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瞬息萬變,更改作戰計劃
八月的遼東,天高雲淡,碧空如洗,大地一片翠綠,
本是一幅心曠神怡的景象,卻掩映著濃濃的緊張氛圍。
遼王寨,這座存在於遼王郡將近百年的堅固城寨,
此刻正被前軍斥候部的四千精銳與浩蕩軍卒所組成的龐大營帳緊緊包裹,
猶如一張無形的大網,將其牢牢束縛。
整個營盤,在陽光映照下,顯得莊嚴冷酷,空氣中瀰漫著緊張危險!
營帳連綿不絕,錯落有致,宛如一座座小山丘屹立在大地之上。
每一頂帳篷都散發著肅殺,
帳篷之間,巡邏軍卒身著鐵甲,手持長矛,步伐穩健,
視線一直在遼王寨的外圍柵欄上停留,眼中充斥著熾熱。
他們的身影在日光照耀下拉得很長,影子已經邁入了遼王寨之中,這與他們迫不及待的心緒不謀而合。
前軍斥候部已經將遼王寨包圍了五日,
為了防止遼王寨內的人在前軍斥候部大戰時突圍而出,軍卒們在外圍修建了一系列堅固的防禦工事。
高大的木柵欄深深地插入土中,與遼王寨的外圍柵欄互相糾纏,
讓這木柵欄成為一道堅不可摧的屏障,就連遼王寨的幾個大門也被牢牢封死。
柵欄之後,是挖掘得又深又寬的壕溝,裡面布滿了尖銳木樁和斷裂的刀刃,
此舉是為了阻擋遼王寨內的騎兵衝鋒,
雖然無法徹底阻攔,但至少能阻止其一些速度,讓軍卒們有一些反應時間。
此外,還有數座臨時搭建的箭樓屹立在遼王在內草原人的射程之外,
同樣的,前軍斥候部的軍卒也無法將弓箭射入其中,
但倘若其內的草原人衝出,他們就能肆意打擊!
此刻,塔上的軍卒手持長弓目光如炬,
將整個身體躲在充滿沙石的麻袋中後,只露出半個腦袋,監視著遼王寨內的一舉一動。
也正是因為此等觀察,讓前軍斥候部的軍卒心中越來越熱烈急切。
遼王在內的糧食已經不多了,這兩日已經發生了草原人與軍卒打鬧爭搶的場景,
相信過不了多久遼王寨就會不攻自破,
支撐遼王堅持的,是不遠處的惠寧王與朵顏將軍府的馳援,
他們心中還抱有幻想,認為二王能夠擊退前軍斥候部!
時至午時,遼王寨內的氣氛已經降至冰點,
雖然整個營寨被所謂的『北元殘餘』牢牢包裹,
但他們距離外圍營寨太近,戰馬呼嘯而過的轟鳴,以及軍卒們的放聲大笑,
無不再提醒著遼王寨內的草原人,這些北元殘餘又贏了,而且是大獲全勝。
遼王的中央大寨內,
孛兒只斤·遼王阿扎失禮獨自一人坐在上首,臉色陰沉到了極點。
他應當有三十餘歲,身材高大,臉色黝黑,帶著草原人特有的紅,長而濃密的鬍子編織成鞭,垂落在胸前。
他承襲故元遼王位,是元太祖成吉思皇帝之弟鐵木哥斡赤斤的後裔,整個東北之地都是他的領土。
但因為故元覆滅,明國新立,整個勢力遭受巨大打擊,
在他南邊的納哈出占據金山,西邊的吳王朵兒盤踞捕魚兒海,北邊是北山野人,西邊是西海女真與建州女真,
整個遼王郡處在困獸之地,多年的廝殺讓他的領地越來越小,
甚至其內部都產生了一些分裂,惠寧王與朵顏元帥府漸漸勢大,尾大不掉,
從最初的東北遼王,漸漸變為東北三王..
對此,孛兒只斤·遼王阿扎失禮無能為力,只能任其壯大。
即便如此,他依舊占據了最好的東南門戶。
但現在,一切都付諸東流
北元殘餘襲來,頃刻間就將他一大半精銳軍卒擊潰,毫不留手,直接斬殺,
三千精銳組成的墳堆就在那兀江河畔,整日有烏鴉鳥獸被血腥味吸引而來
此時此刻,他營寨之內所剩精銳軍卒不過兩千,
雖然還有兩千餘青壯,但因為將他們的家人拒之門外,
這兩千餘青壯不造反,已經是謝天謝地。
為此,遼王阿扎失後悔莫及已,
每每想到此事,他都會發出一聲重重嘆息.
若不是因為他自己的昏頭之舉,軍卒們就不會被那些北元殘餘所威脅,也不會輕易投降。
阿扎失禮此刻坐在上首,心亂如麻,思緒紛飛,
腦海中不停回想這一個月以來的遭遇,眼神愈發黯淡。
就在這時,外面又傳來了陣陣驚呼,隱隱有敲鑼打鼓之聲涌了進來.
對於這一幕,阿扎失禮早已熟悉無比,
果不其然,很快響起了北元殘餘炫耀般的吆喝以及各種污言穢語
「遼王,你的幫手不過如此,已經被我們打退了兩次進攻,損傷將近兩千人。」
「裡面的人聽著,惠寧王和朵顏元帥府與你們的遼王一個德行,
讓青壯去白白送死,自己的軍卒則躲在後面苟且偷生!
若是還有一些骨氣,乾脆就反了,遼王不珍惜你們,我們北元不會!」
「北元?」
阿扎失禮死寂的臉上終於出現一絲動容,嘴角微微扯動,流露出一絲嘲諷。
在第一次正面交鋒之後,
他就已經知道眼前的人不是北元殘餘,而是南方明人。
只有明人才有如此堅硬的甲冑長刀,才有如此兇悍戰力。
但是不是已經不重要,他被團團包裹在營寨中,只能寄希望惠寧王與朵顏元帥將他們擊潰,
想到這兒,阿扎失禮臉上閃過一絲黯淡,
此戰不論誰贏,遼王郡都將易主,
他再也沒有實力把持住那兀河畔的肥美草場,也無法留存黃金家族最後的榮耀。
前軍斥候部營寨,中軍大帳。
武福六與張玉匯聚在桌前,看著戰後軍報以及作戰地圖,這是由軍中文書所記錄,
對照著一側早已準備好的沙盤,能最大程度地還原真實戰場,查缺補漏,更好地準備新戰事。
此刻,戰事復盤已經初步結束,
二人找出了其中戰術布置的一些疏漏,並加以記錄,會在第三次戰事中嘗試改進。
聽著外面的喧鬧聲以及喊叫聲,
武福六緩緩直起腰,走到軍帳入口,叉著腰看向遠方嘆息道:
「這遼王還真沉得住氣,若不是要施行圍點打援,早就一把火將其燒了。」
遼王寨不是城池,沒有高聳的城牆以及磚石庇護,
只需要從四周齊射火箭,就能將其燒毀得一乾二淨,
再配合軍卒圍堵,遼王寨內將近五千人只需要一個上午就能將其灰飛煙滅。
圍困五日,前軍斥候部一直沒有動手,使得軍卒們焦急難耐。
這在他們看來,就是已經到嘴裡的肉,卻遲遲不能下咽。
站在地圖前的張玉笑了笑,同樣有些感慨:
「陸將軍所給的方略恰到好處,
既讓遼王心存希望,又讓惠寧王與朵顏元帥虎視眈眈,
若是由張某來操持,說不得要一個一個打過去,費時費力,哪來如今這般簡單。」
正說著,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營寨左側傳來,
站在軍寨入口的武福六循聲望去,眼睛睜大,呼吸急促,臉上隨即綻放笑容!
來人十分眼熟,相貌年輕,體態修長,
縱使在戰馬上來回顛簸,但臉上也露著富貴之氣,是許久未見的郭銓!
見武福六如此表情,張玉也一臉疑惑的走了上來,
見到郭銓後,先是一愣,隨即也露出笑容。
郭銓很快衝到了中軍大戰之前,輕輕一翻身躍下馬背,朝著二人微微拱手:
「武大人,張大人!」
「郭銓,你怎麼來了?是有大人的軍令嗎?」武福六就迫不及待地發問。
郭銓一臉神秘,從馬袋中掏出了一本藍色小冊子,還有一封軍報遞了過去:
「大人已經率領我等來到朵顏元帥營寨後方,
這是陸大人與黑鷹大人對今日戰事的梳理,還有惠寧王以及朵顏元帥所部詳情。」
「什麼?」
武福六面露震驚,迫不及待地接過小冊子,馬上翻看,
一側的張玉也連忙湊過腦袋,當看清上面的勾勾畫畫後,他們才相信了郭銓的話。
這上面所記載的都是上午戰事的排兵布陣以及捉對廝殺,還有一些他們未發現的疏漏。
「快進來」
武福六連忙招呼著郭銓進入軍帳,同時對四周聞訊而來的軍卒擺了擺手:
「該幹嘛就去幹嘛,別亂說!」
原本正在靠近的軍卒停下腳步,一臉恍然,一副『我懂』的表情!
一刻鐘後,郭銓已經將遼東發生之事簡略告訴武福六,並且傳達了陸雲逸對戰事的後續布置,
聽得武福六與張玉連連瞪大眼睛,一臉不可思議,同時還有著幾分忌憚。
沒想到朵顏元帥不同於以往遇到的草原人那般莽撞,
居然在右側軍寨中布置下陷阱,幸好他們沒有貿然攻擊的打算。
不過情報來得及時,
二人已經在轉瞬間盤算如何利用這處陷阱來吸引二王的青壯軍卒。
張玉眼眸閃爍,果斷開口:
「大人,屬下覺得應當將第三次進攻的時間提前,
並且將戰場的重心由原本的中左側變為中右側,
營造我等打算在其立足未穩之時一舉攻破營寨的錯覺。」
武福六臉色也凝重起來,原本第三次進攻是在明日清晨,
那時天氣不熱,軍卒作戰也不似在白日那般辛苦,但現在,計劃必然要有所變動。
他想了想,沉聲說道:
「我們可以將進攻的時辰選在太陽落山前一個時辰,
這樣太陽落山後,我們就有正當的理由撤兵,從而不被朵顏元帥察覺到端倪。
營寨內有陷阱的事咱們裝作不知道的時間越久,戰事越是順利。
甚至在第四次進攻時,
我們可以安排軍卒在營寨內產生混亂,讓其誤以為是遼王在掙扎。」
張玉的眼睛亮了,起來連連點頭:
「不錯,他們沒有千里鏡,看不到營寨內的具體情況,足以以假亂真。」
二人都沒有考慮戰場上的廝殺勝負,因為只有勝利這一結果。
就算沒有千里鏡與喇叭,軍卒們依舊可以憑藉悍勇戰而勝之,
更何況如今戰場全貌以及傳遞信息都要遠勝草原人。
二人你來我往,接連說出自己心中所想,
不到一刻鐘,便已將具體的方略定下.
這讓郭銓不免瞪大眼睛,心中忽然產生了一些荒唐,戰事為何突然變得簡單起來?
軍略定下,友軍又提前到達戰場,
武福六的心情尤為舒暢,他長吁了一口氣看向郭銓,笑著說道:
「這副表情作甚?」
郭銓眨動眼睛:「兩位大人好生謀劃,三言兩語就將朵顏元帥與惠寧王置於死地。」
武福六與張玉對視一眼,都笑了起來,
武福六走到一側,拿過早就準備好的軍報與作戰計劃,而後遞給郭銓:
「好了,拿上這些東西,快些回去復命吧,莫要讓大人等著急了,我們也要去安排軍卒了。」
「是!!」
郭銓面容一肅,快步退出軍帳,翻身上馬頭也不回地離去。
待他離去之後,武福六與張玉臉色凝重,快步走出營帳,
開始召集軍卒,布置下午的作戰計劃以及軍卒輪換。
雖然在軍卒在戰場上打得輕鬆無比,
但該有的布置以及安排一樣也不能少,
只有這些基本之物都準備完全之後,戰事才會順利,先後順序因果關係絕不能亂。
午時後的八月,陽光熾熱如火,將大地烤得滾燙。
就在炎熱之中,蒼涼的號角聲驟然響起,穿透了沉悶空氣,迴蕩在遼王寨與營寨的每一個角落。
這聲號角似乎喚醒了剛剛陷入沉寂的營寨,
剛剛結束上午戰鬥的軍卒們剛剛脫下部分甲冑,
下方的衣襟已經被汗水浸濕,緊貼著身體,露出肉色,臉上手腳上都帶著一些灰塵,顯得狼狽不堪。
但當號角聲響起後,他們眼神一凝,不作猶豫,將剛剛脫下的甲冑又重新穿了起來!
號角聲三長一短,是換防的號角,
雖然不知為何如此倉促,但軍令就是軍令,一刻也不得猶豫!
原本處在各處防禦工事以及在營寨內巡營的軍卒們也匆匆動了起來,
箭塔上的軍卒見身上還有些狼狽的同僚快速趕來,連忙爬下箭塔,
交錯之間沒有言語,只是輕輕拍了拍對方的身體,
其中意思不必言說,是希望在下一次輪換之時,還能見到對方,這是獨屬於軍卒之間的祝福。
營寨內的換防很快,不到一刻鐘,
剛剛走下戰場的軍卒們已經站在木柵欄的防禦工事之中,
手持長矛長刀盾牌,目光如炬,警惕著盯著遼王在內的動靜。
箭樓和瞭望塔上的士兵更是全神貫注,箭矢已上弦,隨時準備射向敵人,
而剛剛結束駐守的軍卒,沒有了平日的休息時間。
頂著熾熱的太陽,快速在軍寨的後方聚集,
一匹匹戰馬被牽了出來,因為炎熱戰馬喘著粗氣,不停地跑動蹄子,
等候的軍卒一邊等待安排,一邊將水囊打開,向戰馬身上潑灑清水。
沒過多久,手拿十餘個冊子的武福六與張玉匆匆趕來,
吩咐軍卒將手中的十餘本冊子發下去,而後大聲吩咐道:
「匆匆改變作戰時間的原因想必弟兄們已經猜到了,
大人與同袍已經趕來,就在不遠處的山坡上,
早晨的戰事大人也盡數看在眼裡,打得很好,
這次換防,希望你們能打得更好。」
嘩的一聲,場面變得有些嘈雜混亂,
軍卒們瞪大眼睛面面相覷,不由自主地握緊腰間長刀,渾身氣勢陡然一變,
原本因為炎熱天氣有些萎靡的士氣突然變得高昂,甚至還有一些急不可耐!!
對於他們這種反應,武福六很是滿意,連忙擺了擺手,讓他們靜下來。
「你們手中的冊子是最新改變的作戰計劃,
諸位百戶儘快熟悉,安排好軍卒,
具體的軍令要下發到小旗,每個十人隊都要完成相應的軍務,
大人們就在不遠處看著,要打一場漂漂亮亮的勝仗。
打得好重重有賞,打得不好也莫要怪本官懲處你們。」
軍卒們面露鄭重瞪大眼睛,身體站得如同標槍一般筆直,
一股肅殺之,氣油然而生!
「各部快些熟悉作戰計劃,兩個時辰後準時出營作戰,太陽落山之前,一定要取得戰果!
若是有疑問,便迅速來問,莫要拖到戰場上,連累了弟兄!」
武福六臉色凝重,重重拍了拍手:
「好了,解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