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猛將智將,掌控環境
碩大的校場上,安靜無聲,只有陸雲逸的聲音在緩緩迴蕩,
軍卒們挑了挑眉,面露期待。
陸雲逸臉色平靜,繼續喊道:
「今日,前軍斥候部將展開操練,許多弟兄可能會疑惑,
北征的戰事都結束了,還操練什麼?不如多歇上一歇。
但本將想告訴你們,
我大明之國,占據世上最寶貴的中原之地,
被四周外敵覬覦,北方有敵,南方亦有敵,東西亦是如此。
我大明處在群狼環伺之地,四處迎敵,
憑的是什麼?憑的是你我手中長刀長槍,憑的是我大明軍伍之悍勇,
而此行操練,為的是禦敵於國門之外。」
此話一出,在場諸多軍卒中已經有人察覺到了什麼,
聯想到這些日子以來諸多上官的怪異舉動,
不由得眼睛瞪大,還有仗可打?
「你們中有人或許提前知道,或許已經察覺,
但本將今日告訴你們,
西南平緬宣慰司,也就是麓川之國,在我大明西南屢屢作亂,
陛下以及朝廷已然定下章程,備兵准伐,而我前軍斥候部要去往西南為國征戰。」
嘩——
整個校場一片熱烈,
沖天而起的戰意讓李景隆都不禁眯起了眼睛,心中陡然湧出無盡豪氣。
軍卒想戰敢戰,大明兵鋒至盛!
陸雲逸指向一側,沉聲道:
「此人為曹國公李景隆,從今日起入前軍斥候部,總督前軍斥候部在西南一切軍務。」
此言一出,李景隆微微發愣,
但陸雲逸沒有解釋,而是繼續開口:
「此次戰事,曹國公入軍伍足以彰顯朝廷對我部之期許,
爾等要認真操練,謹慎對待。
西南的戰事與北邊的戰事不同,不僅要面對外敵,還要面對大明的大好河山,
河山雖美,卻暗藏殺機,唯有以強健體魄敵之!
所以我希望諸位同袍在操練中做到盡心盡力,
唯有如此才能在西南殺敵立功,不墜了咱們前軍斥候部的名頭。」
「殺敵立功!!」不知誰按捺不住激動,陡然大喊了一聲。
但下一刻,濃郁的肅殺氣撲面而來,軍卒們齊聲大吼:
「殺敵立功!!」
「殺敵立功!!」
「殺敵立功!!」
三聲過後,校場內才安靜下來,
陸雲逸側頭看去,不禁點了點頭。
李景隆臉色已經變得慘白,直面五千軍伍,感受其殺伐之氣,還能夠站定已是殊為不易。
陸雲逸轉過頭去,看向前方的軍伍,朗聲道:
「莫要如此大聲,升官發財之事咱們自己知道就好了,
周遭的衛所軍卒想要打仗想得眼睛都紅了,
咱們前軍斥候部根基淺,所能依仗的只有手中之刀,只有我等在戰場上才是令敵畏懼之輩,
在這應天京城,咱們不要聲張,也莫要討人嫌。」
一時間,嚴肅緊張的氣氛為之一松,軍卒們都咧著嘴笑了起來,
但眼中已然多了幾分警惕,在心中暗暗謹記,此事絕不張揚。
陸雲逸笑了笑,繼而開口:
「許久未操練,難免有些突兀,
恰好曹國公想要與本將捉對廝殺一番,弟兄們就看個樂子。」
說著,陸雲逸聲音古怪起來:
「本將與曹國公都為你們助興了,可要好好操練啊,要不然我二人不是白費心思了。」
哈哈哈——
軍卒們都笑了起來,氣氛再一次變得鬆弛,
其中精妙變幻,軍卒們察覺不到,但李景隆卻看得一清二楚,
一張一弛,眼前這些軍卒們儼然已經將他當成了自己人,
如此輕鬆寫意,讓李景隆暗暗佩服。
心中感慨盛名之下無虛士!
他覺得自己也要說些什麼,側頭看向陸雲逸,
卻沒承想,陸雲逸早就等在那裡,輕輕點頭,並將銅喇叭遞了過來。
一時間,李景隆心中陡然生出了一股渺小,
眼前這陸雲逸平日裡看不出什麼,
但落入軍伍之中,似是一切盡在其掌控。
深呼一口氣,李景隆上前一步,朗聲開口:
「本公李景隆,諸位不是京中人可能不熟,
但本公在京中家喻戶曉,是出了名的紈絝子弟,
本公沒有什麼本事,要說唯一的本事就是投胎的本領不錯,找了個好爹。
至於其他,那是一塌糊塗,
行軍打仗比不過爾等,操勞生計比不過京中百姓,可謂是一無是處。
說來感慨,自打你們來京後,
本公知道陸將軍比我還要年輕一歲時,心中驕傲蕩然無存,每日輾轉反側,無法入睡。
所以本公決定,要來這前軍斥候部一觀,
看看我大明軍伍兵鋒,也看看我大明真正的青年俊傑是何等本領。
今日粗略一觀,讓本公嘆為觀止,
陸將軍行軍打仗的本領本公暫時學不會,
但這日常操練,提刀砍人還是能學上一學,跟上一跟,
還望諸位弟兄不吝賜教,
若是景隆跟不上弟兄們操練,也莫要嫌棄,景隆在此拜謝。」
說著,曹國公李景隆就這麼身穿甲冑,躬身一拜,
讓在場不知多少軍卒面面相覷,呼吸急促。
再年輕也是個國公啊,世上人分三六九,此等事他們早已心中明悟,
如今一個國公如此和善近人,
讓他們心中沒來由地生出一陣好感,尤其是其言語真摯,不似敷衍。
陸雲逸在一旁暗暗佩服,此等言談功夫才是平日裡李景隆的模樣。
頓了片刻,李景隆又苦笑著開口:
「景隆這些年痴於玩樂,以至於疏於操練,也不知天高地厚,
於是便請了陸將軍試一試景隆的本事,也好讓景隆心中有個度量,
若是景隆出醜,還請諸位弟兄莫要怪罪。」
說著,李景隆緩緩拔出腰間長刀,仔細在手裡掂量了掂量,
這幾日他並沒有荒廢,而是在家中也跟隨教頭練了一練,
而且,捉對廝殺,他自問有幾分本事!
見他如此模樣,場面頓時安靜下來,軍卒們也閉上嘴巴面露期待,
如此高官,如此和善,應當是個好官。
陸雲逸也從腰間拔出長刀,面露微笑,淡淡開口:
「曹國公,騎兵衝殺,在沖不在殺,求傷不求殺,步卒攻殺,在殺不在攻,求殺不求進!」
「此言何解?」
李景隆手握長刀,就在高台之上慢慢行走起來,
陸雲逸亦是如此,二人相隔不遠,皆手持長刀,隔空對視。
「騎兵機動靈活,一次不成再來一次便是,
所以本將對部下反覆言說,揮刀留力三分,首先自保。
但人腿不同於馬腿,步卒也不同於騎卒,
沒有那般靈活,所以講究速殺,揮刀竭盡全力,
戰事激烈時,不會有揮第二刀的機會。」
陸雲逸一邊走一邊說,此言不僅是對李景隆,還有對在場軍卒,
前軍斥候部的軍卒騎兵衝殺慣了,難免保留習慣,
若是恰逢步戰,若不提前錘鍊,可能會吃大虧,
而在場一些軍卒同樣面露思索,將此話聽了進去,
前軍斥候部有一些老卒,在身為騎卒之前他們就是步卒,知道陸大人此言說得對極了。
高台之上,李景隆抿了抿嘴,將此事記下,
他的家學都是行軍打仗的大道理,
並沒有此等捉對廝殺之學,家中的師傅也說得不如現在這般乾脆,
僅憑此言,李景隆就覺得陸雲逸在前軍斥候部中太屈才了,應當去到五軍都督府練兵。
收起心思,李景隆看向陸雲逸朗聲道:
「陸將軍,本公要開始了!」
「儘管來!」
陸雲逸表情十分暢快,
他剛從軍時曾經一度認為自己是猛將,但北征一路打下來,才恍然驚覺自己原來是智將。
但若有人與他捉對廝殺,他心中還是有幾分興奮。
九月的清晨,微風拂過,
天空呈現出淡淡的蔚藍,晨光灑在高台上。
陸雲逸與李景隆對峙而立,
兩人的身影在晨光中拉長,各自手持一柄制式長刀,刀尖輕觸地面,發出細微清脆的聲響。
四周靜謐,場面一片寂靜。
陸雲逸面色冷峻,長刀橫於胸前,
刀身反射著初升的陽光,四處閃爍,如同一條蓄勢待發的銀龍。
李景隆則顯得更為張揚,臉上帶著幾分不羈與狂傲,長刀斜指地面,
隨著一聲低沉的咆哮,
李景隆率先發難,
他身形暴起,如同猛虎下山,長刀裹挾著呼嘯風聲,直取陸雲逸要害。
此等情形,不禁讓下方軍卒瞪大眼睛,
就連陸雲逸也微微詫異,心中閃過明悟。
原來李景隆的廝殺本領不錯,也難怪他要執著比試。
陸雲逸心中一邊想,一邊身形微動,步伐輕盈,
長刀輕描淡寫地一揮,啪的一聲輕響,
便巧妙地將李景隆的攻勢化解於無形之中。
李景隆也不再隱藏,臉上露出大笑:
「陸將軍,本公是陛下殿前帶刀侍衛,這廝殺的本領可是好好練過,要小心了。」
陸雲逸也露出大笑,朗聲大吼:
「步卒廝殺,講究一擊必殺,不留餘地,曹國公還是有些顧慮,」
說完,陸雲逸反攻為守,步子輕抬,
下一刻,陸雲逸的身形仿佛化作了無形的風,鬼魅般地在原地留下一道殘影。
他的動作迅捷而精準,每一步都浮現在人眼前,
但不知為何,卻那麼快!
李景隆瞪大了眼睛,試圖捕捉陸雲逸的身形,
但只見光影交錯,卻難以鎖定其真身。
下一瞬間,二人面前的兩丈距離如同虛無,
陸雲逸的身影仿佛從虛空中凝結而出,剎那間已逼近李景隆身前,
他的眼神冷冽如冰,長刀在晨光中閃爍著森寒的光芒,長刀如風,
「鏘!」的一聲揮出,帶著斬破風聲的凜冽,直逼李景隆面門,
然而,此刀在即將落下的瞬間,
陸雲逸的手腕微微一顫,龐大的力道噴涌而出,
手臂的肌肉瞬間虬結,揮出的力道被生生止住,
長刀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角度偏移,
最終停在了李景隆的額頭前,刀刃與皮膚之間,僅隔一指。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李景隆怔怔看著眼前停留的銀芒,
眼中滿是震驚與不可置信,心中湧出驚駭,
快,太快了!人快刀更快!
不等李景隆反應過來,陸雲逸抽刀後退,朗聲道:
「步卒廝殺,尤為考量軍卒精銳,
廝殺時要關注環境,將有利於己身的一切環境利用在內,方可制勝。
就如先前,曹國公直面陽光,
本將手中長刀橫於胸前,反射之光芒足以讓曹國公眼神錯亂,
所以,在本將行進後,
他產生了遲疑,對我等二人的距離有了錯覺,
以至於無法反應,你們應當也是如此。」
此話一出,幾乎在場所有人都抬頭看向天空,面露驚容。
果不其然,冉冉升起的太陽就在陸將軍身後,
而曹國公李景隆面對的,不只是陸將軍,還有其身後熱烈的陽光!
一時間,在場之人倒吸了一口涼氣,來回眨動眼睛,心中驚駭幾乎無法制止。
就連軍中最悍勇最精銳的軍卒都無法想像,
一個廝殺勇猛,又心智超群的人該如何在戰場上殺掉他?
倒是劉黑鷹一臉平靜,嘴角露出笑容,心中嘚瑟起來。
此等對敵之法,他十年前二人拿木刀的時候都學會了,而代價僅僅是一個瓜!
「佩服,佩服,本公佩服至極!!」
一直在瞪著太陽的李景隆,終於緩過神來,面露感慨,連連驚嘆,
他此刻在心中真的心服口服。
但他心中很快激其燃燃鬥志,握了握手中長刀,大喝一聲:
「陸將軍,再來一次,先前是本公疏忽了,這一次,要真正廝殺對敵!」
陸雲逸含笑著點頭:「放馬過來。」
「好!!」
二人的身形右緩緩轉動,最後二人調換位置,才停了下來。
李景隆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陸將軍小心了!」
他此刻心中無比自信,先前的話他也聽在心裡,
此刻他應當處在優勢,為了能讓陽光更好地幫助他,
他甚至提前將長刀舉起,利用其反射的光芒遮掩身體!
陸雲逸面露笑容,長刀舞動起來,刀光如織,密不透風。
長刀碰撞,鐺鐺鐺的聲音響個不停,
陸雲逸起初只是格擋,
但不知從什麼時候起,
李景隆覺得長刀上傳來的力氣越來越大,速度似乎也越來越快。
這讓李景隆心中沒來由地產生一絲荒唐:
「怎麼會?怎麼又落入下風了」
正當他思慮之際。
一直被他壓制的陸雲逸感受著身旁微微的清風,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剎那間轉守為攻,動作也變得愈發流暢有力。
在李景隆用力一刀揮過後,
陸雲逸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猛然踏前一步,藉助順風之勢,
長刀帶著呼嘯風聲,以雷霆萬鈞之勢向李景隆劈去。
這一刀,速度奇快,力大無窮,仿佛能劈山斷海,讓在場軍卒都不禁為之色變。
李景隆還真有兩把刷子,見狀,急忙揮刀抵擋!
當——
劇烈的聲音傳開,其上的力道將他震得連連後退,勉強穩住身形,
緊接著,陸雲逸身形一轉,再次藉助風勢,
長刀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再次向李景隆的長刀發起猛烈攻擊。
這讓在場之人面色怪異起來,
其中有幾名精銳軍卒眉頭一皺,似是察覺出了什麼端倪。
李景隆被逼得連連後退,勉強抵擋著陸雲逸那如潮水般洶湧的攻勢。
他額頭上已經滲出了細密汗珠,每一次抵擋都讓他感到手臂酸麻,
但陸雲逸則越戰越勇,他仿佛與風共舞,
每一次揮刀都恰到好處地利用著風的力量,使得攻擊更加迅猛而難以捉摸。
隨著時間的推移,李景隆的防守開始顯得有些力不從心,
他的呼吸變得急促,腳步也顯得有些踉蹌。
直到此刻,陸雲逸才停止攻殺,手中長刀一甩,徑直入鞘。
「可否有人看出什麼?」
陸雲逸站在高台之上環顧四周,朗聲問道。
下方一眾軍卒眉頭緊皺,仔細回想剛剛的場景,他們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
以陸將軍的本事應當一刀結束才對,
哪裡用糾纏這麼久,一定是有什麼東西要告訴他們!
可到底是什麼?
劉黑鷹嘴角又勾起笑容,搖頭晃腦,四處打量的模樣十分囂張,
這一招他也會,依稀記得是八年前學的,代價是幫寫一個月的課業。
「是風。」
正當軍卒一籌莫展之際,李景隆察覺到了什麼,猛然抬頭,進而再次強調:
「順風!」
如此一說,在場之人頓時面露恍然,連忙伸出手感受風,原來如此。
而李景隆面露苦澀,他是因為出汗了才感覺迎面而來的風。
陸雲逸頻頻點頭,朗聲道:
「不錯,就是風,
陽光能讓你的身形變快,風能讓你的刀變重,
這都是環境對於個人勇武帶來的影響,
而本將想告訴你們的是,
逆境之中,暗藏玄機,行軍打仗,捉對廝殺,
要觀察環境,努力找出身旁環境中有利於自己的一切條件,
陽光、風、水、山、樹林,一根藤蔓、一片野草、一片濕地、幾隻蚊蟲,
若能加以利用,定然能戰勝強大於你們的敵人
而我們此行所去就是西南,那裡應有盡有,地勢複雜,
但若是能掌控自身環境,爾等將無往不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