲音傳來。
被打斷思緒的萬濤下意識抬起頭，看到齊修遠拉動套筒上膛了子彈，然後便將那把槍放在了兩人中間。
「第三個問題，也是最後一個問題，這個問題很重要。」
齊修遠放下一根中指，只留下一根食指相隔，注視著萬濤的眼睛道：「對於所謂的『邀請』，對於此刻坐在你面前的我，你又願意下多少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