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兩百年前，有人做過一個實驗，找到兩個實力差不多，刻印也完全一樣的神秘者，經過測試他們的能力強度也幾乎一模一樣。光是為了找到兩個這樣的目標，實驗者就花了二十年。」
思想犯的虛幻的聲音迴蕩在陰暗的監獄之中。
「然後其中一位向普通人公布和解釋了自己對刻印能力的運用方式，另一個則不。接下來再進行第二次測試，結果是公布了自己的能力的那個神秘者的能力稍微變弱了零點幾個百分點。」
聽著的四人聞言都陷入了沉思。
按理來說，兩人擁有一樣的刻印，其中一人公布了能力之後，即便另一人不說，他的能力也已經被眾人知曉了。
除非即便這兩人刻印一樣，他們所擁有的「神秘」也是不一樣的。
難道所謂的神秘還蘊藏在每個人對刻印的使用方式和言行舉止之中？
「簡而言之，就是神秘被稀釋了。神秘就像是水，位於深山老林中的寒潭，大洋深處的海溝，越是不為人知的神秘就越是強大。」
「相反，如果認知廣泛，甚至可以用科學去解釋，就會變成渾濁的污水，或者是大街上的水漬，會在陽光的照耀下逐漸消失。」
所以這也是高階神秘者都對自己的能力守口如瓶的原因，經過思想犯的敘述，散亂的線索形成了一股嵌套的邏輯鏈。
低階神秘者因為弱而被人熟知，又因為被人熟知而變弱。唯一能做的便是在盡力在神秘之路上攀爬，逐漸遁入神秘，隱藏自身。
「假設這個世界上神秘力量的分布，本來是較為平均的，那神秘者想要變強怎麼辦？」思想犯又開口說道。
「很簡單，圈出大片的神秘占為己有，不讓其他神秘者接觸和探究就行了。隱藏在幕後掠奪力量，築起高牆，聚攏信徒，殺死越界者……這便是如今那些隱藏在神秘之路深處的那些人正在做的。」
思想犯用嘲弄的語氣說著，祂抬頭仰望著，不知道所指的為何物。
「而我主，被稱為舊日的偉大存在，則不需要這些卑劣的伎倆。所謂的舊日，指的便是來自於無比久遠的過去的存在。祂天生來源於無人所知的歷史，掌握著無人所知的能力。祂所背負的神秘，就連真神也無法觸及。」
祂的聲音恢弘起來，就如同歌唱著聖歌的信徒。
「我主召喚我們的目的，便是為祂……締造神秘。」
櫻島吹雪雖然表面上依舊平靜，但是內心已經猶如驚濤駭浪。
神秘越不為人知就越強大，這點她是知道的。
但是所謂的舊日和打造神秘又是什麼？
難道這就是成為六階，甚至更強的神秘者所必須的儀式？
她甚至隱約感覺，如果不是在此處聽聞這些信息，而是在外界，這些神秘知識的重壓便足以讓她失控瘋狂。
「這些知識只能在這裡說，你們回到現實世界之後，千萬不要將這些信息說出口。」思想犯也在這時叮囑。
「餵……這些知識也太可怕了吧，我們知道這些是不是太早了一些。」石川龍岐的聲音興奮到顫抖。
「就算是把我們作為棋子來進行布局，未免也太誇張了一些吧。」未果愛也有些難以置信。
「你們知道所謂的信仰到底是什麼嗎？」思想犯並未直接回答他們，而是講述起了另一個話題。
古時候，一位虔誠的信徒就可以提供一個錨點，所以越是古老的神明越是人性稀薄，因為當時的錨點都是由純粹的信仰組成的。
而在現在，人智增長，各種娛樂出現，人類開始信仰各種各樣事物——信仰權力、信仰金錢、信仰欲望、信仰愛情……
於是一個錨點被細分為了一根根「錨線」，連接向四面八方。現在已經不是只有稱神才能獲得信仰的時代了。
沉迷在現代化娛樂中無法自拔的大有人在，他們沉迷在肥皂劇、賺錢遊戲、洗腦短視頻和垃圾新聞之中……
有些人將整天的時間都投入在了這些娛樂中，漸漸失去了學習和思考的能力。
給主播打賞，對著虛擬的紙片人喊老婆，用自己省吃儉用攢下的錢去氪金……
只不過這些都還算是正常人的消遣方式。
更極端的便是被輿論誤導，在網絡上爭吵不休的人們，他們如同宗教狂熱徒一樣對有著不同意見的人口誅筆伐，又或是心甘情願地成為牆頭草和水軍，還以為自己在為某種「偉大」的事業添磚加瓦，殊不知自己只不過是他人的牟利工具而已。
這樣的人，和古時候的愚昧的信徒又有多大區別呢？
「神明們也樂見於此，秩序之神的金融資本；天海之神的全球物流；永恆隱者的乙太網絡……真神們的統治已經侵入到生活的各個方面牢不可破了。」
聽著思想犯的話，眾人都稍微有些驚訝。
他們原以為這些都只是自己日常中無意之間的娛樂，卻沒想到背後卻被隱藏著這麼大的秘密。
但是偏偏現代生活已經被入侵得無孔不入了，根本無法擺脫。
而源聞悟卻突然醒悟，從中聽出了另一種意味。
所以我要才要反其道而行之，通過大量的世間娛樂與人間的幸福來維持人性嗎……我可以反而通過這些事物反向汲取錨線，增強自身的力量。
「可是……管理部也有解釋過現代社會這麼做的原因。這些充斥在日常生活中的信息，往往都是過濾掉了有害信息，能夠起到保護普通人的作用。」
這時未果愛有些遲疑地開口了。
「因為大量群眾的思想，確實會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到印象空間，如果一些妖靈符合，能夠從中汲取力量，就會使得妖靈突破《神秘隱藏法則》，來到現實世界，萬一出現了這種妖靈上浮的現象，收尾起來相當麻煩。」
源聞悟瞭然，這是未果愛從維持秩序角度的看法。
她所說的也是官方神秘者主要的工作之一，官方不讓民眾了解真相，抑制他們探尋神秘學，將他們的錨線分散到各種娛樂上。是因為有時候不加管控的自由反而會引發更大的災難。
「你們說的沒錯，據說傳說中最為繁盛的第一紀元『黃金時代』，就是因為人人都能擁有神秘力量，最後才毀於巨大的災難，這就是這個世界可悲的真相。」
思想犯露出了高深莫測的笑容。
「畢竟這個世界從來就不是非黑即白的。一個世紀之前，曾經有一位弗朗索瓦的作家寫過一本書，名為《烏合之眾》，你們可以去看一看，或許能體會什麼來。」
「雖然這套理論很正確，但我倒是不覺得這種說法全對。」源聞悟卻在這時突然說。
「哦？」思想犯來了興趣，想要聽聽他到底打算說什麼。
「群眾會被各種輿論迷惑，這是因為他們受到了不好的指導。當世的八大神明都需要人們的錨線，某種意義上來說，是群眾的認知支撐住了神明的存在。」
源聞悟的聲音迴蕩在監獄之中。
「不管他們被如何迷惑，我依然選擇相信他們，相信他們擁有著可能性。如果能正確地引導他們，群眾的力量將大於一切。」
不義者牢牢地攥緊了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