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按照你的意思,他濫立祠堂、盜收香火還是做對了?」
玄女耐心地聽完了土地公的陳述,雖然心中也有一點點感動,但還是勉強維持住了原本應該有的公正心:
「你作為天庭命官,不會不知道什麼叫在其位謀其事、不在其位不謀其事吧?」
土地公似乎早就料到了玄女的問題。
「其實小老兒早就知道您會這麼問了,因為在他來臨的時候,我就知道會有上仙前來干涉的,只不過沒想到竟然是玄女娘娘親自大駕光臨。」
土地公語氣非常的恭敬,但也算是不卑不亢了:
「既然這神祗有問題,那就請您秉公辦理吧,只是小老兒也是年邁了,不如幫我一併辭官可好?」
雖然周昭想像到這土地公有可能會說出這種類型的話,但實在是沒有想到他竟然做得這麼決絕。
「土地公,你可想好了?這可不是一件小事。你有這個編制,不知道是多少修仙者夢寐以求的。當真要辭官而去?」
周昭皺著眉,不是很能理解他的行為。
就算是支持也沒有必要這麼支持吧?
玄女只是冷笑了一聲:
「不會真的以為截教的一個小嘍囉就可以給你比天庭更加好的酬勞和待遇吧?」
她的話入木三分,而且絲毫不留情面。
雖然是一種猜測,但就這麼說出來的話……
未免有些過於蠻橫了。
這也就是玄女了,但凡換一個修為沒有這麼厲害的,恐怕直接就要挨揍了。
「倒也不是。」
土地公長嘆一聲:
「這天地之大,怎麼還有小老兒一個容身之所?這種土地的閒職,我已經做倦了。整整千年的光陰,全是各種瑣碎的事務,就算是剛修仙的時候的志向也大多消磨殆盡。」
很有哲理的一番話,雖然說得很淺顯,但其中卻滿含著悲涼之意。
「不知道前輩要到哪裡?」
周昭率先問道,直接搶斷了玄女可能會有的詰問。
不管怎麼樣,這個土地公還是值得尊敬的。
至少在他的任期內,百姓還算得上是安居樂業。
「天地之大,四海為家。」
土地公嘆了口氣,看向周昭的眼神中明顯欣賞的神色居多。
「不知道為什麼在這神仙沒來的時候整個城池都是大旱數載?」
周昭還有一個問題沒有搞清楚。
這也算是這個土地公唯一的污點了吧。
「實不相瞞,小老兒當年是因為得罪了頂頭的上級才被發配到此處的,因為誰都知道,此處其實是一個天譴之地,只有人畜都死光百年才能償清罪惡。」
周昭的眉頭皺了起來,雖然他想像到了此處可能有故事,但沒想到故事這麼勁爆。
就連玄女都側耳傾聽起來,雖然她剛開始還是很不屑一顧。
「此事說來話長了。」
土地公清了清嗓子,就開始了敘述。
話說在八百年前,這城中出了一個天賦異稟的修士。
誰也不能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厲害,但就是過於耀眼的人物,竟然不足百年就成了可以獨當一面的仙人。
這件事引發了整個修仙界的震動,要知道這種驚艷絕倫的少年可是可遇不可求的。
在眾多門派都向他拋出橄欖枝的時候,他的修煉方法也被查了出來。
不知道這少年是怎麼獲得的,或者說是自行研究出了一套奪天地之造化的神功。
什麼概念呢?
就是搶奪在此處的風水包括各種真氣,由於此處是個大城市,更是傳說中的鎖龍之地,風水是最足的。
他也是貪心不足蛇吞象,竟然一次性就透支了三千年的風水,不僅僅把此地的原有風水吞噬殆盡,更是把此處變成了死地。
只不過說也聰明,他在掠奪的同時還不忘留出一點供眼前使用。
所以說這片就是在死亡上空的土地,本來他有秘術可以封鎖消息,但由於後來鬧大了,實在兜不住了。
當時此處的土地公成為了眾矢之的,也是一個眾神仙的憤怒發泄的工具。
貶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那惡仙也未能倖免,在被通緝之後仍是憑藉著出眾的修為逍遙法外。
在眾神仙緝拿未果的情況下,真武大帝親自出手將他鎮壓在了寶塔之下。
就是這城市向北走五十里就能看見的一座很不起眼的小塔。
這個時候新的問題出現了。
本來已經虧空的風水究竟應該怎麼辦?
那邪修吞噬掉的,勢必是拿不出來了。
而天庭又不能使用別的地區的風水來進行調度。
風水都是有定量的,這就是所謂的:
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
所以說這也成了一個棘手的問題。
最後天庭討論了許久,最後給出的意見是每個月由天庭撥出來一點點來進行分配,確保人能活下去,但活的質量在最低最低的水平線上。
這就是最開始的那一幕,大旱數載的來源。
而這新的土地,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走馬上任的。
面對這種情況,其實他也很想做些什麼,但奈何法力低微,面對城中的餓殍只能束手無策。
終於來了那個神仙。
要說他的手段也不是特別巧妙,其實就是用一些秘法來溝通天地。
要知道之前的邪修只是剝奪了土地的氣運,可沒有剝奪天空中的。
而這片天空說起來也是屬於土地的,要不然怎麼說「領空」?
這神仙就鑽了這個空子,既然打起了天空的主意。
要知道天空可都是完全屬於天庭管轄的。
這種事情做一次兩次可以,但做多了就有些過分了。
但出於他的功績和行為,又實在不能懲罰他,不然豈不是寒了天下正道以及百姓的心?
所以才讓玄女親自來,她作為一個半脫離天庭的神仙做這種事情可以說是個人行為。
就是那種臨時工口中的
「以上均屬於其個人行為,與……無關」。
不得不說天庭這算盤打得還是不錯的,而且理由也找到了,就是私立邪祠,蠱惑凡人。
人嘴兩張皮,誰管這是不是邪祠。
反正定義的權利在天庭手中,就好比是外面賣的東西都是要多加一句:
「解釋權歸……所有一樣」。
都是找辦法蒙人的,只要能解決這個問題就可以了。
當然天庭之所以要整他,也不僅僅是這個問題。
因為附近的這種事情太常見了,通天教主的弟子也實在是太過分了,看這種操作可以成功,天庭不會追究竟然就一個有一個立起了邪祠。
但以通天教主的地位,尋常神仙的勸誡他也是不聽的。
因為按照他的原話來說就是:
各人有能耐各人耍,能搶地盤是本事。
當然人家的原話不是這麼說的。
但在神仙中傳來傳去就變成這個樣子了,尤其是在他的意思本來大概就是這個樣子的時候。
好多通天教主的教眾都開始瘋狂搶地盤,竟然在本來就屬於天庭的地盤之中又創立了許多「邪教」。
這誰頂得住?尤其是那種比較偏遠的地區,他們真的就被當成了活菩薩。
本來應該屬於天庭的香火被他們搶走了。
本來屬於天庭的天空風水也被他們搶走了。
這就很過分,天庭如果再不出手未免也太窩囊了。
玄女也知道這一點,所以才甘願把這件事接過來。
她把這番話去偽存真地和土地公說了一遍。
誰知道土地公則絲毫沒有驚訝的表情,相反是周昭一臉的懵懂。
沒想到其中還有這麼多的門道。
這就是仙人之間的勾心鬥角嗎?
畢竟如果截教過於強大了,屬於元始天尊的闡教怎麼辦?
難道就真的一直被自己的三弟以各種不正當手段壓著?
所以說這次行動的背後,如果沒有他的介入周昭也是不信的。
「我只是一個土地公,上面的事情和我的關係不大。」
土地公的回答非常中肯,一看就是那種不想沾染是非恩怨的老油條:
「但是我只知道我的任務是什麼。」
誰知道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頓了好久才繼續說道:
「我的任務就是保護這一方土地上的百姓,這就是土地公的任務。對於我而言,包括對於這一帶的百姓,他們信奉的神才是給他們創造好處的,這也和我的旨意相同。」
他似乎還是覺得說得不夠有說服力,其實更重要的還是說服自己:
「您可以自行判斷,您是會更加傾向於給自己帶來福氣的人,還是會傾向於一些只知道辦事卻不會通融的人呢?」
他的話終於說完了,似乎鬆了口氣一般。
玄女的臉色卻異常的難看,似乎是聽到了很多大逆不道的話一樣:
「所以你的土地公上崗培訓就是這麼教你的?所以說你在成為天庭命官的時候覺悟就是這樣子?」
她的語氣很是不善,周昭甚至相信,如果現在在她對面站的的不是土地公這種天庭命官而是一些普通的神靈。
她絕對就是一劍劈死不會有這麼多的話。
「沒錯,這就是我的覺悟。」
讓周昭絕望的石殼出現了。
這土地公真的一點也不知道退讓,相反是極其義正言辭。
就有一種看不出死活門的感覺。
雖然這是在堅持自己的內心,但也要注意時間地點人物吧?
像是他這麼直率,恐怕玄女已經要壓不住火氣了。
「在三秒鐘之內離開我的視野,不然休怪我劍下無情。」
眼看著土地公還要說些什麼,周昭直接上前捂住了他的嘴把他向遠處拖去。
「剩下的事情由我來做吧,至少保住這所謂的守護神一條命。」
周昭也算是打了包票。
土地公一臉的惋惜,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他終於走了。
雖然不是想通了才走了,但至少是走了。
周昭一閃身就回到了玄女的身邊。
「他跟你說什麼了?」
玄女沒有多少好臉色,畢竟剛剛被撅了一頓。
而且自己的夫婿竟然是去幫著撅自己的那個人。
雖然知道他也是在為自己好,但這種做法還是讓她有些放不下面子。
「沒什麼,就是勸你不要太生氣,氣壞了身子就不好了。」
周昭果斷安慰道。
只有這種說些好話才可以勉強緩和氣氛的樣子。
玄女雖然還是有些生氣,但聽到他的話之後明顯表情好多了。
至少沒有剛剛那麼生氣了。
「所以說有的時候還是要開心一點,畢竟這種事情和咱們其實是無關的,咱們只是來做一下工作而已。」
周昭嘗試著改變她的想法,畢竟這種事情只要改變了思想後面的事情就好辦了。
雖然明知道無法改變,因為很快玄女的話就阻斷了他的勸阻。
「雖然他在百姓和土地公的想法下可能是個好人,但在天庭和我的角度上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用天庭制度漏洞發不義之財、行壞事的野仙。」
玄女很是認真正經,竟然反過來是一種在苦口婆心教育周昭的神色。
周昭只能苦笑一聲,直接岔開了話題。
「你準備怎麼找這野仙?」
這是個很重要的問題。
因為在他說完之後,就算是玄女的神色也變得嚴肅了起來。
「找他還不簡單?」
玄女鼻子裡面輕輕哼了一聲,回答道:
「去燒了他的祠堂,看他出不出來就完事了。」
聽了她的話,周昭倒是沒什麼太大的驚訝。
畢竟他現在已經明白了玄女的處理方式了。
遇事不決,殺人放火。
沒有什麼事情是這兩招解決不出來的。
但後果也很慘重,就是她的做法在最後,在被世人理解的時候就變成了壞神仙。
因為在世俗的眼光中,殺人放火這種事情只有壞人,只有壞的神仙才會去做。
「我覺得不行。」
周昭直接阻止道:
「這麼做太容易拉仇恨了,很有可能咱們燒完之後不是那個野仙出來,而是那些憤怒地百姓過來干咱們。」
周昭的猜想很是正確,因為有的時候摧毀一個人的信仰要比摧毀這個人的肉體,
在這個人的心目中更加難受。更加可惡。
「這還不簡單?」
玄女繼續哼了一聲:
「我倒想看看誰活得不耐煩了敢上前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