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太陽汗大印!
「沒找到?」
陸雲逸看著眼眶通紅,挽著褲腳,如同老農一般的劉黑鷹,一臉怪異。
劉黑鷹將手中鐵鍬隨意一瞥,
頗有些垂頭喪氣,一屁股坐在地上,繼續唉聲嘆氣。
「在哪呢?東西在哪呢?」
「營地都被我挖遍了,就差掘地三尺了,可東西呢?」
聽著劉黑鷹坐在那喃喃自語,
陸雲逸想要發笑卻憋住了,只是故作無事淡淡說道:
「找不到便不找了,相比之下,還是軍功來得實在。」
說著,陸雲逸看了看時辰,道:
「還有兩個時辰便要天亮了,若是天亮前再找不到,那我等便率部離開了。」
劉黑鷹忽然有些欲哭無淚,快速爬起,抄起鐵鍬就向外衝去,還留下一句話:
「千把人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將那玩意找出來!!!」
可世事往往事與願違,兩個時辰很快過去,
朝陽就如昨夜掉落的流星,悄無聲息地爬上天空,
灑下光亮,融化著草原上的黑暗。
太陽照常升起,天氣依舊灰濛濛的,烏雲密布,還颳起了大風,
陸雲逸站在軍帳前,怔怔地感受風兒吹過,看著天際,喃喃說道:
「要落雪了.」
遠處,烏孫部分支的營寨此刻已經一片狼藉,
像是未播種的耕地,被挖得坑坑窪窪,
土黃帶著些黝黑的泥土讓軍卒們怔怔出神。
到底在找什麼?
軍卒們也不知道,總之不論挖出什麼怪東西,都要好好保存。
劉黑鷹癱坐在地上,眼前擺著的是各種各樣五彩斑斕的石頭,
還有一些稀奇古怪的蚊蟲,臉上充滿失落。
沒找到.真的沒找到,
不知為何,劉黑鷹忽然有種莫大心緒投入其中,
而後竹籃打水一場空的感覺。
陸雲逸這時候走了過來,笑著說道:
「既然找不到,便不找了,不是還有那些繳獲嗎?說不定在繳獲裡面。」
劉黑鷹垂頭喪氣,絲毫沒有平日操練時的狂傲,他輕輕點了點頭:
「雲兒哥,借你吉言,希望在繳獲里。」
說著,他拿著鐵鍬站了起來,
失魂落魄地看向同樣像老農一般的軍卒,大喝一聲:
「散了散了,大家都散了。」
軍卒們這才稀稀拉拉地直起腰,
不約而同地單手夾著工具,另一手插在腰上,一臉無奈地看著劉黑鷹。
「東西找到了?」馬大可看了看天氣,擦了擦額頭汗水,大聲問道。
劉黑鷹搖了搖頭,看著軍卒們臉上充滿怨氣,
似是要將他生吞活剝,連忙縮了縮脖子,眼睛滴溜溜一轉:
「看來乃蠻部的財寶不在
這裡,弟兄們辛苦了。」
「啥?乃蠻部的財寶?」
馬大可頓時瞪大眼睛,叉著腰的手無聲無息放下,
另一手又鏟了一鐵鍬土.
其餘軍卒也大差不差,又在土裡扒拉了片刻。
「算了算了,大家都歇息吧,找不到就算了。」
劉黑鷹丟下一句話,拿著鐵鍬徑直離開。
「哎哎哎,要不再挖一會,俺們頂得住。」
馬大可有些急眼,連忙朝著劉黑鷹的背影招手,
其他軍卒也是一副望眼欲穿的模樣。
陸雲逸見到軍卒們如此神情,不禁撇了撇嘴,
看來發財是對任何人都無法拒絕的誘惑。
陸雲逸眯起眼睛,擺了擺手:
「好了好了,大家快回來歇息吧,到午時天氣暖和了,我們就要出發了。」
小陸大人發話了,軍卒們這才滿臉可惜地離開工地,
只是視線一直在狼藉的土地上來回打量,希望能找到蛛絲馬跡。
「大人,那乃蠻部的財寶真在這?」
馬大可瞪大眼睛,來到陸雲逸身前發問,
軍卒們不由自主地將步子放慢,視線有意無意地撇了過來。
陸雲逸笑了笑,再次擺手:
「別聽劉黑鷹瞎說,乃蠻部的財寶怎麼可能在這,
好了好了,快回去歇息吧。」
馬大可這才一臉不忿地離開,拿著鐵鍬在空中揮了揮,罵道:
「這劉黑鷹,張嘴就是胡話。」
其餘軍卒也跟著罵了起來,陸雲逸見到這一幕,很是滿意。
經過多日的訓練,昨日又一同經歷戰陣廝殺,今日又共同勞作,
軍卒們之間的隔閡悄無聲息消弭了許多,變得像是一個整體。
待到戰事結束,再帶他們胡吃海塞,
共同去青樓妓館,那便是過命的兄弟。
如此,這前軍斥候算是成了。
看著他們的背影,陸雲逸大聲喊道:
「都抓緊歇息,午時就要出發,北方草原還有大把功勞等著我們。」
「找到了!找到了!!」
劉懷浦商行的庫房中,
小順子從一頭牛的肚子裡爬出來,
滿身的血污,眼睛瞪得大大的,
看著手裡的油紙包,不由得發出一聲聲大喊!
聲音在庫房裡迴蕩,
過了許久劉懷浦與陳景義才從牲畜腹中鑽了出來,一臉不可思議。
居然真的找到了?
陳景義絲毫不管身上血污,快步上前,接過那油紙包,
抹去上面的黏液,小心翼翼打開。
頓時一枚古樸的青銅銀信呈現在三人眼前,
陳景義嚴肅的臉上第一次露出笑容:
「居然真的在牲口肚子裡.」
一旁的劉懷浦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年紀大了,幹了將近一夜的活,
見到東西找到,頓時有些繃不住。
小順子連忙蹲下身,面露關切:
「劉叔,您沒事吧?」
「我能有什麼事,就是這胳膊腿都酸,
不過好在東西找到了,也算是沒浪費功夫。」
陳景義彎下腰,將劉懷浦扶起來,並將印信遞了過去:
「劉當家,這東西還請好好保管,黑鷹兄弟極為重視。」
劉懷浦點了點頭,接過印信塞進懷裡,
而後看向庫房內的一地狼藉,尤其是那牛羊的屍體,遍地都是,
不免露出一絲肉痛。
「東西是找到了,可小老兒這銀子卻要沒了,
羊也就罷了,死了就死了,這牛小老兒還要買一些補上。」
陳景義眉頭微挑,
他本想出言提醒,但現在看來卻是不用了。
於是他說道:「這也是為了穩妥起見,若是有人來追查,也好搪塞過去,
此物像是草原印信,相信對黑鷹兄弟極為重要,花一些銀錢也不算虧。」
劉懷浦笑了笑,擦了擦沾滿血污的手,伸進懷裡拿出兩張銀票,
「一人一百兩,算是這一夜的報酬,
出了這個門,庫房裡發生的一切都要忘掉。」
不等二人說話,劉懷浦便將銀子塞了過去:
「黑鷹他年紀小,還不懂事,總是靠情誼辦事,
但我是商賈,一身銅臭,喜歡禮尚往來,
今日你們幫我做事,這是我的報酬,
同時我們也結了一些情誼,
日後兩位找小老兒做事,我亦不會推辭,
一來二去,這情誼便愈發深厚。
當然,若小老兒日後找二位做事,也還請萬分盡力。」
「那是自然,多謝劉當家了。」陳景義率先躬身一拜,
而小順子呆呆地看著手中銀兩,
一時間失了分寸,這是一筆他一輩子都賺不到的銀錢。
「多謝.多謝劉叔,以後有什麼事儘管吩咐。」
劉懷浦一巴掌拍了過去:
「你現在就在商行內做事,我不吩咐你,吩咐誰?」
小順子嘿嘿一笑,不禁撓了撓頭
「好了,小老兒便不留二位了,從後門離開吧。」
待到二人離去,劉懷浦掏出印信來回打量一二,眼中有一些疑惑.
隨即他也從後門離開。
一個時辰後,陸府大門前,
劉懷浦的身影從馬車上下來,見到了迎面而來的門房老張。
門房老張走到近前,鼻子聳了聳,眉頭忽然一皺,
在劉懷浦身上打量片刻,見他抬頭,
神情之中的異樣馬上消失不見,反而堆起了笑容。
「是劉掌柜啊,您慢點走,剛下了雨,路滑。」
劉懷浦笑了笑,問道:「陸先生可在家?」
門房老張笑了笑,將身體靠近馬車,一邊聳鼻子一邊笑著說:
「要打仗了,慶州的貴人都去了北平,老爺這些日子都在家中。」
劉懷浦一邊笑一邊走:
「那些人膽小如鼠,不就是打個仗嗎,跑什麼跑。」
「還是劉掌柜膽識過人,不愧為慶州富商。」
劉懷浦擠了擠眉頭,將腦袋湊近一些,小聲道:
「要不是黑鷹在軍中,我也早跑了,
這天寒地凍的,整得我老人家渾身疼。」
門房老張一愣,隨即抿嘴一笑:
「黑鷹跟著少爺,在軍中自然無事。」
劉懷浦點了點頭:「黑鷹他娘早產,致使他從小體弱多病,
要不是跟著陸雲逸從小操練,早就死了,哪有今日這番力氣,
前些日子還跟著升官了,我老劉家世代為農,終於出了個官啊,
這不,今日特來感謝陸先生,
若他不在慶州,我這商行開不好,兒子說不得也沒了。」
門房老張輕輕一笑,帶著他來到正房,
「劉掌柜您自己進去吧,我還要守門。」
「勞煩了,商行最近從草原弄了些牛羊肉,
我讓下人處理好,晚上送來一些,也有你一份,
不要客氣,多吃一些補補身子。」
「那就多謝劉掌柜了。」
做完這一切,劉懷浦推門而入,見到了正在桌案前奮筆疾書的陸當家。
「你怎麼來了,有何事?」陸當家沒有抬頭,沉聲問道。
劉懷浦也不作廢話,從懷中掏出印信,徑直走上前去拍在桌案上,
「看看這是什麼?」
陸當家微微抬頭,眉頭頓時緊皺,連忙將印信拿了起來,仔細端詳:
「草原大印?」
劉懷浦點了點頭:「沒錯,從牛肚子裡挖出來的。」
「牛肚子?」陸當家面露詫異。
「對,牛是乃蠻部的牛,是陸雲逸帶著黑鷹繳獲,
昨日下午忽然火急火燎地送信回來,讓我去將繳獲盡數帶走。」劉懷浦快速說著。
「乃蠻部?」陸當家眉頭皺得更深。
「對,我還打聽了,閻三此刻回來立了大功,
與陸雲逸帶領的前軍斥候絞殺了乃蠻部的千餘人精銳,
俘獲了將近七百人。」
陸當家眉頭微挑,眼眶微咪:
「你是說那乃蠻部精銳是來找此物?
它是乃蠻部大印?」
陸當家想到了什麼,瞳孔微微收縮:
「太陽汗?」
劉懷浦聳了聳肩,不停地拽著自己鬍鬚:
「顯而易見,那兩個小子從俘獲的人嘴裡得知了大印所在,
這才派人送信回來,讓我尋找。」
陸當家點了點頭:「人可靠嗎?」
「可靠,一人在我那裡做工,
一人是前些年的衙門仵作,就是死了兒子不停申冤的那個陳景義。」
劉懷浦似是想到了什麼,伸出手指了指隔壁:
「他兒子與隔壁寧寡婦一樣,死得不明不白,
陸雲逸現在是千總,有能力調查此事。」
陸當家知道他是想說陳景義為兩個孩子辦事,為的是調查當年真相,
他輕輕點了點頭,表示知曉,視線在大印上來回掃視,
過了好一會兒,他將大印徑直放在身後書架上,就那麼堂而皇之。
「就這麼放著?不給大將軍送去?」劉懷浦瞪大眼睛。
「上位見到寶貝總會衝動,這東西誰送誰有好處,等他們回來吧。」陸當家語氣古井無波。
劉懷浦點點頭:「你說得對,趁著他們年輕要衝一衝,越早升官越好。」
陸當家將桌上紙筆收起來,瞥了他一眼:
「如今天下大定,四海沉浮,
爬得越高,摔得越狠,
在軍中尤為如此,敗一次就是萬劫不復,
再也沒有天下未定時那麼多重來的機會,還是穩一些好。」
劉懷浦臉色凝重,極為贊同地點了點頭:
「這些年生意也有些不好做了,
四處都是商行,各個背景深厚,
要不是我起步早,哪還有我分一杯羹,
若是再讓我從頭再來,我大概到不了如今地步,可能會更加不堪。」
「無病呻吟,得隴望蜀,得了便宜還賣乖。」陸當家毫不客氣。
劉懷浦毫不介意,就那麼坐在那裡美滋滋喝著茶,
待到將茶飲盡,自顧自站起身,
「走了,老夫我要回去泡一泡,
這滿身的血腥味,誰都要來聞一聞,不知道的還以為小老兒殺人了。」
待他走後,門房老張悄無聲息走了進來,躬身說道:
「老爺,劉掌柜身上有濃郁的血腥味,
不像是人的,帶著一絲膻氣,應當是牛羊。」
「知道了。」
門房老張繼續說道:
「老爺,隔壁寧夫人來人,想要見一見少爺,
我告訴她少爺出征了,她又說想見一見您。」
「不見。」
「是。」
陸府大門外,一女子靜靜站在那裡,穿著一襲素淨的衣裙,
裙擺隨著微風輕輕搖曳,宛如一朵在寒風中獨自綻放的白蓮。
她臉龐清秀而蒼白,眼眸深邃而哀怨,
仿佛藏著無盡的思念等待,
眼角微微下垂,眉宇間透露出淡淡憂傷,
仿佛一陣微風吹過,就能觸動她內心深處的柔軟。
她的髮髻挽得整整齊齊,幾縷髮絲隨風輕輕飄動,為她增添了幾分嫵媚與柔弱。
當門房老張走出來時,那女子眼眸微台,其內閃過一抹喜色,但很快便恢復如常。
「如何?」女子的聲音清脆柔弱,帶著一絲隱隱的哀愁。
門房老張緩緩搖頭:
「先生不見客,寧夫人改日再來吧。」
女子嘴唇微抿,頓了許久才露出一抹強笑:
「多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