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首戰告捷
待到陸雲逸解決大漢,
眼中凜然殺意才悄然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濃濃心悸,
此戰雖然時間短暫,但戰場拼殺講的便是一擊斃命,瞬息而決!
稍有不慎,殞命的便是他了。
沒有時間回想戰鬥中的種種疏忽,
陸雲逸甩了甩長刀之上的血跡,快步來到戰馬一側,輕輕一翻身,出現在馬背之上。
他視線遙看戰場,見到外圍的廝殺將要結束,
軍卒們身穿甲冑,手拿長刀,又是襲營,自然占盡上風,
縱是有所損傷,也微乎其微。
這讓陸雲逸微微鬆了口氣,若是損傷太大,可能會影響後續探查。
他拉緊馬韁,用力一蹬馬鞍,
戰馬嘶鳴一聲,帶著他向著帳篷後衝去!
如陸雲逸所預料一般,在衝過數十頂帳篷之後,見到了一條狹長幽深的山坳,
馬匹牛羊以及除去戰兵之外的族人都被安放在這裡,同樣有著數十頂帳篷。
此刻,這裡已經一片混亂!
劉黑鷹帶領屬下牢牢堵住了山坳入口,
他們如陸雲逸布置的那般,五十人分成五個十人隊分立各方,警惕地盯著來人!
原本他們內外皆敵,要攔住裡面的元人往外沖,
還要攔住外面的元人去奪取戰馬,腹背受敵!
如今外圍的戰事將要結束,他們也能輕鬆少許!
不過即便如此,劉黑鷹等一眾軍卒也身上染血,
肥碩強壯的劉黑鷹手臂上更是被劃開了一個大口子,
即便用麻布死死綁住,但那鮮紅依舊在不停蔓延,顯然血液還未停止流淌。
見到這一幕,陸雲逸嘴角勾起微笑,
這劉黑鷹雖說出身商賈,但在戰陣之上向來拼命,
沒有商賈之家與生俱來的精打細算!
陸雲逸駕馬趕到時,劉黑鷹剛剛進行完一次衝殺,
十餘人的衝殺雖然少,但面對沒有戰馬的北元人,殺敵倒是輕而易舉。
「小黑啊,累不累。」陸雲逸發出一聲高呼,大笑著趕到。
劉黑鷹這才瞥到趕來的陸雲逸,眼中閃過一絲喜色,
連忙伸出手擦了擦額頭將要流下的汗水,喘著粗氣說道:
「雲兒哥,你要是再不來,我沒被人砍死,也要累死了。」
「讓你多加操練你不聽,平日裡總是說差不多,真到分生死之時,差一點就能要了你的狗命!」
陸雲逸面色冷峻,發出一聲冷笑。
「操練那麼累,能完成任務已經夠厲害了,雲兒哥莫要說大話!!」
劉黑鷹不大的眼睛警惕地看著四周,防範著突如其來的襲擊。
「老子軍中操練第一,我說什麼大話!」
陸雲逸此刻臉上寫滿了囂張,但周圍軍卒卻沒有出言反駁,
不是因為他是上官,而是因為就是如此。
在大明軍中,軍卒們最佩服的立功之人,
不是那些出身富貴的公子哥,而是身無寸土的白丁,甚至是乞兒。
只因這大明六公二十八侯中,半數白丁,他們所能依靠的不過是手中長刀罷了。
如今諸多軍卒對陸雲逸有些佩服,不是因為其出身富貴,而是因為其在軍伍一道的確出類拔萃。
操練第一也不是什麼大話,
馬術、騎射、刀槍棍棒,甚至是長途奔襲,慶州千戶所內,此人執牛耳者。
更何況如今不過一日便尋找了這隱藏數月的北元餘孽,看著如今紛亂的場景,
軍卒們非但沒有害怕,反而心情激動,
立功了!立功了!
如此他們便更加佩服這個新任年輕上官。
正當軍卒們想著封賞的銀錢該如何瀟灑之時,陸雲逸的聲音又傳了過來:
「打起精神來,戰陣廝殺不到最後一刻,不能算是分出勝負,小心自己的腦袋!」
「若是在這平白無故死了,就莫要怪兄弟替你照顧婆娘,
到時花著你的撫恤,住著你的房子,摟著你的婆娘,打著你的兒子,到時可莫要死不瞑目啊,
一切都要怪你自己,怪你在戰場上疏忽,怪你在戰場上沒有奮力廝殺!」
此話一出,劉黑鷹一愣,
明顯感覺到周遭軍卒氣勢一變,變得殺氣騰騰,眼神似乎也銳利起來,死死地盯著周圍。
如今亂世剛剛結束,他們從軍除了為那一口吃食,就是為了家人孩子了。
此等言語,對於他們毫無疑問是巨大刺激。
劉黑鷹眨了眨眼睛,輕輕拿刀鞘捅了捅陸雲逸:
「雲兒哥,你別說了,怎麼有點嚇人。」
陸雲逸瞥了他那還在流血的傷口,沒好氣地說道:
「再不處理傷口,等你死了,你藏在外面的幾個美嬌娘就歸我了。」
劉黑鷹臉色一白,「你怎麼知道?」
這事他做得極為隱秘,連家中爹娘都不知道,雲兒哥怎麼知道。
陸雲逸不屑地瞥了他一眼:
「看看你的樣子,胸悶氣短、自汗、手腳疲乏無力、面色蒼白、視線模糊、還多尿,
這是什麼?這分明就是虛了呀。」
劉黑鷹臉色愈發蒼白,眼神里閃過慌亂,連忙說道:
「不不.我沒有,雲兒哥你胡說。」
「對對對,不是你,養美嬌娘是你朋友藏的。」
劉黑鷹連忙點頭:「對對對,朋友。」
就在劉黑鷹心神激盪之際,
遠處軍帳中猛地竄出一大漢,眼神凌厲,臉上塗抹著一些五顏六色,
他掃視一圈,盯緊了劉黑鷹,手中長弓頓時彎弓如滿月!
砰——
弓弦震盪之聲響在所有人耳畔,讓人汗毛倒豎。
劉黑鷹臉色一白,猛地抬頭,
迎面而來的羽箭讓他的臉色『唰』的一下,變得慘白,
想要扭轉身體,卻發現四肢綿軟無力,不由得心中懊悔。
「完了.五次還是太多了。」
可就在這時,一縷寒光自上而下斬過!
『叮』的一聲脆響,那羽箭被攔腰斬斷,
長箭失去羽毛,頓時失去了方向,在空中騰挪幾下,便啪的一聲掉在地上。
劉黑鷹猛地轉過頭看去,只見陸雲逸一臉無所謂地收刀,指向那射箭的北元人,
「殺了他!」
事實上,軍卒們的反應極快,
在羽箭射出的一剎那,軍卒們便已沖了過去,此刻戰馬的蹄鳴已經響在那北元人耳畔!
只是一個衝殺,那北元人就被砍掉了腦袋,幾乎沒有反抗之力,這便是騎兵戰陣。
劉黑鷹臉色發白,哆哆嗦嗦地轉頭看向陸雲逸:
「雲兒哥,多謝了,要不是你.我就栽了。」
「求人不如靠自己啊,小黑,若是再這樣虛下去,遲早連這射來的羽箭都察覺不到。」
陸雲逸面露凝重,繼而說道:
「此話不是危言聳聽,若是沉迷女色,體內精華流失過多,
五感便會遲鈍,腦子也會變得滯澀,這是我父從《黃帝內經》上看的,信不信由你。」
「信!!信!!我信!!」
陸當家作為慶州唯一一個舉人,城內但凡有頭有臉的,都會將孩子送去陸當家那,劉黑鷹當然也不例外,
所以劉黑鷹對陸雲逸的話將信將疑,但對陸當家的話,那可是言聽計從。
畢竟那可是從小打到他大的先生。
深吸了一口氣,劉黑鷹痛定思痛,臉上露出一絲不舍:
「雲兒哥,你要老婆不要?」
「啊?」陸雲逸大腦陷入了剎那的呆滯,而後一巴掌拍了過去!
「我那有好幾個,趁著這次回去,又從李媽媽那裡贖了好幾個,可我連手都沒摸過就出征了,等這次回去我送給你,我可不敢要了。」劉黑鷹連忙說道。
「一邊玩去,想我死就直說。」
「也是,先生不會同意的。」劉黑鷹若無其事地點頭,而後將胳膊上的麻布又緊了緊!
巡視四周,周圍的喊殺聲越來越弱了,就連刀兵碰撞的聲音都消失不見,
戰事看來快要結束了。
「雲兒哥,你又立功了。」劉黑鷹騎著戰馬,與陸雲逸走在狼藉血泊之中,
「立功?如今千戶的位置被人占著,我就算立再多的功也無用啊。」陸雲逸撇了撇嘴,
軍卒就是如此,功勞要被上官分潤大半,落到他頭上可能就剩下一些賞錢。
想要升官,先要將上官送上去,如此方有機會。
「也是,陸先生在慶州安家,他老人家不會讓你去別地任職的。」劉黑鷹點了點頭。
「不過雲兒哥你也不要灰心,北征大軍馬上就來了,到那時功勞便有用處了。」
陸雲逸嘆息一聲:「等的就是此時啊,只有功勳夠多,才足夠顯眼。」
同時他又在心裡默默補充了一句,
「如此才能證明我是真刀真槍殺出來的,就算是有走裙帶關係的嫌疑,那也只是一點點。」
半個時辰後,這北元部落的戰兵盡數死傷,意味著戰事結束,
陸雲逸看著那一地狼藉,不由得感覺到陣陣頭大,
這些軍卒手法太糙了,屍體亂丟不說,
就連那一個個帳篷也被掀開,翻得凌亂不堪,
但看到軍卒們那藏不住的笑臉,以及時時刻刻捂住胸口的手臂,陸雲逸輕笑一聲,道:
「可要把搶來的東西收好了,這些東西本官不拿,不代表其他上官不拿,
若是沒藏好被上官索要,可別說本官沒提醒你們,也不要找本官來出頭。」
一眾軍卒頓時面露警惕,對視一眼都將嘴巴閉得死死的,
今日過後,他們不僅僅是同袍,還是一起昧下繳獲,一起做過壞事的同僚,
無形之中,這支剛剛組建的百人隊,關係緊密了一些。
陸雲逸見狀十分滿意,對著一側統計首級以及斬獲的軍卒問道:
「斬首多少?」
「回稟大人,此戰共斬首二百一十級,俘獲將近三百,牛羊千頭,戰馬三百,另有毛皮珍寶無數。」
陸雲逸點了點頭:「這是什麼部落,這麼寒酸,將近五百人才千頭牲畜。」
「他們說是乃蠻部的分支,去年在搶奪水源時戰敗,不得已才遷移至此。」那軍卒老實回答。
「乃蠻部?」陸雲逸在腦海中思索片刻,漸漸生出一絲明悟,
乃蠻是草原大姓,部落無數,有一些分支也是理所應當。
這些部落,姥姥不親舅舅不愛,只能靠自己。
陸雲逸隨即轉頭看向那蜷縮在一起的男女老幼,摸了摸下巴,這些人的處理倒是一個大問題。
如今大明缺人,包括慶州以及各地衙門都願意接納來自北元的草原人,安置在戰場上俘獲的女人孩子以及青壯。
只是如今他們已經遠離慶州,若是將其送回去的話,未免太費工夫。
索性,陸雲逸決定帶著這些俘虜回到大部之中,讓閻三去頭疼。
作出決定,陸雲逸看向一側軍卒:「弟兄們的斬獲都記錄在冊了嗎?」
「回稟大人,已經記錄完全。」
軍卒頓時將冊子遞了過來,陸雲逸打開一看,
斬首最多的是一名叫武福六的小旗官,斬獲十級。
在已經算得上勇猛異常了,他又向下看,很快找到了劉黑鷹,
這小子也不錯,斬首四級,得『當先』之功。
陸雲逸瞥了那軍卒一眼,雖說劉黑鷹率領部下阻滯敵人馳援,分割戰場,
可這小子怎麼看都不像是悍不畏死之輩,定然是顧忌了他的面子。
對此,陸雲逸也不打算說什麼,
在軍中想要有所建樹,沒有自己的嫡系是萬萬不成的,
所以對於自己人,該照顧便照顧,軍卒們也懂,
只會想法設法的成為上官嫡系,如此下次的好處也好分潤。
若是自視清高,又沒有好家世,除了會被打壓之外,別無好處。
又看了看名冊,陸雲逸拿出自己的百戶印信用力按在上面,蓋了章,便算是官方文件了。
當然,還需要呈報上官,由閻三再交到指揮使所在,
待到上官審閱之後便可入都指揮使司,而後送與五軍都督府記錄在冊。
雖說過程繁瑣,但對於軍卒來說,文書到達千戶所在,這事也就定了,事後都有功勞賞錢。
「好了,帶人將繳獲都收起來,照看好傷員,休整一個時辰,我等返回大部。」
陸雲逸將軍報遞了回去,吩咐道。
「是!」
那軍卒將文書放於布袋中,又塞進了胸口,但他卻沒有離開,而是愁眉苦臉,一臉猶豫。
陸雲逸瞥了他一眼:「想說什麼就說。」
「大人,此戰陣亡不多,只有寥寥三人,但重傷者卻是不少,有十餘人,您要不要去看看?」
「十餘人?這麼多?」陸雲逸有些詫異,
通常戰陣之上想死很容易,但重傷之後想活下來卻有些難,
一方面戰事未結束,無人照料,另一方面敵人也不會顧及什麼,定然落井下石。
陸雲逸露出幾分思索,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那屬下先去忙。」
「去吧。」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陸雲逸眉頭微皺,漫無目的地走在營寨中,準備去查看著傷員,
不不多時,他來到安放傷員的軍帳中,
此刻一名被砸碎胸膛的軍卒奄奄一息躺在床榻上,周遭還有幾名軍卒,都是一副缺胳膊少腿的悽慘模樣。
那名見到陸雲逸到來,掙扎地想要起身,但胸口的疼痛讓他四肢無力。
陸雲逸也急忙按了過去:
「你莫非是想死不成,本官操練時沒有教過你嗎?受鈍物打擊後不可妄動,若是骨頭刺穿心肺,神仙難救。」
那軍卒臉色一白:「大人恕罪,是卑職太激動了。」
「你叫什麼名字啊,以前沒見過你。」
「卑職叫武福六,是從左千戶所調來的。」
陸雲逸一愣,打量著此人:
「你就是武福六啊,今日之戰你最是勇猛,斬首十級,怎麼落得如此下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