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珝沒想到會在西市碰見這位南陽伯,此刻,李文忠將暖壺裡的酒給賈珝斟了,一邊笑道:「沒想到會在這碰見忠武伯,失禮之處還請見諒!」
賈珝沒有吭聲,靜靜地望著他,不說他們根本沒有見過面,不說李文忠是御林軍副統領,賈珝的上司,單是他總兵的身份就高出自己不少,竟然給自己斟酒,一看就沒安好心。
至於為何能在這裡碰見自己,想來是皇帝的安排。
李文忠在賈珝對面坐下了,從懷中掏出一本薄薄的冊子,「這是陛下命司禮監抄錄的一份副本,就是忠武伯那本關於練兵的摺子。剛剛我仔細拜讀了數遍,終於明白伯爺為何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銳士營成軍。假以時日,定可以超越我們這些庸俗之輩!」
賈珝笑了笑,「不過是將前人的練兵之法進行總結,不值一提。」
李文忠微笑裡帶著肅穆,「雖是如此,但這是多少武將求而不得的練兵之法,簡單有效,節約了很多時間,只要照著這本冊子,在保證軍卒的伙食,兩到三個月,御林軍的戰力將直追邊軍,唯一欠缺的就是實戰經驗,沒有見過血。」
說到這,停了一下,方道:「陛下對於伯爺的評價非常的高,直言你會是大明朝開國後最年輕的軍侯。」
李文忠往椅背上一靠,「相比之下,我這個年紀才混到御林軍副統領,十分羞愧。」
賈珝望著他,「伯爺可是有事?此處不是久留之地,更不是說話的地方。」
伯爺?
李文忠的笑容慢慢斂了,明白賈珝是將自己和他放在平等的位置上,並沒有以軍職稱呼。
想到這,嘆了一口氣,當初接到聖旨之時,他就猜到了會遇到什麼樣的麻煩,畢竟自己是皇帝安插在御林軍中的釘子,在上書房內,首輔溫方言將御林軍的情況細細的說了一遍,經過大半個月的摻水,御林軍已經形成了兩股勢力,其一便是以御林軍統領鎮國公牛繼宗為首的勛貴武將,另一勢力便是被皇帝和內閣安插進去的武舉出身將領以及皇帝的親信,而他李文忠將是這些將領在御林軍中的靠山,也是皇帝的眼睛。
李文忠端起酒杯,平息了一下情緒,這才說道:「今日貿然打擾,一是相互認識,畢竟大家以後都是同袍,該互相幫扶。這第二,還是有件事情與伯爺相商。」
「不知是什麼事?」
賈珝也端起了酒杯,二人飲了。
李文忠再去拿那個酒壺時,卻被賈珝阻止了,賈珝拿起酒壺給他杯中斟滿酒,給自己也斟了酒,雙手捧起,「家中親戚在對面酒樓請東道,齊國公長孫和鎮國公世子都在,不可讓他們久等了,有話伯爺請直說。」
說著,一口將酒喝了。
李文忠呆了片刻,望著眼前的年輕人,這才想起了溫方言的提醒,真是個油滑的小子,簡單一句話就將自己的路給堵死了,先是提醒自己失禮了,然後表明了他和牛繼宗的關係,一旦自己提出無理的要求,他會翻臉。
李文忠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不是什麼大事。陛下許諾我可以組建一支兩萬人的本部兵馬,我沒帶過騎兵,所以打算組建一支兩萬人的步營,早在去年兵部邸報上就聽說了銳士營火器的犀利,聽首輔說,兵庫司正在打造自生火銃,無論是性能還是威力都比魯密銃強上許多。
陛下會從武庫給我調撥三千杆封存的魯密銃,我也不貪心,希望伯爺能夠在北上草原之前給我兩千杆自生火銃。」
賈珝沉默了,他感受到了,李文忠說這話時底氣十足,哪來的底氣?肯定不是溫方言,想來自己要是不答應,下一句就會是奉命給自己傳一句話,呵呵,多麼俗套的手段。
賈珝望了他一眼,澹澹地說道:「兵庫司有生產計劃,首批伍千杆自生火銃交付給銳士營之後,就開始向禁軍交付。你找錯人了,這件事我做不了主。」
李文忠摸著下巴笑了,他想到了無數種可能,就是沒想到賈珝會這麼直接,微微點了點頭,「只要你不反對就行。」
「前方人等閃開!」
就在這時,樓下街道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數十騎兵如一陣狂風般衝進了西市,街上的行人嚇得紛紛向兩邊躲閃,很快這些騎兵衝到了樓下,將千金閣團團圍住,大街上一陣大亂。
大街上行人議論紛紛,不知發生了何故,這時,有一些青衿藍衫的文人從千金閣匆匆走出,接著是不少穿著闊氣的豪客,最後兩名身著勁裝的壯漢架著一個被打得滿臉是血的錦袍青年出來,那兩壯漢鼻青眼腫,顯然也吃了大虧。
那青年見援兵來了,用衣袖擦乾淨了臉上的血跡,衝到騎兵跟前奪下弓箭,他張弓便是一箭,箭失直接釘在了千金閣的門匾上。
「王八蛋,有種給我出來!」
說著,那青年大吼道:「去,把後門給堵住,不准一人逃走!」
話音剛落,千金閣掌柜便走了出來,瞥了眼圍住大門的騎兵,對那青年說道:「這位客官,這裡是千金閣,是內務府的產業,有什麼事你們私下解決,不要妨礙我們做生意,否則」
「日你龜兒子,給我沖老子!」
那青年一把抽出騎兵腰間佩刀拍過去,正拍在那掌柜的左腕上,那掌柜的慘叫一聲,捂著手腕狼狽逃回千金閣,那青年用刀指著千金閣大吼道:「王八蛋,龜兒子,給老子滾出來!」
他身後數十騎兵也跟著大喊,「滾出來!」
好些了解了事情的百姓圍了過來,有精彩的好戲即將上台了。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了一陣腳步聲,遠遠聽見有人大喊,「閃開!快閃開!」
圍觀百姓紛紛向兩邊退去,瞬間便閃出了一條寬道,只見一隊約二十名東城兵馬司兵丁疾奔而至,為首軍官看著全副武裝的騎兵下意識一愣。
見兵馬司來了,那掌柜的從千金閣衝出來,指著那青年大喊道:「此人是元兇,抓起來!」
「」
那軍官苦笑著看著千金掌柜,不敢動手。
那青年冷笑一聲,一指那掌柜的罵道:「龜兒子的,給你半柱香時間考慮,不將那些人交出來,放火燒了你的店。」
那掌柜大怒,「這是內務府產業,你敢!」
那青年一怔,接著吼道:「你讓開,要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那掌柜:「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何路神仙,有種你就砸吧!」
「給我砸!」
「慢著!」
忽然,邊上傳來一聲爆喝,原來是這邊的動靜引起了薛蟠等人的注意,千金閣是內務府產業,作為禁軍將領的陳玄不能不管。
「在下是禁軍參將陳玄,不知這位公子為何要在這千金閣鬧事?」
陳玄跨步上前,目光從那些騎兵身上慢慢掃過,然後落在那青年身上。
那青年望著陳玄,沉聲道:「要想息事寧人可以,將那些人交出來。」
陳玄回頭看了那掌柜一眼,「怎麼回事?」
「這」
「陳兄救我!」
一陣馬蹄聲,趕去后街的騎兵回來了,理國公長孫柳恆被捆住雙手雙腳橫放在馬背上,扭頭對著陳玄大聲呼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