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3章 趙禎的喜悅
時代在變化，制度也要隨時變化，故步自封，只會落後於人。
趙駿希望的不是大宋一直保持軍隊的火力優勢，從而威懾全世界，然後四處搶劫，掠奪財富。
他希望的是大宋的制度每時每刻都在變化和進步，而不是抱著祖宗之法墨守成規。
因為只有這樣，大宋才能持續保持制度優勢，擁有了制度優勢，那就不止是軍隊的火力優勢，而是其餘各方面都將全面領先。
就像這次官場再次改制一樣。
如果依舊保持原來的模樣，那無非就是改變了以前官員懶政、貪腐、推諉等各方面問題。
長此以往下去，很容易讓官員們變得人浮於事，每日只完成考成法上面交代的任務，其餘問題不管不顧，也解決不了他們讓自己的轄區變得更好的現狀。
所以在發現這樣的問題之後，就必須要改變。
逐步取消原來的考成法，增加官員任期，提高他們的積極性與主觀能動性，為全國全方面發展做鋪墊。
這就是制度優勢的好處。
此刻政制院內。
趙駿依舊在兜售著他的宏偉藍圖，告訴眾人這一次的新政變化將會有多顛覆性。
「第一次慶曆新政，首先要解決的吏治問題就在於官場腐敗，尸位素餐等問題，所以當時用考成法，就是用大棒和胡蘿蔔，逼著官員去做事。」
「但現在時代變了，我們已經完成了從封建農耕社會，轉變到第一次工業化社會的初級階段，那麼就必須考量全面工業化。」
「目前大宋就只有幾個主要城市存在工業，全國95%以上的生產產值來源於農業與手工製造業，剩下的5%當中，還是鋼鐵產業占比，工業水平依舊落後。」
「在古代社會這或許已經足夠了，可我們的目標既然是先帶社會，就一定不能滿足於此。」
「所以我們就必須繼續擴大工業產值，至少要把國內的市場填補上，然後對東亞、東南亞、中東、中亞、南亞等周邊區域，形成市場占領。」
「之後我們就要對這些市場進行同化處理，深耕細作，傳播我們自己的文化，將他們的市場與地區，完成中華文明的融入化拼圖。」
「基本上完成這幾點，我們的整體社會發展以及國家實力，將成為斷檔的存在。領先全世界幾百年，乃至上千年都有可能。」
「那麼怎麼樣才能做到呢？」
「必須改變目前相對落後的官場秩序，化被動為主動，積極開拓全國的工業化水平，才能完成整體國力的飛躍式躍遷。」
面對大宋皇帝以及諸多宰相，趙駿慷慨陳詞，勾勒著美好的未來。
窗外大雨還在下，趙禎的書桌上擺著放了十五年，開機時間能達到2分鐘，卻依舊沒有壞，仍然堅挺著的筆記本。
趙禎的手習慣性地摸著滑鼠，筆記本已經很久沒開機了，往往都是幾天才開一次，確定好壞。
屋內炭火燃燒著，每個人的腳邊都有個烤爐，讓屋子裡溫暖如春。
大家認真聽著趙駿的話，等他說完之後，范仲淹率先鼓掌道：「聽著真精彩。」
「啪啪啪。」
眾人隨後也都紛紛擊掌。
這已經是政制院的傳統，每當有人發表卓越見識，並且得到大家認可的時候，就會如此。
當然。
基本上除了趙駿以外，沒人能發表卓越見識。
甚至大家也不知道這到底是不是真正美好的未來，反正趙駿怎麼說，他們就怎麼信。
因為沒辦法不去信，他們拿不出反駁的理由，就算想反駁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什麼全面工業化、科技是第一生產力，純粹知識盲區。
即便有未來人給他們科普，卻也是一知半解，畢竟趙駿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時給他們上課，最多解釋一些名詞而已。
所以基本上他們只需要知道這是未來先進的制度和經驗，既然是先進的，那就應該是對的，同時也要贊成的，這總歸是沒有錯的吧。
「好！」
趙禎邊拍手邊連連點頭道：「說實話，朕其實聽著也就一知半解，但朕知道，漢龍不會信口開河，說能做到，就一定能做到，朕覺得，就按漢龍的意思辦。」
趙駿問道：「哪些地方沒聽懂？」
趙禎說道：「就是市場同化處理，這是什麼意思？朕看西方列強都是殖民啊？」
趙駿笑道：「殖民其實是最低級的手段，因為西方列強本身國家小，人口少，只是率先完成工業化，有了工業體系完成對農業和原始社會的碾壓，這才能殖民，但殖民本身就屬於掠奪式搶劫，基本上就是一票買賣，你們看西方列強殖民了幾百年，世界資源被他們掠奪光了嗎？」
「漢龍的意思是？」
晏殊睜大了眼睛。
「不錯，這就回到了我早年提出的東亞一極戰略，這依舊是個未來鋪墊。」
趙駿說道：「趁著現在國家意識形態未出現，民族意識形態未出現的時候，加緊完成自己民族意識形態升級，然後對外輸出文化以及意識形態。整個東亞都是免費勞動力，大把的資源可供我們攫取，別的不說，像石油、天然氣資源，在東南亞，以及西伯利亞地區，都有大量儲備。只是相比於中東石油和天然氣，這些地方的資源開採不易，沒那麼容易發掘而已。」
「但它們完全可以作為儲備能源，以後立足東亞，開拓世界，整個東亞都是我們的地盤，整個美洲都是我們的後花園，整個世界都將是我們的囊中之物，中華民族的未來，將扶搖直上。」
他目光堅定地說道。
趙駿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百年之後的東方一極戰略。
或許他看不到了。
但在他的計劃當中，未來華夏文明的實質地盤將會是整個東亞、東南亞以及澳大利亞和俄羅斯的遠東地區。
這大抵是能實質控制的極限。
至於美洲過於遙遠，但卻可以源源不斷地派人過去，讓中華民族成為主體民族之一，形成漢人聚集地。
並且完成東方一極戰略之後，還可以影響南亞、中亞、西亞乃至中東的格局。
剩下的基本上也就只有非洲和歐洲鞭長莫及了。
只是到了那個時候，非洲和歐洲能不能控制，能不能占領，還有什麼影響嗎？
因而這個藍圖顯然宏偉而又壯觀，令人欣然嚮往。
眾人聽完之後，又情不自禁地鼓掌。
這一次大家從一知半解，變成了全都明白，也知道趙駿心中的偉大理想。
「可以說現在大宋大部分已經走上正軌，這次新政之後，至少能維持三十年，接下來就是開拓市場，市場才是工業的生命。」
趙駿意猶未盡道：「英國第一次工業革命，靠著的是全球廣闊的殖民地做市場，他們的工業品才能賣出去。我們有個優勢，就是國內本身就有個大市場。」
「在工業化的初期，我們可以填補國內市場的空缺，但接下來就要對外積極開拓了。不過這件事大家也別太擔心，前期積累不是太大問題。」
他環顧四周笑道：「現在我們前期的鋪墊足夠，整個東亞地區已經是囊中之物，美洲也是率先開拓出來的一片藍海，基本上等工業在全國鋪開，我們就能順利接管整個東方。」
「嗯，照目前的形勢來看，在軍事上整個東方已經沒有人是我們的對手，這還是保守估計，可能整個世界都無人能敵，盤子鋪開，確實能有強大的經濟控制力。」
「說起來也是漢龍這些年不遺餘力地教我們，不然我們到現在還不知道什麼是市場，什麼是經濟，工業才是強國的基礎，必須向著這個方向前進啊。」
「不錯，做了一輩子封建官僚，臨到老了才知道未來應該怎麼發展。或許這就是孔聖所言的「朝聞道，夕死可矣」，能見到也算是幸事。」
諸多宰相聽懂了趙駿的意思，一個個感慨不已。
都是人精，道理都明白，只是不知道它們會產生怎麼樣的效果。
唯有趙駿會把這些名詞解釋給大家之後，細細為大家分析這麼做會給大宋帶來什麼樣的收益。
這也是他們願意推動改革的動力了。
「如今說的這些，基本上都是此次改革對未來大方向的影響了，至於具體改革內容，太多了也太繁瑣，我就不繼續贅述，到時候我會把內容整理出來。」
最後趙駿說道：「現在離年末還有兩個多月，離明年年初新政發下去，還有差不多三個月的時間，到時候就好好研討，做最後的商議吧。」
「那就這樣吧，今天天色也不早了，已經快酉時，朕就不留大家吃晚餐了，今天的會議就到此結束。」
趙禎看出來趙駿沒有太多的話想說了，就點點頭表示散會。
其實這些年每天都要開會，開的會內容一般就是大家向趙禎匯報一下今天的主要大事。
比如說今天狄青打到西域去了，或者某地出現了天災，他們已經下了批示派人賑災，又或者是某國家國王派出使者前來覲見等等。
作為國家元首，目前趙禎的任務除了每天做科研任務，以及兼職管理科學院，做汴梁大學的名譽校長等等之外，其實有的時候還要接見外賓，聊聊國際話題之類。
他有實權，不過他不會用自己的實權，這也算是目前皇權與政制院相權之間的默契，趙駿很好地在中間形成了這樣的平衡槓桿，讓兩邊都安穩如泰山。
因而會議雖然天天開，但有的時候時間多一點，有的時候時間少一點，完全取決於在今天的政務內容結束之後，趙駿想說點什麼其餘話題。
「那臣就告辭了。」
「官家早些休息吧。」
「臣等告退。」
眾人結束今天會議，紛紛起身離開。
唯有等趙駿起來的時候，看到趙禎向他招招手，他便又坐了下去。
片刻後大家都走了，屋內就只剩下祖孫二人。
外面的天色愈加黑了許多。
後苑的蒸汽機轟隆隆地響了起來，房間的燈亮了。
等人都走後，趙駿問道：「怎麼了老哥？」
趙禎坐在那裡。
今年他已經四十二歲，相比於十五年前那個二十七歲，甚至還略顯青澀的青年，如今已經是身材體型修長，面容略微消瘦，留著兩撇鬍鬚的中年人。
多年來的性格依舊未變，多愁善感，老好人一個。
卻又透露著那股子真誠與善良。
他只是坐在那裡，眼神當中有些恍惚，然後輕聲說道：「其實就是感覺有些不真實。」
「哪裡不真實了？」
趙駿問。
問完之後，他才想起原因，笑道：「老哥在想西域吧。」
「是啊。」
趙禎也笑了起來，然後面容愈發激動，雙手摁在桌上，說道：「剛才人多，朕其實就只是大笑著高興了一下，但現在朕」
說著他就站起身，接著走到旁邊空地上跳了起來，手舞足蹈道：「朕現在真的很想做點什麼抒發一下朕的興奮，好想去錘一下桌子，可朕又怕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趙駿大笑起來道：「老哥你還是太容易滿足了，不過我也能理解，我心情平靜是因為西域在後世本來就是我們固有領土，左宗棠時期收復新疆，讓我們領土保持大體完整。那我肯定也想跳起來找個東西錘兩下。」
「啊！」
趙禎只覺得胸中一口狂氣要宣洩出去，最終一拳狠狠地敲在了書桌上，緊接著發出慘叫：「唉喲。」
「哈哈哈哈哈！」
趙駿樂不可支，隨即又想到，
這東西真就是心境不同。
趙禎開心是因為開疆拓土的功勳在古代任何帝王當中都是最頂級的功勳。
僅次於開國功勞。
而且現在還不止是這一點點領土，而是一百多萬平方公里的廣袤土地，那就不止是開疆拓土那麼簡單。
李隆基的歷史評價為什麼那麼高？
要知道他後期妥妥的昏君一個，放權奸臣，不理朝臣，生活糜爛，而且連兒媳婦都搶，又聽信誣告一日連殺三個兒子，不僅有悖人論還殘殺骨肉。
雖說這情況放五代十國肯定算是比較正常的皇帝，可放其它朝代必然是評價很低的昏君、暴君。
然而這些事情卻並不影響他是個明君的歷史地位。
就在於他前半生實在是太輝煌，輝煌到如果他死在了開元末年，沒有天寶年間，那麼他的評價甚至可能能在唐朝排名第二，歷史排名前十。
現在趙禎就是這樣。
李隆基不會在意後世的評價，只會在意自己的欲望，所以他最後垮掉了。
但趙禎已經知道了後人會怎麼評價曾經的皇帝，對他們的功績評頭論足，甚至放在網上肆意討論，那麼他勢必就得做得比歷史上更好。
歷史上他連李隆基都不如，至少李隆基輝煌過，他在北宋也只能算是矮個裡挑出來的高個。
明明是平庸之主，卻竟然能在宋朝皇帝當中排名前三，也算是一件奇事。
而如今。
一切都改變了。
甚至連宋仁宗的名號，都已經名不副實。
配不上他的功績。
作為一個皇帝，又怎麼能不興奮呢？
(本章完)