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軍中機密,清淵閣端倪
翌日午時,剛剛用完飯的陸雲逸,正在寬大的庭院中活動筋骨,
一支長槍被他揮舞的凜冽作響,破風聲不斷,槍頭的銀芒接連成片,密不透風。
身體上懈怠的肌肉在此刻活躍起來,
一塊塊緊密相連,嚴絲合縫,
直到額頭出現微微汗珠,他才停下動作。
陸雲逸手臂用力,將長槍一甩,
「嗖——」
長槍飛出,「叮」的一聲插到庭院旁的兵器架上。
兵器架上刀槍棍棒斧鉞樣樣皆有,是陸雲逸公器私用,從軍營中所拿。
丟下長槍,陸雲逸停歇片刻,開始下一項活動,
仰臥起坐、伏地挺身、引體向上、每組十個,二十組!
其中引體向上二十個,二十組!
陸雲逸揮汗如雨,赤裸上身上虬結的肌肉此刻散發著古銅色的光芒,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僅僅是一見,就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巨大力量。
此等強烈運動讓站在一旁的沐晟瞪大眼睛,
在他身旁,還有馮斌以及寧忠,他們此刻同樣如此,只感覺嘴唇發乾。
他們是馮誠以及寧正的兒子,
今日跟隨沐晟前來,是為了向陸雲逸討教在定邊保衛戰中的疏忽。
此刻,馮斌有些古怪地看向沐晟,歪了歪腦袋:
「表哥.姐夫這是在做什麼?看.看起來,好可怕。」
一旁的寧忠同樣將腦袋轉了過來,希望得到解惑。
沐晟哪裡知道此等門道,看向一旁站立的馮雲方。
馮雲方被這三位二世祖注視得有些坐立不安,便解釋道:
「沐將軍,兩位少爺,
陸大人此刻做的操練名為引體向上,是軍中最為重視的一項操練。」
「最為重視?」
沐晟瞪大眼睛,敏銳的捕捉到了此等字眼,伸出手撓了撓臉上還未痊癒且有些發癢的傷口。
他死死盯著陸雲逸,要將他的動作都記下來!
馮雲方點了點頭:
「對大人曾說過,引體向上能夠有效鍛鍊背闊肌、斜方肌中下束和豎脊肌等背部肌肉。」
三人大眼瞪小眼,滿臉茫然。
馮雲方也不知該如何解釋,便腦袋撓頭,繼續說下去:
「其中,豎脊肌是脊柱後方的長肌,沿著脊柱兩側分布。
說著,馮雲方背過身來,
將手掌伸到後面,在脊柱上比劃
「在進行引體向上鍛鍊時,豎脊肌會參與其中,
隨著肌肉力量增強,就會成為脊樑的天然支架。
如此,不論是在衝殺對抗,還是久坐久站中,都會保護脊樑。
在做引體向上時,背部肌肉力量加強,
尤其是背闊肌和斜方肌中下束的強化,
可以幫助牽拉肩部向後下方移動,使胸廓打開。」
說到這,馮雲方繼續撓頭,有些不好意思:
「這些都是軍中操練手冊中所寫,具體什麼意思卑職也不知道.
因為是軍中機密,不能給三位大人查看,還請三位見諒。」
沐晟此刻眼睛亮亮的,噔噔噔地衝到馮雲方身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這個小子不懂事啊,我可是姐夫的小舅子啊,
都是一家人,還有什麼是不能說的,繼續說!」
馮斌也沖了過來:「我也是!!我也是!!」
寧忠不知該說什麼,嘟囔道:「我姐姐長得也極美。」
一旁正在聚精會神的陸雲逸聽到此言,險些脫手,整個人掛在上面,無奈地笑了笑。
「雲方,與他們說說。」
「是!」
馮雲方洪亮回答,繼續背著操練手冊上的註解:
「引體向上需要核心肌群的調度來保持身體穩定。
核心肌群包括腹部的腹直肌、腹外斜肌和下背部的豎脊肌等。
在引體向上時,腹直肌和腹外斜肌會通過收縮來平衡身體的前後和左右晃動,
使沖陣時上半身更穩,更固定,可以大大加強沖陣中的對抗!」
馮雲方撓了撓頭,大概是覺得自己說得太過晦澀,便笑了笑:
「總之按照大人的話來說,
引體向上是簡單運動中,最能錘鍊體魄的動作,
也是付出最小,收益最大,同時代價最小的動作,就算是尋常百姓也應該常練。」
馮雲方後面所說沐晟根本沒有聽進去,
他只是捕捉到了引體向上能夠幫助軍卒在沖陣中穩定身姿,加強對抗。
沐晟像是發現了什麼秘密,如獲至寶!!
他早就發現了,在與麓川戰事中,
前軍斥候部與麓川騎兵對撞,幾乎沒有墜馬的情況發生,而屢屢占據上風!!
他眸子火熱,看向一旁的馮雲方:
「小子,是像姐夫這樣練嗎?」
「不不不不.」馮雲方一臉忌憚,連連搖頭擺手:
「不不用這樣練,三成就足夠了。」
馮斌滿臉茫然:「那姐夫?」
馮雲方解釋道:「馮少爺,大人這般操練,在軍中也只有劉將軍能跟隨。」
「啊?旁人不能如此嗎?」沐晟面露疑惑。
「不能不能,過猶不及,一旦傷了身體,要養許久」
馮雲方露出一些心悸,見他們還有些不服,連忙說道:
「積少成多,貴在堅持!
大人與劉將軍他們已經練了將近十年,一點點加上來的。」
十年?
三人呆愣在原地,猛地瞪大眼睛,看著前方陸雲逸揮汗如雨。
十年前,那豈不是十歲就已經開始操練了?
他們抬起腦袋,忍不住想著,
若是沒有記錯的話,十歲的時候,他們還冒著鼻涕泡滿世界騎大馬呢。
這時,陸雲逸的聲音從遠處傳了過來,帶著一些喘息聲:
「雲方,拿一本操練手冊給他。」
「是!」
馮雲方身形一挺,匆匆跑開!
沐晟的眼睛猛地瞪大,滿臉驚喜!
一旁的馮斌與寧忠亦是如此,見他們如此模樣,沐晟忍不住叮囑:
「此等練兵之法,可莫要透露出去。」
二人點頭如啄米。
不遠處的陸雲逸聽到此言,朗聲喊道:
「練兵之法只是輔助,難的是持之以恆的堅持,現在戰事結束,可以在軍中大肆傳播。」
陸雲逸心中默念一二三,最後一個引體向上做完。
他跳了下來,長舒了一口氣。
心肺能力在劇烈復甦,渾身肌肉如岩漿一般滾燙!
陸雲逸舒服極了,他從一側扯過掛起來的毛巾,向沐晟走來,一邊走一邊說:
「法有定論,兵無常形,大明的兵法,不怕學,
草原人學會了,麓川人學會了,又能如何?」
「依舊是手下敗將。」
陸雲逸慢慢走著,赤膊的上身肌肉虬結,古銅色的皮膚在陽光照射下顯得厚重。
三人此刻只覺得,一隻凶獸在朝自己走來,身上潑天豪氣沖天而起!
讓幾人忍不住屏住呼吸,瞪大眼睛.
這時,馮雲方匆匆跑了過來,手中拿著一本文書。
他快步走至陸雲逸身旁,壓低聲音說道:
「大人,理問所的張大人來了,在偏廳。」
陸雲逸腦袋微抬,眼神閃爍,輕輕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
陸雲逸拿過他手中的文書,來到沐晟身前,將文書遞了出去,
沐晟有些呆滯地接過,
他還在想「法有定論,兵無常形」之事。
「這是軍中的操練文書,若是施行的話,要注意由少到多,循序漸進,不可一蹴而就。」
沐晟連連點頭:「是,姐夫我知道了。」
「嗯。」
陸雲逸轉而看向一旁的馮斌與寧忠,笑了笑:
「你們三人先去書房,我先處置一些事情,稍後我去給你講解戰事。」
二人連連點頭:「知道了姐夫。」
馮斌有些不可思議地看向寧忠,一肘子就懟了過去!
寧忠將脖子一梗,有些強硬:
「我也有阿姐!」
陸雲逸沒有理會他們,而是與馮雲方快速離開,
很快,二人便來到了陸府側廳,還不等進入其中。
陸雲逸就看到了一名身穿靛藍色長袍的三十餘歲官員,在屋內來回踱步。
察覺到二人前來,他臉上立刻堆起笑容,迎了上來!
「下官理問所理問張行之拜見陸將軍。」
陸雲逸笑著點了點頭,快步邁入屋內,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理問所理問乃從六品官員,
在布政使司內掌勘核刑名訴訟,也是與民間商賈百姓接觸最深之人。
若想要獲得一間青樓以及其背後的人際關係,從理問所獲得,無疑是最好的方向。
進入書房,陸雲逸坐下後,張行之也隨之坐下,
屁股只挨了一半,腰杆挺得筆直,滿臉拘謹。
馮雲方倒來茶水後,便默默退至門口守候。
直到此時,張行之才沉聲開口:
「陸將軍,早晨您托我探查的事,下官已經查清楚了。」
說著,張行之便將手中文書遞了過來,拿動間,還能聞到未乾的墨汁味。
陸雲逸聳了聳鼻子,見他面露期盼,便笑著說道:
「此等文書.莫不是張大人手抄?」
張行之臉上笑容頃刻間擴散:
「既然是陸將軍吩咐有關查案之事,下官自當遵從,只是.」
張行之臉上露出一些猶豫,抿了抿嘴,輕輕咬牙,像是下定了一些決心,壓低聲音道:
「陸將軍,文書上有一些隱秘案件,不便透露。
旁人來操持,下官不放心,便親自手抄,也還請陸將軍莫要泄露。」
陸雲逸知道他在故意示好,所以他的臉色也凝重起來:
「多謝張大人了,此案有關曹國公被刺殺一事,本將不會向外透露。」
「什麼?」
張行之同樣面露震撼,心中卻有著難言的欣喜:
「陸將軍,此事只在坊間傳聞,是真的?」
陸雲逸臉色凝重地點了點頭:
「的確是真的,動手之人便是青樓中人。
所以本將這才想著查一查昆明城內的青樓,有沒有什麼端倪。」
「此事同樣事關重大,也還請張大人莫要透露,今日之事.你知我知。」
張行之連連點頭:
「還請陸將軍放心,下官受侯府恩惠,自當竭盡全力。」
頓了頓,他又連忙說道:
「陸將軍,您還是先看看文書吧,
其中一些積年舊案,文書上只是淺嘗輒止,
一切都在下官的腦子裡,您若是想問什麼,儘管問,下官絕不隱瞞。」
陸雲逸有些詫異地看向張行之,輕輕點了點頭。
三十餘歲的從六品,操持著刑名訴訟此等要務,的確會做人,能做事。
「那本將就不見外了,還請張大人等候片刻。」
「如今正散值,陸將軍慢慢看即可,不著急,
下官也好與陸將軍多待片刻,以研習一些銳意。」
陸雲逸笑了笑,打開文書快速查看.
他的記憶力很好,在長此以往的刻意訓練下,
已經能做到過目不忘,所以他看得極快!
偏廳內安靜下來,只有文書快速翻動的聲音。
很快,陸雲逸便看到了清淵閣的案件以及訴訟,臉色愈發怪異。
他沒有停留,轉而翻到了下一頁的紅草坊,
其上案件同樣驚人,密密麻麻一頁。
有的處理了,有的擱置了,一些畫著紅勾
不到一刻鐘,陸雲逸就將文書看完。
他將文書合上,心中書頁一頁頁翻動,
在發現沒有缺失後,他才看向正襟危坐的張行之。
「張大人,上面勾畫紅勾的,都是什麼案件?」
張行之眉頭一挑,將身體歪了歪,聲音壓到極低:
「那些案件都是理問所、司獄司,各地刑房查不下去的案件。」
他又將腦袋湊近,聲若蚊吟:
「一些大人以及權貴強行壓了下來,不了了之
其中以紅草坊和清淵閣最多.
紅草坊牽扯到的都是強搶民女、逼良為娼之類的案件,
它幕後大人是按察使司負責兵備的劉僉事。」
陸雲逸點了點頭,按察使司的僉事是正五品,其職責是分道巡察,
其中以負責兵備、屯田、提學三道權勢最重,又以兵備為首。
尤其是在戰時,巡察各地,幾乎可以做到先斬後奏!
張行之繼續開口:
「至於清淵閣的案子.大多都是有關銀錢之事。
其中一些嫡庶不分罪、遺囑偽造篡改罪、侵吞絕戶財產罪、強占遺產罪」
說到這,張行之臉色有些古怪:
「陸將軍,您有所不知啊,
雖然這些罪看起來是家事,但背後都有人操控,
那清淵閣的人大多都有病,不是喜好男風,就是喜歡給人戴綠頭巾,最後謀奪家產。
至於其背後之人.下官也不知道。
只記得曾經有一次鬧得特別大,足足幾萬兩的家產,
最後還是按察使司副使楊大人出面壓下,
自那之後,清淵閣背景深厚的名頭也就傳了出去,無人敢招惹。」
說到這,張行之面露猶豫,幾次欲言又止。
陸雲逸淡淡開口:
「張大人儘管開口,這些都是一些齷齪之事。
依本將看,他們也沒本事參與刺殺一事,
就當說一樂,本將也想聽聽」
聽到此言,張行之才嘆了口氣,滿臉忌憚:
「下官曾聽人說.三司一些大人與員外,尤為喜好人婦,
下官懷疑.清淵閣就是牽線搭橋之地,
一些大人參與其中,為其辦事。」
「哦?清淵閣還干強逼人婦之事?」陸雲逸心中充滿荒唐..
張行之連連搖頭:
「不不不,陸將軍誤會了。
清淵閣是昆明有名的青樓妓館,其中的美人兒不知多少,
偏偏那些從清淵閣贖身的女子,都尤為聽話,被調教的極好,
曾有人傳言清淵閣的女子都是人走心不走。
只要清淵閣一發話,讓她們幹什麼,她們就幹什麼。
偷個人.不算什麼,更為誇張的都有。
下官便不說了,怕髒了陸將軍的耳朵。」
看他一副諱莫如深的模樣,陸雲逸也沒有深究,轉而又問起了其他一些青樓妓館的案件,
在一些規模不大,但名聲很響的青樓妓館上故意做了一些詳細問詢,張行之也是如實告知。
很快,二人的交談進入尾聲。
陸雲逸笑著看向張行之:
「今日就到這裡吧,辛苦張大人了,
今日之事,本將會於曹國公親自訴說。
若是曹國公想要與之相見,也還請張大人及時前來。」
張行之只感覺被巨大的驚喜砸中,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是是.不辛苦不辛苦!」
與他來說,給西平侯府辦事好,給曹國公辦事更好。
前者能讓他在雲南過得舒坦,
後者若是能搭上話,或許日後還能謀求一個入京為官的契機!
這是芸芸眾官苦苦等待都等不到的契機!!
有時候他們畢生所求,殫盡竭慮,還抵不過那些高坐雲端的大人飯後一句閒談。
張行之在說了一番好話之後,懷揣著激動,離開陸府。
陸雲逸在偏廳中仔細想了許久,最後發出一聲輕笑,
若是清淵閣是個遵紀守法的好青樓,他還要頭痛算計一番,
但現在.清淵閣處處破綻,
以至於多到他暫時無法選擇突破口,實在是太多了。
陸雲逸想不明白,清淵閣為何會有如此大的膽子肆意妄為,豈不是白白招惹注視。
搖了搖頭,陸雲逸站起身,走出側廳,將手中文書遞給馮雲方:
「去軍營送給黑鷹,讓他快些操辦。」
「是!」
馮雲方快速離去,陸雲逸沒有立刻去書房,而是走向浴池,準備先洗漱一番再去教導一眾小舅子。
軍營中,劉黑鷹將手中文書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後選定了一個案件。
[熊新傑家產糾紛案]
此案中,從清淵閣被贖身的平妻顧氏成功上位正妻,並且生下子嗣。
在子嗣年幼時,布坊掌柜熊新傑暴斃而亡,留得萬兩銀子,商鋪兩間,城外良田數十畝。
糾紛自此誕生。
正妻姚氏所生的嫡子熊承宇乃是繼任者,但顧氏所生的子嗣子憑母貴,同樣為嫡子。
二者吵的不可糾紛,最後鬧上官府。
熊承宇告發顧氏私通,兩個兒子都不是熊家子嗣,
在父親死後,屍骨未寒,深夜還有數人來家中淫樂。
而姚氏則告發熊承宇貪戀美色,多次與之苟合
最後經刑房審問查案,熊承宇被定「內亂」之罪,處以絞刑,
念其父親與雲南有功,死罪難免,活罪難逃。
仗二十,刑兩年,定賤籍入衛所養馬耕地三年。
現在,五年過去了,
熊承宇如今在城內一家飼料坊做工,腿也有了殘缺。
劉黑鷹看著文書所記,眉頭緊皺,用力撓著腦袋,心中疑惑萬分:
「他怎麼能忍五年?」
啊成功回到廣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