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陸」字大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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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2章 「陸」字大旗

  宅子多少銀錢?

  「夫君問這個作甚?」

  劉婉怡面露詫異,將手中的熱水放在床邊,

  起身拉著陸雲逸來到床邊坐下,親自為他脫鞋脫襪,而後一點點浸入水中,

  還親昵地發問:

  「夫君,水燙嗎?」

  陸雲逸此刻正手捧禮單,目不轉睛地盯著,已經進入空靈。

  這些軍候們家中的富裕以及出手闊綽,完全超乎了陸雲逸的想像。

  五進的宅子隨手便送,還有京城外的土地田莊,還有一些商鋪.

  就連軍中的將領,出手也是異常大方,百兩銀子起步,

  與他們一比,陸雲逸覺得自己耗時耗力,每年賺那麼兩三千兩銀子,太過費事。

  見陸雲逸遲遲沒有說話,劉婉怡微微一笑,輕輕撩撥著熱水,一點點浸潤陸雲逸的肌膚,自顧自地說道:

  「夫君,你想要在京城買宅子?不如去跟爹說一說,在應天.家中好像有幾處宅院,不過沒有那般大。」

  陸雲逸此刻才反應過來冷落了美人,但他也沒有故意解釋,便問道:

  「你家中在應天還有宅子?」

  劉婉怡抬起頭來,笑顏如花:

  「父親打算下一步便入京,便在家中找出了多年前的地契,

  那還是妾身祖父在大明立國之時買下,一直空在那裡,

  若是夫君想要買宅子,大可不必浪費銀錢,妾身可向父親討要一二。」

  陸雲逸心中一驚,不論是劉知州下一步要入京還是在應天的房產,無不透露出遼東世家的底蘊,

  他與之一比,不論是異地調動還是銀錢,似乎都遠遠不如。

  略作思量,陸雲逸出聲問道:

  「岳丈打算入京?」

  劉婉怡抿嘴一笑,點了點頭:

  「慶州是苦寒之地,父親年紀也有些大了,去南方待一待也養養身體。」

  陸雲逸表情古怪,問道:

  「我可是聽說應天是龍潭虎穴,京中一些官員都惴惴不安,

  生怕陛下將他們扒皮實草,岳父怎麼準備在這個時候入京?」

  「那是對尋常官員,他們出身貧寒,朝廷給的俸祿又少,

  自然要憑本事撈取一些銀錢補貼家用,官員總是要體面的,一身長衫就要好些銀錢。

  可咱們家底厚,辦事也不用求人,不用和那些官員一般同流合污。」

  劉婉怡側著頭,一邊輕輕揉捏陸雲逸的腳,一邊嘴角含笑,淡淡說著。

  陸雲逸眨了眨眼睛,好像的確如此,

  以岳丈的家世,完全可以做到兩耳不聞窗外事。

  劉婉怡眨了眨眼睛,將腦袋湊近了一些,眼中帶著一絲狡黠:

  「另外.」

  說到這,劉婉怡臉上露出一些猶豫,看向陸雲逸:

  「妾身告訴夫君,夫君可不能到處亂說,會砍頭的。」

  陸雲逸臉色一板,心中有些嘀咕,連連點頭:

  「放心,夫君的嘴很嚴的。」

  劉婉怡臉上這才綻放出笑容,小聲開口:

  「陛下已經老了,現在進京,等太子上位朝臣更替,就是最好的晉升之機,任何時候都沒有此等狀況下晉升得快。」

  屋內的氣氛凝重起來,

  陸雲逸張了張嘴,有些語塞。

  他已經從不知多少人口中聽到陛下已老,將要死了。

  但.距離洪武三十一年,還有足足十年。

  今上執掌天下權柄的時間才僅僅過去了三分之二,遠沒有旁人預料的那般,幾年之內就會結束。

  岳丈與烏薩爾汗一般,看錯了局勢。

  不.陸雲逸連忙搖頭,或許連今上自己都沒有預料到自己能活這麼久。

  深吸了一口氣,陸雲逸沉吟片刻,輕聲道:

  「如今朝廷局勢不穩,此刻進京說不得會被波及。」

  劉婉怡抬起腦袋,大而明亮的眸子眨了眨,嘴角出現一絲笑容:

  「夫君受大將軍賞識,說這話自然是對的,妾身可以將其告訴父親嗎?」

  陸雲逸點點頭:

  「朝廷剛剛對北元動兵,可以預見今後幾年以清理北方殘餘為主,

  朝廷內的大事都要為軍伍之事讓道,進京的確不是一個好去處,

  不如留在慶州,安心操持好大明與草原的互相來往。」

  在北元覆滅之後,朵顏三衛已成冢中枯骨,只待他去勸降擊潰,

  這一件事完成之後,東北之地再無大明之敵,開展商貿往來是順理成章之事,

  留在慶州也沒有什麼不好,至少能遠離朝堂糾紛。

  陸雲逸目光深邃起來,北元覆滅,

  一些本來無法確定之事應當會有定論,

  胡惟庸包括勾結北元,還有通過朝鮮借兵倭寇一事也將真相大白,

  當年參與的一些人也將徹底無所遁形,朝堂上會有許多人被株連,

  曾經坐鎮遼東七年的延安侯唐勝宗,如今巢湖水軍的領軍人南雄侯趙庸都會被斬首籍家,

  現在的大明,最好的去處不是中樞朝廷,而是邊鎮軍伍。

  內政與軍伍,朝廷只能顧得上一頭。

  清理胡惟庸殘黨之時,邊軍就算有再大的過錯,朝廷都會忍受。

  而朝廷若是肅清邊鎮之時,朝堂之內又是安穩去處,文武相爭之時又文武相和。

  至於岳丈,還去不去京城,陸雲逸不知,

  若是執意要去,他也不打算阻攔。

  都有各自的事以及謀劃,隨意指手畫腳,只會遭人反感。

  收起思緒,陸雲逸呆滯的眼神一點點凝實,問道:

  「娘子,你可知應天的五進宅子值多少錢,大將軍送了我們一座,就在皇城附近。」

  原本正安穩低著頭的劉婉怡猛地抬起頭,滿臉愕然,大大的眸子充滿呆愣,

  她心中震撼無以復加,抿了抿嘴,劉婉怡輕聲道:

  「夫君莫要說笑,皇城附近莫說是五進的宅子,

  就算是三進的宅子都已被朝堂開國勛貴占據,哪裡還輪得我們。」

  劉婉怡一邊說,一邊看到了陸雲逸那充滿堅定的眼神,這才小聲驚呼,過了許久才緩緩開口:

  「真真的?」

  「那還有假,禮單上寫著,

  大將軍今日召我去議事,說是太子殿下多年前贈與大將軍所有,

  如今空了許久,若我打贏戰事,就將地契以及房契給我。」

  陸雲逸嘴角勾起,將禮單轉了過去,指向了最上首藍玉的名字。

  劉婉怡定睛一看,呼吸猛地急促起來,高聳的胸脯微微顫動,睫毛如蒲扇一般來回拍打,其內心不平靜到了極點。

  「夫君,這宅子就算是賣,也沒有人敢買,這是御賜之物。

  夫君有所不知,毗鄰皇城的宅院大多被宮內御賜給了諸多公侯,很難流落到外人手中,

  這是歷朝歷代天家的一貫做法,

  一方面是拱衛皇城周全,另一方面以彰皇恩浩蕩。」

  陸雲逸一愣,他從沒有在京城生活過,

  對於其中門道那是絲毫不清,但這麼一聽也有幾分道理。

  行軍打仗安營紮寨時,臨著中軍大帳的營寨都是諸多親衛和心腹將領,不相干的人根本無法靠近。

  劉婉怡眨動眼睛,再次開口:

  「若是五進的宅子在城西或者離皇城較遠之地,五進的話.至少要三萬兩銀子。」

  陸雲逸瞪大眼睛,呼吸猛地急促起來,三萬?

  「為夫聽說四進的宅子才不到萬兩,怎麼五進的如此貴?」

  「夫君,帳不是這麼算的,京中三進的宅子也不過千餘兩,但好的四進能到萬兩,其中差距頗大。

  至於五進那就更是有價無市無人敢買,

  畢竟公侯們所住的也不過五進,尋常商賈就算敢買,那也得敢住才對,

  所以五進的宅子很少,也幾乎無人買賣。」

  這麼一說,陸雲逸有些懂了,四進與五進差的不是那兩萬兩銀子,而是身份的尊卑。

  一個小小商賈住比當朝大員還要大的宅子,

  若是底氣不足,說不得會被哪個心眼小的大人所針對,那就得不償失了。

  此時此刻,陸雲逸第一次意識到大明應天的尊卑。

  至於他住不住得了,他自問是能住的。

  待到大軍班師,朝廷的封賞下發,

  他至少也是領兵一地的將領,手握權勢,宅子又是大將軍所贈..

  想到這,陸雲逸臉色變了又變,

  他甚至已經能想到日後審問自己時,那些辦案之人所問所言。

  既然你口口聲聲說與藍玉沒有關係,那這宅子哪來的!!

  陸雲逸只感覺一陣惡寒,身體抖了抖,輕輕拍了拍劉婉怡的小腦袋:

  「好了,咱們早些休息,明日為夫還要去營中操練。」

  劉婉怡白皙的臉龐剎那間紅到了耳根,聲音也變得低不可聞:

  「聽夫君的。」

  時間眨眼而逝,兩日的時間飛速過去,已經到了前軍斥候部出征的日子。

  這一日,陸雲逸沒有像往常一般返家,

  而是留宿在軍中,一夜未眠。

  桌案上已經擺放了一張又一張的地圖,還有遼東送過來的諸多情報訊息與往來軍報,

  根據這些情報訊息,

  陸雲逸將原本準備好的具體方略改了又改,所攜帶的軍械糧草也改了又改。

  軍械與戰馬原本打算多帶五成,在戰事開啟前有所補充,

  但看到這些訊息與軍報,以及朵顏三位這些日子的兵馬調動與書信措辭。

  陸雲逸將五成軍資改為了兩成,

  所攜帶的糧草也少之又少,只夠軍卒一月所食。

  其中固然有在遼東之地補給的心思,但更重要的是,

  陸雲逸覺得朵顏三部的主官已經有了歸降之心,其麾下的軍卒將領權貴們或許還心中不服,想要與大明戰上一場。

  此時此刻,朵顏三部或許只差一個契機。

  一旦有了外部壓力,那內部也定然團結,要麼戰要麼和,結果顯而易見,

  要他們打一場打不贏的戰事,還不如低頭做小。

  這是陸雲逸基於遼王、惠寧王和朵顏元帥府的兵馬調動做出的應對,

  北元覆滅之後,他們的精銳非但沒有外擴去填補北元防務的空缺,反而進一步收縮,

  將原本掌控的大部分疆土拱手相讓,其中有水源地草場若干。

  如此怪異舉動,讓陸雲逸迫不及待地出發,至少要趕在三股勢力降明之前抵達,

  否則忙活了半個月,豈不是什麼功勞都沒撈到。

  此刻,陸雲逸正處在軍帳內,

  一邊收拾思緒,一邊收拾著散落的文書軍報,以及將作廢的作戰方略丟入火盆中。

  此乃以防萬一之舉,陰暗的事幹得多了,

  陸雲逸總覺得有人試圖通過文書以及生活習慣觀察他,以達到暗害他的目的。

  就在這時,一身黑甲的劉黑鷹走了進來,臉色凝重。

  「雲兒哥,大軍已經集結,諸位公侯也到了,隨時可以出發。」

  陸雲逸抬頭看了看天色,晨曦出現,天邊的太陽將陽光染成了橙紅色,夜色在一點點退卻,

  長嘆一口氣,陸雲逸將最後一封廢棄的作戰方略丟盡火盆,猛地站了起來,

  從一側拿過長刀與頭甲,俯身輕輕吹滅桌案上的兩根蠟燭,沉聲道:

  「走吧。」

  不多時,陸雲逸與劉黑鷹來到前軍斥候部的校場之上,

  在這裡五千兵馬已經集結完成,

  如標槍一般立在那裡,高大的戰馬打著響鼻,邁動著蹄子,站在軍卒們身側。

  校場外不遠處,大將軍藍玉與一眾公侯站在高台上,靜靜看著下方軍卒。

  定遠侯王弼臉色凝重,黝黑的臉龐讓他在這不明的天色里,只能看到牙齒,

  但無論如何也掩蓋不了其眸子中的欣喜。

  大軍還未結束,前軍斥候部也屬前軍,

  雖然在北征後期,前軍斥候部已經實質意義上成了先鋒軍,屬中軍大帳統籌。

  但不論如何,定遠侯是前軍統帥,是陸雲逸的上官。

  此刻他站在高台之上,看著下方軍卒,渾身氣定神閒,充滿倨傲。

  使得其他軍候一個個面露怪異,不知道的還以為前軍斥候部是他一手培養。

  武定侯郭英站在一側,看著下方軍卒,不禁點了點頭:

  「的確是戰陣精銳,氣勢不凡啊。」

  定遠侯王弼等這一刻已經很久了,他馬上回過頭來,面露笑容:

  「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是誰的兵。」

  郭英撇了撇嘴,不與他爭論,就那麼靜靜看著。

  不多時,一身黑甲,手持長刀的陸雲逸匆匆趕來,

  他沒有去向操練之時所站高台,而是徑直來到最前方,

  在早就等候已久的戰馬前站定,雙腳微微用力,便翻身上馬。

  天色微亮,晨曦初露,

  五千名黑甲明軍宛即將迎來黎明的烏雲微弱光線被厚重鐵甲反射,閃爍冷冽寒芒。

  軍卒們站立得如同山嶽一般筆直,

  儘管天色還有幾分昏暗,但掩蓋不住他們眼中的期待與熊熊戰意。

  黑甲覆蓋在其健壯有力的身軀之上,站在戰馬一側,充滿壓迫。

  旗幟在微風中輕輕搖曳,

  軍旗上的字跡也從北征大軍時的『藍』而換成了『陸』,

  人數雖少,但為國出征已是多少軍卒夢寐以求之事,那代表著功勳以及榮耀。

  空氣中充滿躁動,在陸雲逸到來之後,反而充滿沉重,

  馬蹄聲、盔甲摩擦聲以及軍卒們低沉有力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靜等著出征的號角聲響起。

  陸雲逸高坐戰馬,面容死寂,目光如炬,充斥著冷冽,掃視著眼前五千名黑甲明軍,

  他的聲音渾厚而有力,迴蕩在清晨的空氣中:

  「將士們,此次出征乃征討北元餘孽,

  位於我慶州東北方的遼王、惠寧王和朵顏元帥府,

  他們盤踞東北之地許久,與野人交鋒,兵馬悍勇,糧草充沛,此戰並不容易。

  但此戰沉重,關乎社稷安危,牽萬民之心,關乎大明榮辱,只能勝,不能敗!

  望爾等奮勇當先,死戰不退,掃蕩敵寇,捍我大明邊疆!」

  「死戰不退!!掃蕩敵寇!!」

  震天的喊聲突然響起,迴蕩在大營以北,慶州以北。

  剛剛從睡夢中清醒的軍卒直起身來,看向前軍方向,面露憧憬。

  慶州北部邊民同樣直起身,聽著那依稀傳來的喊聲,面容肅穆,帶著期待。

  校場之中,陸雲逸的聲音沒有停止,

  「望諸位銘記家國重任,肩扛百姓期望,

  以手中刀兵鑄勝利之基!以敵人之血造大明之威!

  吾,陸雲逸,前軍參將,慶州邊民,半年之前與爾等一般站在下,聽上官令,

  半年之後,吾身具功勳,統領前軍斥候部,

  所得所獲皆因戰陣廝殺而來,

  大明軍伍從不吝嗇軍功,此戰沉重,但亦是爾等立功之機,望諸君牢牢把握機會。」

  說到這,陸雲逸手中長刀悍勇而出,高指天空:

  「拼得一時,富貴一世,

  願天佑我軍,以明軍之威,掃平一切國敵!凱旋!

  願諸君功成名就,以手中長刀光宗耀祖!」

  場中氣氛剎那間就被點燃,軍卒們渾身緊繃,目光灼灼,握著長刀的手猛地用力,足足五千把閃爍著銳利寒芒的長刀遙指天空,一股沉重的肅殺之氣毫無保留地衝上天穹!

  緊接著便是雄渾震懾的大喊!

  「掃滅敵酋,光宗耀祖!!」

  「掃滅敵酋,光宗耀祖!!」

  「掃滅敵酋,光宗耀祖!!」

  陸雲逸臉色凝重到了極點,手中長刀一揮!

  蒼涼的號角聲悠然響起,像是從遠古之時踏來的呼喚,蒼涼悠遠,而後一點點高亢!

  陸雲逸手持馬韁,身下高頭大馬發出一聲啼鳴,前蹄高高揚起,而後種種落地!

  「嘭!」

  戰鼓擂動,殺意凜然。

  「大明軍伍,北進!!」

  隨著將領的一聲令下,五千騎兵如同離弦之箭,猛然衝鋒。

  猶如狂風捲起的鐵色洪流,氣勢磅礴,震撼天地,

  軍卒們身披黑甲,頭戴鐵盔,手持長刀長槍,背負弓弩,胯下戰馬嘶鳴,亟待釋放。

  他們的身影在漸漸轉明的晨光中拉長,仿佛一道黑色閃電,劃破長空,衝出營寨,直奔慶州城門。

  馬蹄如雷轟鳴,震得大地都在顫抖,空氣中瀰漫著烈烈肅殺。

  慶州城門巍峨聳立,仿佛見證了無數風雨滄桑,但此刻,在這五千軍卒的浩蕩聲勢下,也顯得略顯渺小。

  大軍穿門而過,如同洪流決堤,不可阻擋。

  當大軍穿過慶州城門之時,清晨的太陽也不再吝嗇,灑下陽光,

  金色的光輝與冷冽的兵器相互碰撞,映照出一張張堅毅不屈的臉龐。

  他們的眼神中燃燒著熊熊的戰火,仿佛要將一切阻擋都化為烏有。

  晨光初破曙光寒,五千軍卒出慶州,

  鐵騎如龍,氣勢恢宏。

  洪武二十一年六月四日,大明邊軍五千迎東北三王而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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