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捕頭,半夜三更,為何要裝鬼嚇唬老身。」
成嬤嬤冷漠道。
瞬間就被拆穿了!
「我……那個……」
沐蘭當即撩開了頭髮,有些尷尬。
如果解釋為夢遊,是不是比較合理呢。
「是本大人讓她這麼做的。」
凌風從另一側走了過來。
張龍趙虎緊隨其後。
既然演不下去了,那就直接帥氣登場好了。
眾人旋即進屋。
「原來是京城來的凌百戶。」
成嬤嬤面無表情地行禮。
凌風上下打量了一下對方,竟然有點神似前世電視劇里的容嬤嬤,不禁有些看痴了。
「咳咳,成嬤嬤見到別人扮鬼,還能處變不驚,真是難得。」
「先前另外兩位老陵衛,可是嚇得不輕呢。」
他開口道。
「這世間哪有什麼鬼,不過是人心裡有鬼罷了。」
成嬤嬤的話高深莫測。
「所以,你也不相信是周小荷的鬼魂殺人,是有人借了她的名義行兇,對嗎?」
凌風眸光犀利。
「我……」
成嬤嬤這才發現,自己被這位凌百戶套話了。
「我什麼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她神色敷衍。
「那你想知道先前我們從老陵衛那裡,得知了什麼秘密嗎?」
凌風明顯占據了上風。
他緩緩掏出兩張認罪書。
「三十年前——」
「六位陵衛因為對周小荷的管束不滿,借著酒意,便將她謀害,並且毀屍滅跡。」
「這就是他們的供詞!」
凌風雙眸一瞬不瞬地盯著成嬤嬤。
此言落,一直面無表情的成嬤嬤忽然有些神情動容,她死死地盯著那兩張認罪書。
「既……既然如此,還……還請凌大人給周女官一個公道!」
成嬤嬤雖然極力克制自己的感情,但依舊雙眸通紅。
這個表情,足以判斷成嬤嬤和周小荷之間非同一般的關係!
這公主陵阿飄殺人案,有九成概率就是她做的。
「公道?」
「我可以還周小荷一個公道,但我也要一個答案。」
凌風步步逼近。
「凌百戶要什麼答案?」
成嬤嬤咬牙道。
「公主陵殺人案,誰是兇手?」
「那人是不是要為死去的周小荷報仇雪恨?」
「又為何等到三十年後再動手?」
「成嬤嬤,你能告訴我嗎?」
凌風走到了對方面前,宛若一道正道的光,撒在屋內,驅逐一切黑暗。
每一句,都擲地有聲。
屋子裡,瞬間死寂。
所有人都在等這個答案。
而凌風先前的話,實際上是在跟成嬤嬤做一場交易。
用周小荷被害案,換公主陵殺人案的真相!
「大人手裡的認罪書,能將那二人定罪嗎?」
成嬤嬤眼眶通紅道。
「能!」
凌風斬釘截鐵。
「如果不能呢?」
成嬤嬤不懂離國律令,所以,她害怕有意外。
「那此二人將在詔獄裡,生不如死!」
凌風神情冰冷。
他說到做到!
倘若那兩個老陵衛敢翻供,那他就替天行道,做個一等一的惡人。
「好,我相信凌大人!」
「凌大人要的真相,老身能給!」
「因為殺死四位陵衛的,就是老身!」
成嬤嬤眼眶裡的淚水流淌下來。
壓在她身上的痛楚,似乎一下子得到了釋放。
在場所有人眸光為之一綻。
凌大人真的用三寸不爛之舌,逼兇手認罪了?
先前的每一句,實際上都是在攻心。
高!
實在是高!
成嬤嬤走到窗前。
她看著外面的明月,陷入了深深的回憶。
「當年,昭陽公主感染惡疾而死,按照規矩,貼身照顧昭陽公主的周女官,要去守陵。」
「駙馬爺讓周女官挑選幾個府內衛士,去做陵衛。」
「這一選,便是結下了死仇!」
成嬤嬤兩眼通紅道。
在場所有人都明白這裡面的前因後果了。
那六個陵衛的真正殺人動機,絕不是周小荷管束太嚴,而是她毀了他們的前程。
一旦做了陵衛,那就是一輩子的事情!
哪有在公主府做護衛來得快活。
「毀人前程,如同殺人父母,所以那六個陵衛從一開始就恨透了周小荷。」
趙虎感慨道。
「可周小荷也是無辜,這畢竟是駙馬爺讓她去選的,本就是吃力不討好的差事。」
張龍有些無語。
「那成嬤嬤你又為何會在這裡守陵,也是被周小荷挑選的?」
凌風詢問道。
這才是關鍵!
「老身是主動過來的。」
「為了報恩!」
「那年老身十六歲,父母死於饑荒,便想著賣身葬父,也好給自己留一條活路,但我長得醜,壓根沒人想要。」
「後來遇到了微服出訪的昭陽公主,周女官也陪同在側,正是因為周女官的提議,昭陽公主方才要了老身,做了燒火丫頭。」
「如果沒有周女官,我早就跟父母一般,死在了那年的大饑荒。」
成嬤嬤微微嘆氣。
「所以,三十年前是你寫的舉報信給衢州衙門的?」
女捕頭沐蘭問道。
「是。」
「你怎麼知道周小荷被害,當時你在現場?」
「是,那一夜,我本是做了些好吃的,給周女官送去,誰知她不在屋子,我便四處去尋,正巧看到了他們……殺人的一幕。」
說到這裡,成嬤嬤的眼神中不禁多了一絲自責,雙手捂住了胸口,難受得緊。
「我……我當時太害怕了,我不敢救……」
她帶著哭腔,癱在了椅子上,眼神逐漸渙散。
凌風對此表示理解。
那個時候的成嬤嬤,還太過年輕,讓她面對幾個窮凶極惡的狠人,自然是有些為難的。
「所以,隨著年齡的增長,你越來越自責,便開始謀劃復仇的計劃。」
「與其說你是復仇,實際上是對自己的救贖。」
凌風看著屋子裡供奉的佛像,微微嘆了一口氣。
也是個可憐人呢。
「其實,是老身害了肺病,命不久矣,所以想趁著僅剩下來的時間,做一些對得起自己良心的事情。」
「到了陰曹地府,我……我也能有臉去見周女官吶……」
成嬤嬤抽泣道。
眾人聞言,不禁有些潸然淚下。
這兩起兇殺案,終究是苦命人為難苦命人。
「唉。」
凌風有些動容。
「那你又是如何殺人的?」
他詢問道。
「那些陵衛自認懷才不遇,常年酗酒,早就掏空了身子,我動手時,便趁著他們醉酒的時候。」
「這屋子裡還有老身行兇的匕首,可留給你們作為證據。」
成嬤嬤此刻也已經無憾了。
只要能將當年的真相公之於眾,還周女官一個公道,她就算是被斬首,也是不怕。
她今年五十多歲了。
不再是那一晚縮在角落,不敢上去搭救周女官的那個怯懦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