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搏殺僅僅持續了一炷香的功夫,然而賈珝麾下的衛所兵丁卻是損失嚴重,戰死了二十一人,其中一大半是死在那個倭人的刀下,另有十七人受傷,近百人偷襲三十餘倭奴,結果還打成了這個樣子,這就可以想像江浙衛所糜爛到了何種地步。
千餘倭奴就敢圍城,再多他們就敢攻打蘇州這樣的一府治所,非常的囂張,不過,這一戰也讓他們安生了數年。
一場惡戰下來,最激動人心的時刻莫過於搜刮戰利品了,賈珝命幾個軍官帶人收集倭奴身上的財物,特別是他們的武器,當然,衣服也是要扒下來的,最終只會給他們留個褲衩子。
賈珝興奮地從懷中掏出一沓通緝令,心中默念漫天神佛保佑,千萬不要出差錯,一定要將千總官的軍功拿到手。
一手捏著通緝令,一手扳正小日子的腦袋,當看到第三個的時候,賈珝眼睛一亮,蒼天保佑,千總官沒跑了。
又想起那個與自己廝殺的倭人,心中一動,也許自己運氣爆棚,臨時送來一個大Boss也說不準,拿起一沓通緝令便跑了過去。
「我屮艸芔茻」
不一會,傳來了賈珝的爆喝聲。
賈珝捏著通緝令的手不停地在顫抖,聽見聲音,賈福提著刀趕了過來,「怎麼了三爺?」
「你,看一看」
賈珝將那張通緝令遞給他,賈福接過看了一眼,又瞥了那倭人一眼,顫聲道:「發發大財了,咱們發財了」
賈珝努力平復心中的起伏,用力攥了下拳頭,蝴蝶的翅膀終於扇動了。
此人正是這伙倭人的頭領,安倍三犬,去年就是他率人屠戮了兩個衛所,更是上了天佑帝必殺名單,不僅許諾了官升三級,更是還有八千兩的賞銀,想想都讓人興奮不已。
按下心中的喜悅,拿著通緝令又開始找人,可惜,一直到最後都沒能再有收穫,暗嘆一聲,也許自己太貪心了。
這時,賈珝來到了一個老倭人的面前,翻看了一遍,沒有,剛準備走,忽然邊上的兵丁說道:「大人,小人認得他,這個倭人名叫村上野,是個流浪商人,曾到過咱們衛所,當年還沒有鬧倭患。」
村上野?
這個名字好熟悉,仔細想了想,不禁勐地一拍手,瑪德,這個老鬼子不正是三年後一統倭國的倭國之主村上杉他老子不是。
沒聽說村上杉老子死在大明啊!
難道這又是蝴蝶的小翅膀?
也不知村上杉有沒有一起來到浙江,不過照著戰局,來了十有八九逃不出去。
要是他死了,小日子千村大戰的日子還要持續數年甚至數十年。
不過也說不準,也許這位小日子的氣運之子逃了出去,或者根本不在此地。
至於是否來找自己報仇,不說數年後自己位列公侯,就目前沒了村上野的財力支持,他是否能出頭都是兩說。
就算他家祖墳炸成渣讓他再次崛起,自己也能將他塞回去重新投胎!
這就是我賈位面之子珝說的。
看著眼前的小日子,好似有個聲音在耳邊響起:恭喜玩家升級成功!
臥槽,這是直接從新手變成了全服三流高手了。
只有死了的小日子才是好的小日子!
想到這,心中十分舒爽,手一擺,命令道:「把他們的頭都砍下來,跟著三爺我回去領賞!」
「有了這次大捷,江浙沿海最少可以平靜數年!」
南直隸兵部左侍郎鎮國公牛繼宗的目光不在看大海,望向正在打掃的戰場。
邊上的浙江總兵黃一丁卻是嘆了口氣,「如果能趁此大捷徹底肅清數十年的倭患就好了可惜啊!」
牛繼宗微微一震,也嘆了一口氣,這不是他們可以置喙的,這其中牽扯著太多的利益,就是天佑帝也不得不妥協,忽然,他的目光停在了前方,那裡好像發生了什麼事情,一群衛所兵丁圍了另一群衛所兵丁,被圍的兵丁一個個硝煙黑面,身上軍服破損,不少人還負傷,顯然是剛經歷過大戰,
這一幕讓牛繼宗眉頭微皺,正要對面色難看的黃一丁說些什麼,突然被人群中一個欣長的身影吸引了,有些疑惑,這小子怎麼在這裡?
「大人」
牛繼宗揮手打斷了黃一丁的話,「走,看看去。」說完,快步向前走去,不一會,便來到了人群外,看著被圍在中間仍舊一副你能奈老子如何的態度的少年,牛繼宗笑了,跟過來的浙江總兵黃一丁愣住了,牛繼宗笑著將賈珝的身份告訴了他。
黃一丁愣住了,怔望著牛繼宗,好久才緩過神來,「好好地大家子弟,怎麼跑到咱們這裡不缺吃,不缺用,何苦」
「這才是將門子弟該有的樣子!」
牛繼宗說著望向賈珝。
這時,正舉刀與人對峙的賈珝好似有所感應,目光瞥了過來,兩人目光對上了!
「牛伯父!」
賈珝激動的聲音在人群中響起了,順著他的目光所有衛所兵丁都轉過頭去,所有的目光都驚住了,霎時間都安靜了下來。
率人圍困賈珝意圖搶功勞的臨山衛百戶的目光也露出了驚愕,他雖說不清楚那個賈珝口中的牛伯父是何人,但站在此人身後的那個武將他卻認識,此人正是所有衛所兵丁的頂頭上司,浙江總兵黃一丁。
能讓他如此恭敬對待的人,身份能低了?
想到這,心中不免後悔起來,不該聽信自己的上司,臨山衛千戶李侃的話,希望黃一丁不要對自己處罰太重。
「這是怎麼回事?」
黃一丁突然站了出來。
那百戶猶疑了,怯怯地答道:「沒,沒什麼,就是有些誤會」
黃一丁的臉刷地拉了下來,目光盯向那百戶,「你是打算在這說,還是進大牢說?」
那百戶雖恨死了李侃,卻咬了咬牙,心一橫,大聲答道:「是卑職平日裡嫉恨賈百戶,又見他立下大功,心生貪念,這才起了強搶戰功一事,卑職願意接受處罰!」
邊說邊摘掉頭上的頭盔,單膝跪倒在地。
黃一丁望著他,當然明白此事不會這麼簡單,只是,那個李侃也不是善茬,出身衛所世家,背靠著本地李氏宗族,自己卻不好處置,便冷笑道:「你倒是挺明白,來人,將這個目無軍紀的」
「慢著!」
牛繼宗突然開口了,「此次大捷意在鼓舞江浙軍民,這個時候不能有影響軍心民意的事情傳出去。」
說到這,瞟了面色平靜的賈珝一眼,「打三十軍棍即可!」
說著,又看了賈珝一眼,轉身向山林邊走去,賈珝立刻會意,將手中的雁翎刀交給賈福,又對黃一丁抱拳一禮,轉身跟了上去。
「你小子怎麼在這裡?」
牛繼宗沒有回頭。
賈珝呵呵一笑,「小子想著出來歷練一番,畢竟要學以致用,總呆在神京,也沒什麼發展前途。」
牛繼宗腳步一頓,突然嘆道:「牛牛要是有你這個想法,我也就不用這麼辛勞了。」
說到這,突然回過頭打量著賈珝,疑惑道:「恩侯怎麼有你這麼一個怪胎,一點都不像,真是奇了怪了!」
聽了這話,賈珝不禁心中苦笑,自己的便宜父親賈赦一個酒色之徒,整日裡飲酒作樂,還時不時娶上一房小妾,自己離京後接到賈璉的第一封家信就是說賈赦又娶了一房小妾,聽說為了這件事,榮國府鬧的是雞飛狗跳,最終賈母還是沒能阻止住,便宜嫡母邢夫人便被賈母給立了規矩,不僅如此,還要忍受王夫人的陰陽怪氣。
按理說,賈赦作為榮國府承爵人,不該如此的不堪,最起碼不應該是這樣一個酒色之徒,這一切都要從四十一年前說起,那年秋天,武宗皇帝還沒有落水而亡,瓦剌人入侵河套,京營節度使榮國公賈代善奉命率領京營前去支援,經過一場大戰,打退了瓦剌人,然而,賈代善的親弟弟賈代嘯卻因為救他而死在了韃靼人的冷箭下。
這件事讓賈代善傷心自責,半年後,弟媳王氏產後大出血而死,留下了無父無母的賈赦,此時的賈代善已經二十七歲了,因為之前一直在外領兵,賈代善三年前才取了保齡侯府的小姐,可惜,二人至今未有子嗣,出於對弟弟的愧疚,加上尚無子嗣,便將賈赦過繼到膝下作為嫡子收養,夫妻二人對賈赦也是十分喜歡,如親子般照顧,可造化弄人,三年後,賈母生下了賈政,又過了兩年生下了賈敏,雖說二人還是非常照顧賈赦,但終歸有了自己的骨肉,還是兩個,這樣自然而然就無心照顧賈赦,不知後來賈赦是如何知道了自己的真實身份,看著賈政兄妹倆,心中失落,賈代善又忙於軍務,就這麼著,賈赦在一幫紈絝子弟的引誘下,漸漸成為了一個完美的世家紈絝子弟。
八年前,賈代善宿疾復發,想著自己死後可能會家道中落,又想起賈赦的樣子,不免悲從心來,想臨終上一道遺折,將爵位傳給讀書還可以的二兒子賈政,可惜,賈代善卻忘記了一點,那就是天佑帝朱欽德的身份,他是朱棣之後唯一一個以藩王的身份繼承大統的,武宗落水而亡,無子嗣,宗人府和內閣便選了僅有十二歲的藩王朱欽德進京繼承大位。
這一本遺折可謂是狠狠打了天佑帝一個大耳刮子,他立刻將賈赦的身份代入到了自己的身上,憤怒之下,一道聖旨送到了榮國府,天佑帝的聖旨震驚了整個神京,榮國府還是榮國府,只是變得不一樣了,爵產分家,賈赦承襲爵位,賈政繼承家產,另外,因為榮國府沒有子弟從軍,再加上惹惱了皇帝,賈赦最終只襲了一個一等將軍的爵位,賈政被賞了一個工部主事的差事。
也因此,榮國府成了滿城人口中的笑話。
想到這,不由又想起之前賈赦的話,他希望自己以後能夠承襲榮國府二房,也就是賈代嘯一脈的香火。
就在這時,牛繼宗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說吧,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賈珝回過神來,上前一步將自己剿滅了安倍三犬等倭人的事情慢慢告訴了牛繼宗。
牛繼宗慢慢轉過頭望向賈珝,又望向站在不遠處的黃一丁,「你打算如何處理此事?」
賈珝強露出窘迫的笑容,低聲說道:「全憑伯父做主。」
「小滑頭!」
牛繼宗微微一笑,「放心,是咱爺們的功勞誰也搶不走,黃一丁跟在咱們身後已經是撿了大便宜了,總不能小輩的軍功也讓他給分潤了。否則,一旦傳到了郡王那裡,指不定會鬧出多大的動靜來。」
說到這裡,又想了想,「你小子也不要回那個衛所了,直接跟我回江南大營,其他的事情郡王會處理好,該是你的誰也奪不去,對了,你那些兵丁也一起帶走,至於他們的家卷,黃一丁會搞定。」
說完,拍了賈珝的肩膀一下,大步向黃一丁走去。
望著牛繼宗遠去的背影,賈珝的嘴角邊露出了笑紋,這一切都在他的算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